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焱就跟哄安安一樣,一下下的拍着樑柔,軟着嗓子哄,“乖啊,別難過,萬事都有我。有氣就給我發啊。”
樑柔原本聽說了母親的事情,是有些虛脫感的。
可是聶焱這麼一幅心疼她,心疼到不行的模樣,倒讓樑柔哭笑不得,這個人聶焱現在真是把她當孩子寵了。
她真的沒有那麼脆弱啊。
樑柔就說:“我沒事啦,家裡的事,我都習慣了。”
她沒說大話。從小,她就是家中長姐,母親照顧不到的地方,都是她來管。尤其是在父親殉職以後,整個家,樑柔幾乎一力承擔了起來。安撫母親的情緒,鼓勵弟弟繼續堅持下去,一切都是她在做的。
對外,樑柔不敢說自己有什麼能力,但是對自己家裡,樑柔是真的處理習慣了。
她的一句‘習慣了’倒讓聶焱更心酸。
他只是將人抱的更緊些,樑柔不是一個會把苦難放在嘴上的人。可是她越是這樣,聶焱越是放不下她。
樑柔跟樑辛說了一場話,從臥室裡出來,安安倒像是忘記了前幾天跟樑柔之間的不愉快。也不計較樑柔曾經打過她了,特別粘人的坐在樑柔懷裡,不下來。
齊奶奶說:“孩子心裡明鏡似得,平時跟你鬧鬧脾氣沒什麼,真心疼起你了,比誰都厲害。”
安安什麼都沒說,就是抱着樑柔不放手。
樑柔心裡暖融融的,有聶焱,有安安,還有齊奶奶陪着她。她其實什麼都不怕,懷裡的女兒胖乎乎軟綿綿的,動來動去顯得活力十足,還會給家裡人唱歌(雖然歌聲真的不怎麼樣)。但是齊奶奶很捧場,不停的給鼓掌,聶焱第一次聽安安唱歌,看安安將堆着一圈圈肉的短脖子揚起來,扯着嗓子吼,‘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
笑的聶焱倒在沙發上,拉都拉不起來。
樑辛來了一趟,並沒有影響家裡的歡樂氣氛,有安安在,多少陰霾都能給衝散了去。
樑辛一個人在街頭遊走。
他平時的生活其實很單調,從上大學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未來要做什麼,也知道爲了他上學,姐姐輟學去打工。
所以,樑辛從沒有放鬆過自己,他上學期間,將生活安排的滿滿的,除了專業課程的訓練,還在外面兼職給高中生做家教。
工作之後,樑辛信心滿滿,從報道到現在,他不僅把局裡桑喬佈置下來的工作都完完本本的完成下來。還利用閒暇時間將臨海市的大街小巷都走了一遍,葉梟在安安生日會當天對樑辛說的話,被樑辛牢牢記在心裡。
既然想要當一名好警察,保一方的平安,那麼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他都應該瞭解。
雖說刑警並不要求熟悉地形,要是查案需要,到時候可以跟當地的片警詢問情況。但是樑辛想要做到最好,所以他並不打算到時候去問片警。
按理說,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他都是熟悉的。可是在這大年三十的晚上,他一個人走在街上,卻覺得每一處都陌生。他像是完全的局外人,對母親的感情走向,對父親的懷念追憶,以及這麼多年他自己不斷不斷的努力,都在心裡出現問號,像是中國結,一環扣着一環,繞的他走不出自己的心魔。
跟樑辛一樣滿街亂轉的人,還有元宵。
原本過年這種事,對元彰元宵兄妹來說,從來都是難熬的。在人人都回家,闔家團圓的節日裡,孤單的人是可恥的。
往年元彰都會跟元宵一起過,可是今年元彰年前就忙着自己的生意,到大年三十了還沒有完全搞定。下午的時候,元彰因急事出國,就留了童萱在家陪元宵過年。
童萱對元彰的安排百分百服從,可是元彰一走,童萱對着元宵的態度就很冷漠,並不顯得親熱。
大過年的,元宵沒有哥哥陪着就已經夠委屈的,沒想到竟然還要面對童萱的冷臉。元宵氣不過,就跑出來自己過年。
可是元宵的朋友圈多年被元彰緊盯着,她根本沒什麼朋友。
唯一有接觸的也只有柯桓他們幾個,可是如柯桓他們這種大家族出身的公子哥。過年無疑要在家裡,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不能缺席。這種時候,元宵根本找不到人來陪她。
看到樑辛也一個人在街上閒逛,元宵眼睛一亮,連蹦帶跳的跑過去從後面扯樑辛的衣領子。
“樑辛!”元宵的聲音又脆又亮。
樑辛扭過頭來看她,眼神有些迷茫,表情也有些木。
元宵原本歡歡喜喜的,看到樑辛這樣,一愣,然後關心的問,“你怎麼了?”
