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娥摸摸她的臉，憂心忡忡的說：“越來越瘦了！”
楚清妍笑嘻嘻的敷衍道：“嘿，現在流行骨感美！”
“清妍，你這次回來就多待一段時間。”
柳月娥回頭看了好幾次，確定沒人跟上來，才問：“怎麼就你一個人，康文淵呢，他爲什麼不和你一起回來？”
楚清妍暫時還不想說康文淵的事，立刻轉移了話題：“媽，弟弟和伍叔叔都還好吧？”
“他們都很好！”柳月娥輕嗔道：“你這壞丫頭，兩三年也不回家來看一看，就不想媽媽嗎？”
“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再嘮嘮叨叨，我以後可就不回來了！”
她一威脅，柳月娥立刻板起臉，不高興的訓斥：“好啊，你不回來，不回來就算了，我就當沒生你這個女兒。”
“媽媽，我開玩笑的，你別生氣，生氣要長皺紋，若是長了皺紋，就不年輕漂亮了！”
楚清妍嬉皮笑臉的拉着母親的手，搖啊搖：“媽媽，別生氣了嘛，女兒知道錯了！”
“你啊你，真是長不大，怎麼還像小時候一樣，說話沒大沒小！”
柳月娥終究不會真的生楚清妍的氣，很快就笑了起來。
坐在黑色賓利的後座，楚清妍的心情漸漸的從見到母親的喜悅中沉了下去。
“媽媽，伍叔叔在家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他在家，知道你要回來，推掉了晚上的應酬，親自下廚，做了很多菜等你回去吃。”柳月娥秀麗的眉毛微微蹙緊，正色道：“清妍，你到現在還是不願意改口叫他一聲爸爸嗎？”
楚清妍滿不在乎的撇撇嘴，嘀咕道：“他又不是我爸爸，我爲什麼要喊他爸爸。”
“唉……”媽媽嘆了口氣：“已經十五年了，你怎麼還是不能接受他！”
是啊，已經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的中秋節，楚清妍第一次跟母親走進那個即將成爲她繼父的男人的家，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知道母親不再只屬於她一個人。
賓利開進了“月園”的車道，慢慢的減緩速度。
楚清妍有充分的時間，重新認識她所知道的“月園”。
三年沒有回來，車道兩側的白樺樹更加的高大了，在月光的映襯之下，密蔭斑駁。
樹蔭深處，燈光璀璨，那裡是她母親和弟弟的家，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還不知道在哪裡。
“清妍，歡迎回家！”
伍宗盛站在車庫門口，他說話的聲音很大，中氣特別足。
聽了幾年，此刻鑽入楚清妍的耳朵，依然讓她沒有親切感。
畢竟不是她的父親，只是她母親的丈夫，弟弟的爸爸！
雖然柳月娥一再叮囑楚清妍，要喊他爸爸，可她真的喊不出來，只能和以前一樣，喊他一聲“伍叔叔”。
在柳月娥的面前，伍宗盛對楚清妍還算不錯，只是柳月娥不在的時候，他看楚清妍的眼神就特別的陰冷。
楚清妍知道，他是在恨她爸爸。
二十多年前，伍宗盛和柳月娥都在礦山機械廠上班。
柳月娥是財務，伍宗盛是車間的技工，他們倆本來是一對兒。
後來，廠長的兒子，也就是楚清妍的父親，看上了柳月娥，在楚清妍外公外婆的逼迫下，柳月娥嫁給了楚清妍的父親，而伍宗盛也因此辭了工，遠走他鄉。
柳月娥和楚正翔結婚的第五個年頭生下了楚清妍，九年後，楚正翔生病去世，母女倆相依爲命，度過那年的寒冬。
楚清妍十歲那年，柳月娥嫁給了伍宗盛，次年就給她生下了一個弟弟。
走進別墅的大門，楚清妍一眼就看到斜躺在沙發上玩平板電腦的弟弟，幾年不見，小傢伙長大小夥子了。
也不再是那個跟在她後面跑的愛哭鬼。
伍煒昱放下平板電腦，起身朝楚清妍走來，堆滿笑意的臉上長着幾顆紅彤彤的青春痘。
“姐，你回來了！”
“呀，小鬼，長這麼高了！”
楚清妍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弟弟還比她矮一些，現在竟然比她高出了大半個頭，往她面前一站，特別有氣勢。
不禁想起弟弟小時候，她放學回家，他就歡呼着撲上來，緊緊抱住她的腿，不捨得鬆手。
想着想着，楚清妍兀自笑了。
伍煒昱沒大沒小的在楚清妍的頭頂拍了一下，戲謔道：“姐，你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矮啊？”
伍宗盛面色一沉，厲聲呵斥兒子：“煒昱，不許沒大沒小！”
伍煒昱低着頭，吐了吐舌頭，把聲音壓到最低，只有楚清妍能聽見：“姐，難怪你不愛回家，我以後也不想回來！”
“你啊……”她啞然失笑，手舉過頭，揉了揉弟弟黝亮的黑髮。
坐了五個小時的汽車，楚清妍早已是飢腸轆轆，聞到飯菜的香，不消誰說，她的腳就已經控制不住，徑直朝餐廳走去。
果然很多菜！
柳月娥不斷的給楚清妍夾菜，就怕她不吃夠，終於把碗裡堆得像小山一樣的菜吃完，她撐得連湯也喝不下了。
