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宋姑娘滿不在乎的樣子,王通心中也凜然不已,既然不怕,那麼必有仗恃,可這個人如果一直在後面不出現,那今晚的大鬧就毫無意義了。
但表面上王通卻沒什麼在乎的樣子,他用手指挑着平安牌子的掛繩,在那裡晃來晃去,開口說道:
“小弟說句實在話,這三千兩銀子還是便宜的,等過了今晚,小弟再來買的時候,可就不是這個價錢了!?”
兩個人的端坐在這邊談笑風生,若是有剛進來的看見,還以爲這兩人正在閒談敘舊,還沒等這個宋姑娘說話,她身後卻傳來一陣嘈雜,本來全集中在他兩人身上的注意力有不少都是分散了過去。
“這秦館的確是不錯,下次還請葛大人來這邊吃酒賞花!!”
先是陪笑的聲音,接着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傳來:
“孃的,要不是老子的醜婆娘要老子快點回去,今天就在這院子睡了,方纔陪酒那娘們嫩的都能掐出水了,一說話老子骨頭都酥了……”
“大人玩的高興就好,等那曰白天……”
看來兩個人都喝了不少,靠裡的衆人閃出一條路來,大廳人不少,可都安靜的聽着王通和那宋姑娘嬉笑怒罵,這兩個人的聲音太顯眼了。
可能他們也意識到外面安靜,也納悶的住了口,那宋姑娘回頭看了一眼,卻是一名商人打扮,一名錦衣衛千戶打扮的漢子。
看到那漢子之後,宋姑娘眼睛卻一亮,狠狠的瞪了眼身邊的管事,連忙嫋嫋婷婷的迎了上去,根本不管坐在那邊的王通,上前就笑着招呼道:
“這不是葛千戶葛大爺嗎,請您多次你也不來,今天卻過來了,還遇到這樣的事情,真真對不過,老張,葛大爺的帳今兒咱們請了。“這葛千戶身材胖大,喝的滿臉通紅,邊上一個商人打扮的瘦子正攙扶着他,看到那宋姑娘迎了過來,眼睛先直了下,伸手就摸了過來,嘴裡舌頭打着磕絆,含混的說道:
“還有這等好貨色,老子明天寧肯挨婆娘罵,今晚也要睡他一睡!!”
說話的時候伸手就要過去摸臉,宋姑娘臉色一變,朝邊上一閃,攙扶着那葛千戶的商人好想認得宋姑娘,連忙湊近葛千戶的耳邊提醒道:
“葛大人!葛大人!這是這院子的媽媽,就是剛纔喝酒提到的宋媽媽!!”
葛千戶還沒有完全醉倒,手伸到半途又訕訕的收了回去,如此尷尬又琢磨着怎麼收場,就大大咧咧的問道:
“宋媽媽剛纔這樣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唉,南城那邊來了個錦衣衛的百戶,用順天府的名義堵住了門,葛大爺您看看,這生意都沒法做了!”
“……百戶……南城來的……”
那葛千戶含混唸叨幾句,猛地怒了起來,一把推開身邊攙扶他的那名商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大聲的罵道:
“這片地方是在管,南城的百戶來這邊湊什麼熱鬧,混帳東西,你是周林柄的人還是廖老二的!!”
廖老二也是南城的一名千戶,南城就是他和周林柄分區共管,這葛千戶穿着官袍,跌跌撞撞的走出來也沒人敢攔着,幾步就到了王通的面前。
滿屋子的人都在站着,也就是王通在那裡大馬金刀的喝着茶水,目標明顯的很,葛千戶到了跟前,用粗胖的手指指着王通,喝問道:
“你是那南城的百戶?”
王通把牌子放在桌子上,擡頭看了眼,點頭說道:
“葛大人,在下是南城的百戶,來這邊辦公差。”
對錦衣衛內部的上官,基本的態度還是要有的,王通也看着葛千戶身後那宋姑娘幸災樂禍的表情,他心中有點焦躁,這秦館有不少青樓、賭場的老闆捧場,他們都在盯着這一切,只要自己縮了,恐怕平安牌子就再也推行不下去,恐怕已經領了的還要有反覆。
王通的回答讓那醉醺醺的葛千戶脾氣直接大起來,舉起巴掌就打了過去,嘴裡罵道:
“小兔崽子,你家大人沒教給你規矩嗎,也不看看這是誰的……”
酒臭和吐沫星子已經噴到了臉上,周圍看熱鬧的人羣中已經有低笑,王通一手一擋,另一隻手抓起茶壺猛地砸了過去。
茶壺裡還有半壺茶水,砸到臉上茶壺崩裂,茶水和鮮血四濺,王通第二腳緊跟着就踹了葛千戶的小腹上,本就喝了酒,上下遭襲,整個人向後就倒,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好大一聲響。
大廳低笑聲已經不見,反倒有一兩聲女子的尖叫,臉上流血,茶水撲面,上下疼的利害,這葛千戶的酒也醒了不少,在地上指着王通大罵道:
“混帳小子,你毆打上官,犯了咱們的家法,你等着……”
王通沉着臉上去朝着他肋骨就是一腳,蹲下去盯着葛千戶沉聲說道:
“打了你算什麼,小爺領人衝了劉都堂的莊子,事後這莊子還送給了小爺,你說我等着什麼!”
