樑柔沒有留下過夜,就在凌晨時分,她離開了聶焱的豪華房間。她穿來的衣服已經被撕碎,不可能在穿,樑柔也不慌忙,從浴缸裡出來,披上浴巾給六猴兒撥電話。六猴兒接聽的很快,態度當然是極好的。之前幾次樑柔給六猴兒打電話問聶焱的事情,六猴兒都避而不談,如今倒是接的快,有些事情不敢往深的想,要不然根本連支撐自己站直了身體的氣力都沒有。
直接吩咐六猴兒準備衣服,就是跟聶焱關係最好的那幾年,樑柔也沒有用過這種命令式的驕橫口吻。但如今,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六猴兒辦事效率很快,半小時內就已經將衣服送來。等待衣服的過程中,樑柔一直直挺挺的站在套房外面的書房裡,裡面臥室已經狼藉一片,一張牀更是慘不忍睹,樑柔拒絕目睹這一切。聶焱也披裡浴袍出來,就跟樑柔面對面站着,他盯着她看。
樑柔已經完全沒有了顧慮,甚至連那一絲羞澀的情緒都沒有了,臉上的表情很生硬的問他,“不是要給我錢?”
聶焱眯眯眼,反倒問她,“真的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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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柔的雙腿還有點抖,洗了個澡也還是沒能將他留在她身體內的東西完全清除,熱乎乎的似乎又有什麼流了出來。從前這種時候,正是兩人最甜蜜的時候,交頸而眠,互訴衷腸的時刻。但如今樑柔不敢想象,她跟聶焱一起沉睡的畫面,會覺得荒誕。
於是,就堅持要走。
她點頭之後,聶焱也沒耽擱,直接走到辦公桌前,拿出支票本,簽了張支票給樑柔,一千萬。
說完還叮囑道:“你拿這個就可以直接轉到你的戶頭上,若是直接提現金,要提前預約。”
樑柔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支票。到這個時候,裝矜持實在沒有意義。聶焱能幹出給支票這事,樑柔就覺得她在聶焱面前已經沒有了任何尊嚴可言,連點尊嚴都沒了,就沒必要將錢推出去。而且聶焱說的是對的,安安的學費是個大問題。當初聶焱把安安送去加拿大的那座學校,樑柔並沒有反對。實地去看過之後,樑柔也覺得那種貴族學校,是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的,安安能在那裡上課,是福氣。
不能因爲她跟聶焱鬧翻了,就妨礙到孩子的學業。
想到安安,樑柔原本的糾結心情就放鬆了些,就算聶焱再怎麼混蛋,對安安,總是過得去的。作爲毫無血緣關係的繼父,聶焱已經做的非常好了。衝着孩子,分手的時候,樑柔都要軟和幾分。
“那我們明天去民政局把離婚證辦了。”樑柔這樣說。
平平靜靜的離婚,乾脆利落點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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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聶焱並不同意,“我現在不能出現在那種地方,我會讓律師擬好離婚協議書給你,你簽字,咱們直接起訴離婚。這樣省時省力。”
當年領結婚證的時候,他倒是沒有顧忌着自己的身份不願意在民政局露面,現在要離婚了,倒是知道難堪了。
這種事情,樑柔不想多糾結,反正她也沒什麼發言權,只能催促,“請快一點好嗎?我不會在臨海市停留太長時間。”
聶焱目光微凝,“又要去緬北?”