“姐，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姐夫呢？”
伍煒昱話音未落就被楚清妍瞪了一眼。
吃你的東西吧，小鬼，話那麼多！
“是啊，康文淵呢，怎麼沒回來？”伍宗盛也跟着問。
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楚清妍知道敷衍不過去了，只能硬着頭皮，道出實情：“我們……離婚了！”
還真不好意思說“離婚”這兩個字。
平時不回來，一回來就是有事發生，只希望母親的心理承受能力夠強，不會氣暈過去。
“爲什麼離婚？”柳月娥的臉色大變，急急的追問。
楚清妍撇撇嘴，說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性格不合！”
柳月娥又問：“是你提出的還是他提出的？”
雖然楚清妍很想自欺欺人的說是她提出的，給自己長點兒志氣，可轉念一想，這麼說肯定會被母親罵死，認定她胡鬧。
好吧，她就是悲情戲女主角，不想面對現實也不行。
楚清妍放下筷子，耷拉着腦袋，欲哭無淚，囁嚅道：“他提出的！”
“唉！”
柳月娥長長的嘆了口氣，不再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離婚就離婚了，沒事，改天叔叔給你介紹幾個青年才俊，保證比康文淵強！”伍宗盛的話讓柳月娥來了勁兒，精神爲之一振。
“可一定給我們清妍找個靠得住的！”
“那是肯定的，絕對比康文淵好千百倍！”伍宗盛拍着胸脯保證：“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謝謝叔叔！”楚清妍訕訕的低下頭，摸出提包裡的手機，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未讀短信。
他還沒忙完嗎？
是不是已經忘記她還在等他的電話……
吃完飯，楚清妍回房間，伍煒昱像小時候一般緊緊跟着她。
一進她的房間，小夥子就迫不及待的問：“姐，你真的離婚了？”
“是啊，離婚了，你姐現在是自由身，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楚清妍坐在牀邊，把房間環視了一圈。
什麼也沒變，只是書桌上的那棵羅漢松長大了不少。
“唉……你倒是自由了，我還得再熬幾年，真想快點兒讀大學！”
伍煒昱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派天真，看他唉聲嘆氣，楚清妍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談戀愛了？”
“纔沒有，我只是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被管束！”
伍煒昱說着就往楚清妍的牀上一躺，四仰八叉，佔了牀的一大半。
自由自在的生活……這也許是每個人年少時的夢，可真正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又會發現，並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
很多時候，她想待在母親的身邊，甚至希望母親只屬於她。
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楚清妍始終不能接受伍宗盛當她的爸爸，他搶走了她的媽媽，是她的敵人。
“睡過去點兒！”楚清妍推了推伍煒昱，自己也爬上了牀。
就像小時候那樣，兩人挨着睡。
伍煒昱從兩歲開始便和楚清妍睡一張牀，他喜歡聽她講故事，她喜歡他陪她，直到她讀大學，他纔開始睡自己的房間。
“今晚要不要睡我這裡？”楚清妍盯着天花板，腦海中浮現出煒昱小時候的可愛模樣。
一轉眼，已經是俊俏的小夥子了，不得不感嘆，時光飛逝。
伍煒昱的臉微微泛紅，不自在的問：“你一個人睡害怕？”
“我不怕，擔心你怕！”
楚清妍還記得弟弟小時候，不睡覺，撒賴想玩兒，她只要一說大灰狼來了，他就嚇得躲進被子，緊緊的抱住她，叫她一定要保護他。
“嗤！”伍煒昱不滿的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會怕！”
“知道你長大了，是大人，不是小孩兒！”
楚清妍翻身趴在牀上，伸出食指，戳了戳他並不發達的胸肌：“等你再長大點兒，就可以保護我了，姐姐以後還得靠你！”
伍煒昱側躺着，右手撐頭，一本正經的說：“那沒問題，我保護你和媽是應該的。”
心口暖暖的，楚清妍摸一把伍煒昱的臉：“嘿嘿，真乖！”
伍煒昱的正太臉頃刻間就變成了紅色：“姐，我已經長大了，別再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