她靜下心來一看,就發現樑辛跟平時很不一樣,他警服的風紀扣開着,警服外套也被拿在手裡,拿衣服的手懶懶的搭在肩上。人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的。
要知道平時的樑辛,警服永遠穿的闆闆正正,乾淨整潔又嚴謹整齊。儘管看起來有些傻傻的,可是他那副周正樣子,已經植入元宵的腦海。現在看他一反常態,元宵就先擔心起來。
元宵心裡早已經把跟樑辛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了,從上一次樑辛吐了她一手的蛋糕,兩個人就算是既往不咎了。
樑辛個子高,屬於那種清瘦高挑的體型。元宵跟他站在一起顯得有些矮,她惦着腳尖摸樑辛的額頭,“發燒了嗎?”
女孩子一身的香氣,在並不冷的臨海市冬日,元宵應景的帶着毛茸茸的貓耳朵白色兔毛帽子。她的手心裡有汗,溼溼糯糯的貼在樑辛的腦門上。激的樑辛一激靈,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兩步,然後眼神詭異的看了元宵一眼,轉身就走了。
“哎哎哎!”元宵急忙追他。
這人看着就不對勁,現在又走的這麼快,元宵根本沒多想,就追上去。
樑辛一路走得快,元宵腿短追不上他,跑了一會兒就氣喘吁吁,大呼小叫,“樑辛!你給我站住!你等等我啊!”
樑辛實在不想在這種時候應付元宵。
他扭過頭來,一臉的痛苦,“你能不能放過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樑辛臉上的表情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很難過,很糾結。原本就是個較真兒的人,現在遇上元宵,他更覺得煩。
元宵被樑辛這樣的表情驚到,樑辛就算是被元宵惡整的時候,都沒有變過臉色,這般控制不住的情緒外露,讓元宵莫名心慌。
樑辛轉過身又走了,可是元宵並沒有放棄,她不再出聲,就這麼不聲不響的跟在樑辛身後。要問元宵具體想幹什麼,她大概也是答不出的。心底裡就是有個聲音再說,跟上去。
樑辛做警察的,怎麼可能感覺不到身後人的追逐。
可是他此時真的很疲憊,沒有任何氣力去跟元宵糾纏。元宵原本就難纏,樑辛現在只想擺脫她。
沒辦法,樑辛只能開始變道,不再走大路,而是在街巷之間穿梭。
越是沒人越是生僻的巷子,樑辛越是往裡走。他想着能躲開元宵就行了,只要她跟不上他,自然會放棄的。
元宵也是有一分韌性的,畢竟是元彰的妹妹,就是平時看起來再怎麼弱,怎麼無害。發起狠來,還是有一股子狠勁在!她看出樑辛的意圖,就拿出‘不服輸’的勁頭兒,就跟做遊戲一樣,她就這麼堅持不懈的跟着樑辛。
兩人的距離有時遠一些,有時近一些,可是不管距離遠近,元宵總是能在樑辛覺得自己已經甩掉人的時刻出現。
就這麼你追我跑的,倒是把樑辛的心勁兒也給激了出來。
他警校學了這麼多年,不可能連甩掉一個小姑娘都做不到。樑辛不在漫無目的的走,而是刻意的往一些他覺得元宵會害怕的地方去。城市越大,包容力就越大。高樓大廈固然璀璨,可是貧民區更多。越是發達的城市,隱僻的地方越是擁擠狹小。
