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望樓,高處瞭望放哨,加上活動在周圍的遊騎,在這樣平坦的地形上,東征大軍的周圍幾乎不存在什麼死角了。
開始敵人推着櫓車向前,火炮開始轟擊,望樓上的瞭望哨儘管知道自己重責在身,可還是被戰場上的情形吸引了過去。
下面的步卒看戰場,不過是硝煙瀰漫,還要小心戒備,不過在望樓上居高臨下,看起來又是另外一番感覺,心中沒有什麼擔心,而且又是己方大佔上風,當真是比戲院裡的大戲都要精彩百倍。
居高臨下看到的東西就全面了很多,雙方距離本就不遠,也就能清楚的看到兩翼騎兵的狀態,等看到裡面居然有驢子和牛的時候,瞭望哨知道不對勁了。
邊牆之外是蒙古各部和女真村寨雜居,牛馬是不缺的,驢子卻很少,因爲這種畜力不足的牲口並不值得用。
眼下雖然是戰時,但建州軍斷不至於緊張到這樣的地步,居然連牛和驢子都徵用,這玩意在戰場上沒有任何的作用,根本衝不起來,這必然有蹊蹺,瞭望哨立刻將消息傳遞給了王通這一邊。
說起來王通發現異常的時間還要比上面的人早一些,不過大軍左邊的望樓所發現的情況纔是最要緊的
“大帥,敵人最少四千騎,正在快速向我軍左翼接近!”
騎兵通報完畢之後,環繞在王通這邊的一干人都是緊張起來,王通也是神色一凜,不過馬上露出了笑容,開口說道:
“這纔是敵人佈置的要緊處,總算露出來了!”
現在戰場上的趨勢,固然是火炮在一面倒的屠殺,可實際上對方的本陣沒什麼損害,而且牽制住了虎威軍四個團的步卒,並且一大半的火銃兵還在後隊整備,現在變換陣型,等於是給敵人了可乘之機。
人習慣用右手,由此帶來的一系列習慣,都讓隊伍中的右翼成爲比較堅實穩固的所在,而且是一切行動的發起,不管是東方或者西方,將領指揮作戰並不是在大軍的正中,都是偏右的位置甚至是右端,炮陣也都是佈置在右側。
這個地形已經是快要進入山區,四周雖然平坦,可也有丘陵山包這樣的地形,正是可以遮蔽騎兵的行動。
用步卒和看似唬人的櫓車吸引住大軍,用騎兵迂迴到左翼發動攻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個算是良策了。
“怪不得賊酋能做出這樣一番事業,的確有他的本領,不過,生不逢時啊
!”
王通說了一句,又是傳令道:
“前列四個團向前三十步,所有騎兵不得妄動,護衛炮陣和大軍左翼,李虎頭留守此處指揮,本帥去往左翼接戰,張武帶五門三斤炮跟隨!”
他的一句話包含着許多命令,傳令兵們各自領會,騎馬急忙過去傳令,王通則是策馬和親衛們一同趕往左翼。
建州軍的騎兵已經出現在大軍的左翼,他們迂迴到這個位置,也不能直接就在奔跑中發動衝鋒,必須要整一下隊。
“第三團、第五團向左佈置橫隊,前列後備火銃兵去右翼前列列陣!”
王通騎在馬上大聲的下令,鼓聲、號令聲立刻跟隨響起,在後隊的第三團、第五團不過是簡單的調整方向,並不需要太大的隊列變化,唯一需要大規模調整的就是火銃兵,現在在大軍左翼的足有兩千餘名火銃兵。
隊列練習每天都在進行,軍將作爲基準點,士官作爲線,很快就將陣勢確定下來,士兵們要做的就是填充在這個面裡。
“第三團長矛兵出動兩個營,在火銃射擊隊列前半蹲拒馬!!”
王通又是下令,這個命令讓陣列稍微有些混亂,不過第三團老兵的成分非常高,行動倒也沒有出亂子。
這邊在列隊,建州軍的騎兵也知道敵人陣勢沒有穩定下來,必須要抓緊時間衝擊,要不然也是大麻煩。
長矛兵還在魚貫的跑向前列,建州軍的騎兵已經動了,王通對厲韜大聲的喊道:
“用火銃兵徹底的打垮敵騎,長矛兵策應!”
厲韜大聲的答應了聲是,火銃兵隊列已經是快要成形,軍將和士官們的命令此起彼伏,不過對面女真人的嚎叫聲更大,他們根本不顧惜什麼馬力,也不管坐騎能不能承受,拼命的鞭打和用馬刺驅動馬匹。
第一排的火銃兵甚至能看到建州女真騎兵坐騎腹部鮮血淋漓,這都是因爲馬刺的磕打導致,坐騎吃痛,各個嘶鳴瘋狂奔跑起來。
越靠越近,火銃隊列的軍官士官們反倒是平靜了下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敵人進入射程內射擊了。
火銃兵心情實際上要比以往的戰事沉靜,因爲他們前面還有兩列半跪半蹲的長矛兵替他們遮擋,射擊起來更加的從容。
“大帥,正面對的韃虜步卒開始衝鋒了!”