樑柔想也不想的點了頭。去緬北是一定要去的,可她現在跟聶焱的情況,就算不去緬北,她也是不會留在此地的。每天看着聶焱跟章清登上頭版新聞版面,她沒有那麼好的忍耐力。
聶焱提醒道:“緬北那地方龍蛇混雜亂的很,你這半年去能消停是因爲國內風聲緊,那邊跟國內早已經形成聯繫,國內查的正緊的時候,那邊也會謹慎下。這陣風過了,一切就又會捲土重來,你最好別去。”
“你憑什麼管我?”樑柔反脣相譏。
當初聶焱不讓她參與樑辛老城的案子,可以說是爲了她好,也能說是爲了聶家爲了基海兆業的名譽,現在又說這樣的話,是爲什麼?爲她好,還是爲了聶家?說爲她好未免太諷刺了,她都已經成了拿着機票滾蛋的人,他何必爲她操心。至於聶家,基海兆業,從今往後,跟她也沒什麼大關係了。
樑柔少見的鋒利,她從來柔順,就算曾經跟聶焱吵架,也從沒有這般言辭犀利的時刻。
聶焱一時接受不能,“你!”倒是也說不出什麼別的來。
正巧這個時候,房間門被敲響,樑柔過去開門,六猴兒提着衣服站在房門外。伸手拿過衣架,連同防塵袋一起,提進屋。隨手關了門。
樑柔也沒往裡走,就在門口,把防塵袋打開,衣服自然是頂級的。但顏色正紅色。
從來樑柔都很少穿如此鮮亮的顏色,她衣服顏色偏清淡,極少穿如此豔麗的正色。懷疑的種子一旦埋在心裡,那能想的事情就太多了,忍不住想六猴兒拿來的這套衣服,會不會根本不是給她準備的。畢竟六猴兒又不是神仙,不可能預料到她今天跟聶焱會有這麼一檔子事。就連樑柔自己,都沒想到她會跟聶焱滾牀單,這衣服的來路很可疑
樑柔記得章清是極瘦的,比樑柔要瘦很多,所以就拿起紅色的長裙看尺寸。只是這衣服上的標牌早已經不見,真絲的料子,上面根本沒有型號的碼字。唯一能識別的就是款式,一條紅色的細繩綁脖,下面是扇狀用料極多,裙襬極大的裙子。
這種裙子,不管胖瘦都是能穿的。樑柔找不出端倪,但心中已經斷定這條正紅色的裙子,就是準備給章清的。
穿着屬於章清的裙子離開,樑柔的心情可想而知。
她根本連聶焱都不想看了,就站在門口玄關的地方換衣服,連內褲都站在這裡穿。也沒避諱什麼,曾經愛人之間的那些嬌羞,到這一刻,都不存在了。樑柔只想穿上衣服,把被聶焱一層層撕碎的衣服,穿回來。
聶焱從頭至尾都一言不發,甚至雙手交叉在胸前,盯着樑柔看。
隨他去吧。
樑柔穿好後,還是不忘說了聲,“別忘了離婚協議,若是你不盡快給我,我去法院起訴。”
她現在只想做這一件事。
說完這話後,樑柔就轉身開門,從房間裡離開。六猴兒還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見到樑柔出來,驚了下。“這麼晚了”
會需要準備衣服,六猴兒早已經料到。但是樑柔會在這麼晚還要離開,這是在大大出乎六猴兒的預料。
樑柔也懶得跟六猴兒說,曾經覺得她跟六猴兒應該算是朋友的吧。畢竟從安安還在地上爬開始,就認識了,這麼多年下來,總也有些交情了吧,那裡能想到,六猴兒根本完全就是站在聶焱那一方的人。
他不會幫她,更不會顧慮她的一絲一毫感受。
朋友?恐怕也只有樑柔把六猴兒當朋友。
沒去理六猴兒,樑柔自己走。她雙腿痠的厲害,但是人在這種時候,都有一股子信念的,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但就是切實存在。走的飛快。
走回自己住的房間,意外的看到景杉在門口等着。
這都已經是後半夜了。
見到樑柔穿着紅色的張揚長裙回來,景杉瞪大了眼睛,“你這是去哪裡了?”看慣了樑柔清清淡淡的着裝,突然看她穿的如此熱烈,還真是讓人接受不能。
樑柔實在是太累了,她沒有心情再去應付一個人,哪怕是說兩句客套的話都做不到。
真的非常疲憊。
所以樑柔直接說道:“什麼都別問,什麼都別說,我太累了,需要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景杉果斷的點點頭,“我就是擔心你,你沒事就好。”
說完就轉身回去了,他的房間就在樑柔的隔壁,緊挨着的。
樑柔開門進房間,胡亂的將身上的裙子踩在腳下,整個人就跟被砍倒的樹一般,直直地倒下去,一切都過去了。
黑漆漆的房間裡,樑柔也沒有開燈,就這麼將被子往身上一扯,昏天黑地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綿長悠遠,好似要將所有的疲憊都消解才行。等樑柔朦朧醒來的時候,房間外的陽光已經燦爛無比,她昨晚回來就睡了,連窗簾都沒有拉,在這種亞熱帶的地方,太陽非常的耀眼。
扭頭一看牆上的鐘,已經是下午了。
能沉沉的睡上一覺,人的感覺好了很多,樑柔坐在牀上垂着頭。安慰自己,還能睡的這麼香,就證明沒什麼事情。只要人還能吃能睡,活下去是沒有問題的,她能熬過去。