樑辛誠心想要嚇唬元宵,就往城中村人員混雜的地方走。
可是元宵呢?她全神貫注就只是盯着樑辛,能一直堅持不跟丟他已經花費了她所有的心神。哪裡還有閒心思去看周圍的環境,所以根本不爲所動。
兩個人一前一後,就跟打心理戰一樣。
樑辛發現策略不對之後,就變了路線,又往偏離人羣的僻靜地帶走。
於是,元宵就發現越走周圍的人越少,慢慢的連店鋪都沒有了。
她實在累慘了。
兩條腿已經不是受大腦指派而往前走,而是一種慣性,已經沒什麼知覺了,只知道不能停,不能停。
拐過一個轉彎,元宵覺得大腦短暫空白,面前的路上空無一人,放眼一看,根本沒有樑辛。
元宵就呆立在原地,什麼情緒都沒有,她太累了。耳邊唯一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喘氣聲,還有突然停下來之後,四肢傳來的痠痛。
沒等元宵有下一步的動作,就被人捂住嘴往一旁拉。
元宵人都是軟的,連反抗都沒有。樑辛連抱帶拖着她,在她耳邊說:“別出聲。”
元宵眼睛珠子跟隨着樑辛的頭轉的方向,往路的盡頭看,只見有人拖着一個藍白相間的麻袋在走。每一步都走的艱難,這條路上沒人,就只有他一個人鬼鬼祟祟的拖着袋子走,不時還東張西望。
等拖着袋子的人走後,樑辛放開元宵就要過去看看。
他手一鬆,元宵就軟軟的往下倒。
她剛纔強撐着跟樑辛你追我趕的走了那麼久,要是沒停下來,說不定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可是這一停,身體就徹底撐不住了。連站着都覺得累。
樑辛也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地方。
沒辦法,只能抓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起來,就這麼一前一後拖着走。
元宵這會兒放鬆下來,纔有時間看看周圍的環境。這裡應該已經到了臨海市的邊緣地帶,有一個大的垃圾場。
平時應該是有人看守的,可是今晚是大年三十,這種地方,空曠寂靜如墳場。
這麼一想,就覺得剛纔那個來丟東西的人更顯的奇怪。
元宵跟樑辛更緊一些,她有些害怕。
樑辛就改拉變成摟,半摟着元宵。是他把人一路帶到這裡來的,他該負責。
走到藍白麻袋旁邊,樑辛停住了腳步。也不上前去看,元宵有些心急,這地方實在好恐怖啊!
這種垃圾場除了氣味難聞以外,還有一種末日的詭異感。尤其是現在已經是晚上,周圍最近的路燈都還有一段距離。
影影綽綽的,嚇都嚇死人。
元宵有些傻大膽,心急着說,“一包垃圾而已,你到底想什麼呢?不看咱們就走吧!”
樑辛皺着眉,聽了元宵的話也不動。
元宵全身的痠痛不斷的刺激着她,心裡冒火,要是知道最後會來這麼個地方,還會這麼累,打死她,她都不追着樑辛走。
胸中有氣,元宵往前兩步,一腳就踹上那個藍白麻袋。
“看看看!一次看個夠!”她罵道。
結果那個袋子就順着元宵的腳步側倒了,砰的一聲之後,露出一個頭發凌亂的人臉。
啊!!!!!!!
元宵一個轉身就雙腳離地撲進樑辛懷裡,連哭帶罵,“樑辛,你混蛋!我哥哥不會放過你的!你居然帶着我來看死人!!!”