望樓上的消息隨時要傳遞給王通。
方纔的大軍正前方也就剩下幾個櫓車在那裡孤零零的停着,後面推動的人已經是不見了,火炮也暫時停住了轟鳴。
這次給建州軍打前陣的還是女真村寨中的居民,方纔火炮的轟擊,同伴的死傷,已經讓他們嚇破了膽子,誰也不敢繼續向前,但建州軍本陣的騎兵雖然不多,可用來收攏看管這些炮灰還是足夠,方纔那樣的遭遇之後,居然除了死傷之外沒有大規模的潰逃。
建州兵卒也是知道了自家騎兵出現在側翼的消息,不管是正面或者是左翼,想要對明軍的攻擊出現效果,那就必須勇猛向前,只要一方能夠牽制住,另一方的機會就越大
。
驚魂未定的民夫們又是被驅趕了出來,他們手中都是柞木杆子,一端被削尖,可能在火上烤過,也可能在糞便中沾過,這個東西看着簡編,真要刺入了也是必死。
鼓聲咚咚敲響,叫罵聲哭喊聲即便是隔着這麼遠的距離,虎威軍的陣列都能聽得到,李虎頭還是將隊列兩側的火銃兵重新安排在前列上,既然敵人沒有櫓車作爲遮蔽,火銃的殺傷肯定會很有效。
不過火銃兵的一半多都被抽調到了左翼,正面就顯得有些單薄了,但這也足夠,還有火炮在。
“炮兵不必急着開炮,等敵人過中線再行開火,這樣的有效殺傷纔會更大!”
李虎頭開口說道,炮兵在大旗下的接口人立刻回去安排,火炮已經停下來一會,炮兵們裝填完畢之後,卻拿着冷水浸過的布擦拭炮身,三江匠坊用西法鑄造的火炮質量雖然好,但也是幾炮過後就炮膛發熱,在戰場上要給自己留出儘可能多的餘量,所以一有餘暇,就人工給炮身降溫,並且儘可能的調整。
建州軍的步卒們鬧哄哄的向前涌過來,他們的人數未必比正當面的四個團多多少,可看起來卻好像是多幾倍的樣子,因爲虎威軍的隊列嚴整,他們則談不上什麼隊列。
但李虎頭也不會掉以輕心,豎起來的瞭望樓能看到太多平地上觀察不到的信息,比如說已經通報給他,相對於看到的散亂,這支軍隊的後半部分卻要嚴整厚實許多,建州軍打算的很不錯。
不過這樣的打算在火炮面前,實在是不值一提,建州軍的步卒陣列發動的比左翼的騎兵要早,他們過中線的時候,那邊的騎兵纔剛剛啓動。
跨過中線,同樣是火炮開火的信號,留在這邊的三斤炮和六斤炮來了一次齊射,炮彈呼嘯着砸過來,先是在飛行路線上沒有血肉之軀能攔住高速飛行的金屬球,然後炮彈落地,還算堅實的地面又讓炮彈彈了起來,衝力沒怎麼減弱又在人羣中飛行,一條條血路被趟出來,但是隊列依舊是向前行走。
建州軍步卒的腳步甚至都加快了,他們也見識過明軍火炮的犀利,在他們心中,只要跑過了這段距離,衝近對方的陣列,火炮肯定會停下射擊,敵人的步卒也很強,可這時候畢竟是面對面的廝殺,不用在路上苦熬這地獄般的景象。
火炮炮聲不停,建州軍爲了讓炮灰們頂在前面,隊形不可能散的太開,這樣密集的陣型卻是可以讓火炮造成更大的殺傷。
衝在前面的民夫已經是控制不住了,不能向後,可以向着兩側,能跑出多遠就跑多遠,半路上可能也是個死,但現在這樣的狀況,實在是讓人忍受不下去
前面炮灰的潰散,讓跟在隊列之後的建州軍本隊更加加快了腳步,他們是拼死一搏,士氣還是高漲,他們也知道,自己堅持的時間越長,勝利的機會就越大,建州軍的兵卒都已經家破人亡,無處可去,拼了也就拼了。
炮聲終於停歇,在那裡拼命跑動的建州軍步卒甚至一下子放慢了腳步,悶雷一般的炮擊消失讓每個人不自覺的鬆了下,肉搏戰就在眼前。
他們已經進入了火銃的射程之內,虎威軍的火銃沒有火炮那樣有若雷霆,但一樣能夠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