婚姻
就這樣吧。
從牀上起來的時候,看到昨晚穿回來的裙子呈現桶裝擺放在地上,一點都沒有當時六猴兒用防塵袋遞進來時的金貴。不過這倒沒什麼,樑柔就踩在裙子上走過去,找出自己拿來備用的白色襯衣以及及膝裙穿上。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踏實又舒服。
此次論壇,放在最後壓軸的就是企業家坐在一起的這場會議,會議已經結束了,那麼論壇也該結束了。樑柔將聶焱給的支票拿在手裡看了看,然後小心的放在自己的皮包裡。重新給自己花了淡妝,將紅色的裙子丟進垃圾桶,然後離開房間準備叫上景杉,一起離開。
結果開門一看,不僅景杉在,六猴兒也在。
景杉先說話,“我看退房時間到了,所以來叫你,剛出來。”
現在酒店的退房時間是下午兩點,現在剛剛好,景杉知道樑柔需要休息,就沒有打擾她,可是酒店要統一退房了,他這纔開門出來準備過來敲門。沒想到走出來一看,六猴兒已經帶着人在這裡靜候多時了。
樑柔對景杉點點頭之後,轉眼望向六猴兒。
六猴兒的表情十分難看,像是熬了很久的夜,他把手裡的文件袋遞給樑柔,“這是聶總讓我給您送來的。”
樑柔接過,打開文件袋,把裡面的文件拿出來一看,清楚明白的寫着‘離婚協議書’。
昨晚樑柔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不算工作時間,能起草協議的時間只有一個早上。可能嗎?樑柔很清楚基海兆業旗下律師團的本事,那都是臨海市最出名的頂級大律師。這些人雖然名氣大,收錢多,但是辦事效率卻並不高。要知道好的律師起草一份文件,尤其是聶焱這樣的人財產龐大,離婚協議書,更是要慎重起見。
一早上根本不可能弄得出來。
所以這份離婚協議,是很早就準備好的。
樑柔想起自己昨晚還催着聶焱快一點準備離婚協議,簡直一張臉都恨不能埋進土裡。人家早已經準備好,就等着拿出來讓她簽了,偏她還以爲這事情是她能主導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
真是丟人。
“有筆嗎?”樑柔問。
六猴兒沒出聲,景杉倒是從領口的地方拿出一支筆來。他有隨身帶筆的習慣。
樑柔翻過後後的離婚協議文件,其中詳細的內容她根本不想看,無非就是關於基海兆業的股份她無權染指,甚至怕是還有會關於安安不會獲得繼承權的問題。頂級律師製作出來的離婚協議,自然是面面俱到,絕不能讓聶焱吃虧的。
這些對樑柔來說都不重要。
她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簽了自己的名字,之後,就遞給六猴兒。
六猴兒沒想到樑柔連門都不進,文件的內容也不看,甚至連一句反對的話都沒說,就簽了字。這也太草率,太果斷了啊。
忍不住說:“這文件很重要!”六猴兒並沒有當着景杉的面說出‘離婚協議書’這五個字。但他的語氣還是能聽出着急。
樑柔也沒有說那五個字,不是避諱景杉,而是她不願意說。
將文件重新放入文件袋裡遞給六猴人,樑柔沒多解釋,只說:“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離婚的條件昨晚已經談好了,支票她也拿到手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好聚好散,樑柔實在做不到挽回。昨晚能最後追問聶焱一句可不可以跟外面的女人斷乾淨關係,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讓步。
已經夠沒有尊嚴的了,到最後,樑柔想給自己一點點的臉面。
不要糾纏,更不要哭鬧瘋狂。
走的灑脫,大概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了。
六猴人傻眼了。
樑柔卻不願意跟六猴兒再多說什麼,她知道六猴兒的立場,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就只是問景杉,“要退房了嗎?那我們走吧。”
景杉不知道樑柔籤的是什麼文件,聽樑柔說要走,就從善如流的跟着一起走了。
六猴兒在原地站了一陣,等樑柔消失在拐角,才一拍腦袋,叫喚了一聲,轉身往回跑。
聶焱還沒有離開,他依舊在昨晚樑柔曾跟他有過關係的房間裡,穿着浴袍,閒閒懶懶地端着酒杯靠坐在牀邊,盯着窗外豔陽下的海面,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一陣腳步聲,就知道是六猴兒回來了。
沒等氣喘吁吁的六猴兒說話,聶焱已經先說了,“她簽了?”