樑柔在大年初一接到樑辛的電話。
樑辛語氣很興奮,“姐,我接了個命案!這是我第一次偵查命案!”
發現了死屍,又是過年期間,很多刑警回老家的回老家,想要躲懶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數來數去,這命案就落在了樑辛肩上。
做刑警的,調查命案是本職工作。
甚至還會有很多人覺得這事晦氣麻煩。
但是對樑辛來說,這件事令他興奮,學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到了實踐的時候。他摩拳擦掌想要大展拳腳!
樑柔原本還擔心樑辛情緒低迷,沒想到這纔不過一晚上就又滿血復活了。對命案,樑柔沒興趣,但是弟弟能重振旗鼓,樑柔就很開心了。
“好,那你一定加油,我弟弟最棒。”
樑辛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說要去案發現場做筆錄。
這個年過的有驚無險。
年後,聶焱的公司進入快車道,忙的根本連回家的時間都沒了。
樑柔這邊,很快也開學。
開學第一週,景杉就找到學校裡來,見樑柔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最近惹了什麼人?”
樑柔一臉的‘聽不懂’。
景杉就說,“有人給校領導舉報,說你私生活混亂,在校外破壞他人婚姻。”
“嗯?”樑柔真是一臉的懵。
破壞他人婚姻?誰?她?
這真的不是什麼國際玩笑?
樑柔不可思議的笑着說,“景杉,我的事情你都知道,要說破壞他人婚姻,這罪名安不到我頭上。”
景杉當然知道樑柔之前的婚姻是怎麼結束的。
她是受害者,並不是插足者。
景杉眉頭緊皺,“學校方面,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找人把舉報信截下來了。我來,只是想問你,看看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麼麻煩。能把信直接往校領導信箱郵發的,想來不是一般人。這樣的人,不會就這一個手段,往後,怕還是會抹黑你。”
學校的事情好解決,景杉在學校還是有些人脈的,幫樑柔擋住這樣的污衊不算什麼。
他這麼着急的跑來找樑柔,是怕樑柔真的惹來什麼人,應付不了。
樑柔把事情前後一聯想,跟她有衝突的人原本就少。要說唐欽還有張曼清,他們就算是要找她麻煩,也絕說不出樑柔破壞人婚姻這樣的話來。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所以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人,會做這種事。
那就是,尹雅。
這個人名字在心裡浮現出來的那一刻,樑柔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往對方身上潑髒水這樣的手段,最令樑柔不齒。
在這個瞬間,尹雅在樑柔的心中,連情敵都算不上了。這樣一個背後搞小動作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聶焱的愛。
景杉看到樑柔的表情,立刻就問:“想起來是誰了?”
樑柔點點頭,然後露出特別釋然的笑容,“沒關係的,你別擔心我。那人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
“怎麼不是大問題?”景杉從來愛惜羽毛,對名聲要求很高,這倒不是景杉虛榮心重,而是做醫生的,都有股子追根究底的性格。要是沒有這種脾性,真把面子不當一回事,那這醫德就無從談起了。
щшш⊕тt kān⊕¢O 樑柔語氣溫溫的勸景杉,“她只是給校領導舉報,卻沒有直接讓學校把我開除了。這就說明對方也不過就是耍耍嘴皮功夫,真要是大人物,我現在就應該被勸退了。”
景杉知道樑柔說的對,要是真有力壓千鈞的能力,就應該直接讓樑柔從學校裡滾蛋。
不過景杉還是不放心,樑柔越是表現的不在意,景杉越是擔心,“你別小看了這些不入流的詆譭,你是學醫的,要是名聲不好,未來哪家醫院敢要你。”
樑柔看着景杉一臉爲她擔心的表情,心裡微微動了下。
不怪樑柔敏感,而是她身邊如此爲她打算的人並不多。聶焱雖然疼樑柔,可是多數時候,樑柔跟聶焱的重心,還是在聶焱身上。
讓聶焱這樣爲了樑柔身上發生的一點點事情愁腸百許,樑柔自己都不願意。
爲了景杉的這份心,樑柔想要抗拒又覺的不應該,她就沒有隱瞞的跟景杉說了聶焱跟尹雅的事,反正景杉早就知道聶焱的身份,樑柔倒也不用解釋太多。
聽完樑柔所說的經過,景杉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嘆口氣,景杉說:“你要爲了感情不顧一切,這我沒權利阻攔你。可是樑柔你要知道,跟聶焱那些人相比,你是雞蛋,他們是石頭。他們動動手,你就會粉身碎骨。你要想好。”
這話倒不是景杉危言聳聽。
就尹雅跑到學校來舉報樑柔這事兒,要跟聶焱去說,恐怕不會被當成什麼大事情。就像樑柔說的,尹雅只是動動嘴皮子,沒有真的讓樑柔沒學上。就算是聶焱來了,能怎麼樣呢?難道還能跑去找校領導給樑柔正名不成?