這聲音壓的低,旁邊人聽不到,葛千戶喝多了遲鈍,可卻聽清了,也不管臉上血和茶葉混在一起,伸手抹了一把,粗着嗓子低聲說道:
“……你就是那個在南城開飯館的…….”
王通也不理會,自己又是坐回了椅子上,那商人戰戰兢兢的過來,費勁的把葛千戶攙扶了起來,這葛千戶倒也光棍,滿臉是血卻對王通點點頭,開口說道:
“多有冒犯,改曰請酒賠罪!!”
屋子中的諸人此時都是鴉雀無聲,罵走順天府丞陳致中很多人沒有看到,可打了錦衣衛千戶之後,對方居然這樣的恭敬賠禮,這半大孩子到底是什麼人。
越是在錦衣衛當差的人,見多了權貴之間的爭鬥,對這等摸不清深淺有後臺的人物就越爲忌憚,因爲他們比旁人更知道這權勢者的可怕。
這次那宋姑娘的動作有些僵硬,儘管還是坐回椅子上,可臉色卻沒有方纔那麼笑意盎然了,王通手指挑着那平安牌子,淡然說道:
“宋媽媽,這牌子可是好東西啊,第一次只要交四千兩,此後每月交納二百兩銀子可以一直用三年,保你這秦館平安,你看怎麼樣,買了吧!!”
宋姑娘神色變了變,這次沒有笑着說話,只是冷聲說道:
“小弟弟,你年紀不大,要這麼多錢幹什麼,手這麼黑,小心今後連個買草蓆的銅板都沒。”
京師窮人買不起棺材,往往是拿個草蓆一卷,趁着天黑的時候丟到城外去,宋姑娘這話詛咒的可算是毒了。
王通心中卻篤定了不少,進這秦館以後,這宋姑娘一直是針鋒相對,不落下風,此時說話惡毒,反倒說明她心慌了。
這時候門外卻傳來一陣嘈雜,那宋姑娘猛地站了起來,王通揚聲招呼說道:
“放進來吧,這位宋媽媽估計一直等着外面這位呢!!”
聽到王通的命令,外面的嘈雜一安靜,幾個人大步走了進來,一共四個人,卻都是下人打扮,黑袍小帽,可這黑袍卻也是上好的綢緞面料,一看就是豪門大族的奴僕,這四人進來之後根本不理錦衣衛這幫人。
反倒是大廳中正在圍觀的客人們也顧不得害怕了,紛紛上前抱拳問好,語氣殷切熱情。
尋常人來不了秦館這等高檔場所,客人非富即貴,那些主動問好的客人打招呼的時候還要自保家門,都是某某處某某處當差的,甚至有某部的員外郎。
同時王通也注意到,這四個人一進來,對面的宋姑娘徹底放鬆下來了,那爲首的人四十幾歲年紀,回頭冷冷的看了王通他們一眼,轉頭關心對那宋姑娘說道:
“三姑奶奶,沒什麼干礙吧!”
那宋姑娘儘管放鬆下來,卻依舊沒好氣的說道:
“還能有什麼干礙,這些人就要拆了這院子了,大不了姑奶奶還回從前那地方去,何苦艹這麼多心。”
那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轉過頭冷聲說道:
“你們是那個衙門的,居然敢來查秦館?”
“小爺是錦衣衛的!”
王通冷聲回答,那中年人臉上怒容更盛,上前幾步說道:
“胡作非爲!!快給三姑奶奶磕頭賠罪,然後滾出去,明曰自會找人和你計較!”
“憑什麼,你們四個,我們上百個,你說跪就跪嗎?”
王通聽的哈哈大笑,那中年人向前一步,肅聲說道:
“我是吏部尚書張瀚張老爺府上的管家,你這番子,就算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大人見到我家老爺也要行禮請安,你有算個什麼東西。”
吏部尚書王國光致仕之後,就由這張瀚做了尚書,吏部尚書權重之極,也怪不得鬧出這麼多是非來,王通一愣,扭頭低聲唸叨了句:
“孃的,我怎麼和吏部尚書較上勁了!”
那管家看他歪頭,還以爲王通懼怕,上前一步又是說道:
“磕頭賠罪!然後滾…….”
話音未落,王通站起狠狠一耳光抽在他臉上,直接把人抽倒在地上,王通蹲下來又把他揪起,冷聲說道:
“要不是小爺,張瀚能當上這個尚書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