六猴兒深吸一口,“簽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不會看內容,會直接簽字?”這份離婚協議書,的確是早早就準備好的,當初聶焱讓準備的時候,六猴兒簡直不能接受。
但後來知道了原因,又覺得聶焱這是何苦呢。
這份離婚協議書的內容,若是樑柔仔細看過,絕不可能簽字。六猴兒一直覺得只要拿出這份東西,樑柔勢必會回來找聶焱,那裡能想到,樑柔連看都不看就簽了。
而且看那樣子,對聶焱更怨恨了。
聶焱舉着杯子往陽光下去,看着杯中折射出來的光線,牽了牽嘴角,“她當然會籤。”樑柔的個性說簡單也是真簡單,聶焱昨晚說了那樣的話,給了她支票,她怕是早已經在心中跟他決裂,恨不能躲得遠遠的纔好,根本不會仔細看那本文件。
現在這個結果,正是聶焱想要的。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昨晚的失控。
他不該再跟她發生關係的,只怪他一時沒有控制住。
六猴兒膝蓋有些彎,整個人都蜷縮起來,低低沉沉的說:“你這又是何必,就算她知道,也不會離開你。”
以樑柔的個性,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也不會跟聶焱分開。除非他變了心。
想來聶焱也是深知這一點的,所以纔會選擇這樣一條路。
聶焱喝下杯中酒,淺淺的笑,“是啊,她要是知道,絕對不會走。”
可他捏着她絕對會守在他身邊的理由,卻生生的將她推開了。
聶焱輕聲說:“六猴兒,我覺着這樣很好。”
這下六猴兒徹底怒了,人也站直了,狠狠的罵,“好什麼好!我看一點都不好,你這樣要是最後她知道真相,會恨死你的。”
聶焱說:“那不是更好?”
六猴兒摔了手中的文件袋,轉身跑了。
聶焱也不多說,他知道六猴兒就算生氣憤怒,也還是會替他保守秘密,因爲六猴兒,也打從內心裡,心疼着樑柔。
論壇後,樑柔去了趟加拿大,她已經半年沒有見女兒,實在是想了。
安安很疑惑,“我馬上放暑假,回去就能見啦,你幹嘛又跑來?”小孩子不知道愁滋味,說起話來冒冒失失,根本不知道樑柔的想法。
讓安安放暑假回去不見聶焱是不可能的,安安心心念念都是聶焱。聶焱還答應帶她去潛水看海洋生物,安安怎麼可能不去。
樑柔又不願跟聶焱再見面,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避開。
於是樑柔跟安安說:“媽媽馬上就要去緬北,那裡的孩子很可憐,現在夏季到來,當地的流行病病發率特別高,我不能暑假陪你。”
安安當然不高興,生氣說“媽媽心裡都是那些孩子,沒有我了。”
樑柔只能哄着她,過完今年的生日就十一歲了,依然任性天真。不知愁滋味,這樣很好。
就在安安學校裡陪着安安住了兩週時間,安安纔算是舒服一點,扭扭捏捏的說:“我不生氣了,你去吧。我知道那些孩子很可憐,等我長大了,有能力了,我也會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樑柔摸摸女兒的腦袋,安安五官長開了之後,反倒不像樑柔了,孩子長出了自己的模樣,只有眼睛裡的靈動沒有變。樑柔看安安是怎麼看都好的。
在安安期末考試後,放假前夕,樑柔離開加拿大,在臨海市轉機,打算去緬北。
景杉早在樑柔去加拿大的時候就已經去往緬北,他知道樑柔不希望他出現在安安面前。知道安安一切都好,景杉也沒什麼多牽掛的。所以早樑柔一步,去了緬北。
如樑柔所說,酷熱的時候,是緬北地區病菌最肆虐的時刻,景杉在那邊聯繫樑柔,說當地情況已經有些失控,瘧疾的患者激增。
在國內瘧疾這種病已經基本得到控制,但是在緬北地區,這種病卻是能要人命的大規模流行病。
藥物極其短缺。
樑柔在臨海又停留了一點時間,她需要購買足夠的藥物運送到緬北去。安安的學費這次樑柔去加拿大,已經全部結清,到安安高中畢業,都是不需要在付費用的。一千萬並沒有用完,樑柔手頭還有些,就拿來給緬北的孩子買藥。
忙忙碌碌中,樑柔突然記起,她這個月的月經好似延遲了。
有個不可能的念頭在腦海裡打轉,樑柔顫抖着雙手去買了驗孕棒。一個人在酒店的房間裡,桌上還放着隔日一早去緬甸首都的機票。
坐在衛生間裡的樑柔拿着可以看到結果的驗孕棒,淚流滿面,卻不敢動,更不敢讓激動的情緒太過失控。
老天爺啊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懷孕。
已經流產過兩次的樑柔,已經是驚弓之鳥,她用很輕很輕地動作從衛生間裡出來,躺在牀上,不敢亂動,然後雙手交錯放在小腹上
心裡酸澀又恐懼,更多了一絲僥倖,她一定不能再失去這個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