這種事,只會越抹越黑。
但是名聲這種東西,對聶焱他們可能不算什麼。可是對樑柔,卻太重要了。當醫生的,若是自己的生活有污點,哪還有病人願意把自己的命運交給這樣的人治療。就算病人不知道,可是醫務圈子就這麼大,樑柔本來就離過婚,畢業的時候年紀會比其他同學大很多。
到時候再有黑歷史被拿出來說,找工作絕對會被影響。
樑柔微微低下頭,這些結果,她都知道的。
可是到了今天,她只能跟景杉說一句,“景杉,我沒有退路了。”
怎麼退呢?
付出的感情收不回來,就算樑柔現在能斬斷情絲,聶焱也不會放手。
景杉在之後的很多年都記得這個下午樑柔臉上的表情,她睫毛低垂,一下下的顫動。用一種黯然的,接近於認命的語氣再說,她沒有退路了。
心在那個瞬間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不該這樣的!
眼前的女人,皮膚白皙,衣着整齊乾淨,她成績很好,在學校的這兩年,樑柔的專業課是被各科教授都拿出來誇耀的對象。學醫不比其他學科,是完全要靠自己不斷的努力才能取得成績。天賦在這個學科裡只是佔很低的比例。
這樣一個努力不懈的人,卻總是被命運左右。
她做錯了什麼呢?
愛一個人難道就這麼苦?
景杉目光沉沉,他跟樑柔說:“你別怕,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去。學校這邊有我,絕對不會讓一個莫須有的瘋女人,毀了你。”
樑柔知道這個時候她該拒絕,不能默認景杉這樣有些讓人不能承受的承諾。
所以樑柔說:“景杉,你已經幫了我許多,往後我的事情,你別管了。我沒什麼的,原本我連重回校園的機會都沒有,我其實早已經失去一切。現在,我沒什麼好怕的。你不一樣,你前途一片大好,別因爲做濫好人拖累了自己。”
她說景杉是濫好人。
景杉哪裡聽不出來她的意思,很想問她,就真的這麼愛嗎?愛到連自己都可以捨棄?
不過這話景杉沒說,他只是順從的點頭,“好,你不要我管,那我就不管。”
他順順當當的答應,樑柔反倒覺得不好意思。
人家好心幫她,她還不識好歹。
不過有些事情,在開頭的時候就該杜絕,她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份照顧。樑柔站起身,很認真的給景杉鞠躬,“從前謝謝你,未來有機會,我一定回報你。往後,我的事情,你就放手讓我自己承擔吧。”
說完樑柔就轉身走了。
不敢看景杉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做的很白眼狼。
可是她不能放任景杉這樣不斷的照顧她下去,人是有慣性的,照顧的多了,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這份習慣,樑柔不敢要。
雖說跟景杉說的瀟灑,可是樑柔回家後,還是心神不定。
私生活混亂?破壞他人婚姻?
這樣的髒水潑在身上,樑柔要說半點都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她重新上學的機會來之不易,她倍感珍惜,這兩年她要帶孩子,還要上課,其實精力也有不夠用的時候。但是樑柔一直很堅持,無時不刻的不在學習,因爲她知道,這是她跟安安唯一能出頭的機會。
說句喪氣話,樑柔私心裡,覺得聶焱都不是能依靠一輩子的,但是工作可以。
只要她有養活自己的能力,未來不管遇上什麼,至少她跟安安可以安穩度日。
現在遇上尹雅這檔事,樑柔心裡會慌,無可厚非。
尹雅看起來就不是個好惹的人,誰知道她這次鬧過之後,往後還有沒有別的後招。
樑柔坐在沙發上發呆,齊奶奶看着她那表情不對勁,就偷偷的聯繫聶焱,讓他晚上回家一趟。聶焱最近忙的昏天黑地,不過收到短信,知道是樑柔的事情,還是抽空回來了一趟。
聶焱臉上的疲憊不是僞裝的。
看到樑柔,他連繞彎子的心情都沒有,當頭就問,“出了什麼事?”
他問的這樣直接,樑柔反倒說不出口了。
校領導收到舉報信這事,是景杉來跟樑柔說的內部消息,而且景杉根本不知道寫信的人是誰,是樑柔自己猜到的尹雅。
這時候,讓她直接跟聶焱說,尹雅給學校寫了信舉報她。
連個證據都拿不出來。
樑柔有些吱唔,提了好半天的氣,最終還是說不出口,“沒事。”
她敷衍着。
聶焱累的連樑柔的眼神都沒顧上看,就只是虛虛的抱了抱樑柔,說:“沒事就好。最近我忙,你自己照顧好自己,等我公司上了正軌,我帶你出去玩兒。”
他許着不知道何時能實現的願。
樑柔心裡更泄氣,徹底說不出口了。
聶焱來去匆匆,回家也只是跟樑柔說了兩句,然後又抱抱安安,轉身就又回公司了。
樑柔一個人想了半夜。
實在沒辦法,就給樑辛打了電話。
跟弟弟,樑柔反倒能說出口了,將事情前前後後的說了一遍。說完,樑柔就跟做了一次心靈清潔一樣,一下子輕鬆了很多。
樑辛靜靜地聽完,沒有多猶豫就說:“這事兒交給我,你別擔心。”
有了弟弟這句話,樑柔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不過,樑辛忍不住問樑柔,“你說的那個景杉,人怎麼樣?”
樑柔明知道那邊樑辛看不見,卻還是搖頭,“他是很好的人,所以我纔不能拖累他。辛辛啊,他幫我重新上學,已經是大恩了。我不能再貪心。”
景杉確實好,符合樑辛想要的所有適合做‘姐夫’的條件。
可是樑柔不願意往那方面想,她現在已經有聶焱了。人要一心一意,不能爲了一點點小挫折就打退堂鼓。
樑辛想想聶焱的身份,要是聶焱真的是個小混混兒,樑辛就能做主讓樑柔離開他。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樑辛自己都覺得嘴軟,說不出讓樑柔跟聶焱分開的話。
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句,“姐,不管你遇上什麼事情,都跟我說。我,已經長大了。”
樑柔就笑,“嗯,姐這不是第一時間就給你打電話了麼。”
“好。”樑辛終於笑了。
他喜歡被姐姐依靠的感覺。
樑辛身邊認識的人也只有桑喬,跟桑喬說了下樑柔被人潑髒水的事。桑喬比樑辛還要生氣,帶着樑辛就去了樑柔的醫學院。
桑喬在臨海市市局這麼些年了,各方面的人都認識一些。
憑着她警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的身份,還有樑辛這個‘烈士之子’的身份。爲樑柔正名還是沒問題的,而且有樑辛往樑柔學校裡跑一趟,跟樑柔的同學們說說家裡的事情,說明當年樑柔退學是爲了他這個弟弟,不是什麼私生活混亂。
警察在大多數人心中還是地位崇高的,再加上樑辛那張跟樑柔相似的臉。
幾乎瞬間就把學校裡的謠言都壓了下去。
桑喬跑到樑柔班上,見了樑柔親熱的不得了。還跟樑柔的同學亮了亮自己副大隊長的身份,半點都不覺得有什麼。
有這兩人來撐腰,校領導以及身邊的同學,對樑柔都多了一層認識。
也算是把尹雅的舉報信的事情給壓了下去。
舉報信的事從開始到結束,聶焱都一無所知。 ωωω ¤тт kán ¤c o
他年後簽了不少的大單,都是一些國際品牌剛剛進入國內,想要做進一步的宣傳以及擴大市場。可是現在電視投放廣告的受衆越來越少,再來就是外國人剛進國內市場,對很多門道都摸不透。就算是投放廣告,也都是簽約給國內的廣告公司去做。
經過好幾道手。
籤聶焱這個公司就不同了,從運輸到終點銷售,還有宣傳,都可以做。聶焱沒有用大而廣都宣傳策略,而是採用‘一城一策’的方針。針對不同的城市,採用不同的宣傳方式。無論是網絡精準投放,或者是當地的地面推廣。
聶焱出差到各地去親自盯着,一家家的門店開起來,不僅可以做網絡配送,還可以做店面銷售。
徹底的一站式服務。
等聶焱一圈忙回來,樑柔早已經把尹雅的事情拋之腦後了,她現在忙着給安安聯繫幼兒園。
下半年安安就滿三歲了,剛好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
齊奶奶不怎麼高興,“還小呢,怎麼就要送去讀書。”
樑柔知道齊奶奶捨不得安安,就好聲好氣的跟齊奶奶解釋,“現在幼兒園裡還有幼幼班,要是按照幼幼班的年紀,咱們安安早就該去了。”
齊奶奶一聽,就驚呼,“比咱們安安還小?那孩子連話都說不清呢!現在這當家長的人,心可真狠吶!”
不過有了對比,齊奶奶倒是不反對安安上幼兒園的事。
安安當時出生時所有的證件都在唐家人手裡,樑柔帶着安安離開的時候,安安還未滿月。那時候安安的戶口都還沒辦下來,現在安安要上幼兒園,所以這事情,就得抓緊辦。
讓樑柔再回唐家去爲孩子求他們,樑柔不願意。
唐家人當年都能把安安扔了,現在絕不會善心大發給安安解決戶口的問題。
樑柔就找了樑辛,一起去了派出所。樑柔跟樑辛商量着,把他們姐弟還有安安的戶口放在一起。
聶焱前一段時間太忙,他自己也知道忽略了樑柔,特意買了花回來。想着讓樑柔高興高興,結果回來就聽齊奶奶說,樑柔帶着安安跟樑辛一起去派出所辦戶口了。
齊奶奶實在提不起心氣來,一想安安要一個人去學校,她這心裡就愁。
總怕小乖乖會被人欺負。
聶焱被齊奶奶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心裡有些不舒服。他最近確實是忙,可是樑柔的事情,只要她說,他就不可能放任她自己去跑。
聶焱眉頭一挑,“怎麼不跟我說?!”
安安落戶口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跟他說呢?而且在聶焱的想法裡,樑柔跟安安要落戶口,也該跟他放在一個戶口本上,跟樑辛放在一起,算是怎麼回事!
到底誰纔是一家人!
齊奶奶有些懨懨的,“小柔說少爺太忙,還是不要麻煩少爺的好。”
這是樑柔的原話。
這事兒要說還真是慣性,上次遇到難事的時候,找了樑辛。這次遇到安安戶口的事情,樑柔也就很自然的跟樑辛商量。
聶焱把手裡的花隨意往桌上一扔,臭着臉坐下來,什麼叫‘不要麻煩他的好’。什麼時候,樑柔跟他這麼生分了?
難道就是因爲他太忙?
說起這事聶焱心裡也憋氣,他這麼努力的忙活到底是爲了誰?要不是爲了能多些資本跟樑柔守在一起,他何至於真跟個窮家小子白手起家一般的吃苦受罪。
誰不知道當少爺的順遂!
要是平時,齊奶奶還能勸聶焱兩句,可是今天,齊奶奶這心裡實在是自顧不暇。管不上聶焱了,她有一種自己養大的胖娃娃要離開自己的失落感。
聶焱跟齊奶奶就各坐客廳的一邊,都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
家裡有一種哀哀的氣氛。
樑柔帶着安安回來的時候,安安手裡攥着一隻大紅氫氣球的線。安安今天穿了紅色的燈籠褲還有小紅馬甲,扎着丸子頭,圓圓胖胖看着真跟個年畫娃娃似得。
安安一回來,齊奶奶就跟有了精氣神一樣,立刻拉着安安問長問短的。
對上齊奶奶,安安總是特別乖,齊奶奶問什麼,安安就回答。
聽安安說媽媽舅舅帶着她去看了幼兒園,那裡面有滑滑梯還有蹦蹦牀,特別好玩兒。安安還處於要去新的遊樂場玩兒的興奮中,說的躍躍欲試的。
齊奶奶看安安這麼開心,放了點心,又問安安見了同學沒有。
安安對同學這個詞還不是很懂。
樑柔就說:“今天只是見了幾個跟我們一樣提早去看地方的家長還有孩子,不算全見了。有個孩子跟安安還交了朋友。”
這句話安安就聽懂了。
她悄悄跟齊奶奶說,是她把自己的牛奶糖都分給那個小朋友了,那個小朋友才喜歡她的。
齊奶奶就摸着安安的腦袋瓜說安安做的對。
安安出門的時候,齊奶奶給安安的小衣兜裡放了自家做的牛奶糖。要是有人欺負她,就拿糖出來給對方吃。
安安都學會了。
聶焱聽安安連幼兒園都看過了,更是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了。
“爲什麼不和我說?”聶焱語氣不善。
樑柔怔愣下,“什麼?”
聶焱呼就站了起來,“安安要上哪個幼兒園爲什麼不和我說?!我早都給安安安排好了!”
這倒還真不是聶焱隨口說。
他的確是早就給安安選好了幼兒園,臨海市最好的私立幼稚園,不管是老師的配備還是園內的設施都是最優良的!
聶焱氣的話都說不利落,“琪安幼稚園聽說過沒有?我早就跟葉梟打過招呼,到時候咱們安安直接去就行!保準一切都是最好的!”
葉梟是做房地產的,當年爲了自家的兒子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就特地留了一片最好的地皮蓋了從幼稚園到高中所有的私立學校。
只是沒想到後來葉梟離婚,兒子直接跟着親媽出了國。
這些年葉梟對旗下的教育機構都很用心,聊以慰己這些年來對孩子的思念之情。
琪安樑柔當然聽說過。
她之前還跟樑辛商量過,不過結論還是讓安安上一般的公立幼兒園。
樑柔說:“琪安好是好,可是那裡面的孩子,非富即貴,我聽說家裡要是開個便宜點的車都不好意思去琪安門口接孩子。那種地方,不適合安安,我們哪裡有那個底氣。”
這是樑柔的真心話,安安不屬於那個圈子,又何必去攀比那些。
到時候反倒打擊了孩子的自尊心。
誰知道聶焱徹底暴起,吼着說:“樑柔,你到底什麼意思?你跟安安沒有底氣?那我算是什麼東西!你們把我放在哪裡?還是你從心裡,我根本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