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營小旗木恩是譚火訓練出來的炮兵,他們從屬於各營,可實際上卻是歸王通直接指揮,譚火也掛着個炮兵統領的官銜。
十一座炮臺,駐守護衛的軍兵經常輪換,但炮兵卻是常備的,每日操練歸操練,實際上日子過得很清閒,木恩卻有些不滿,他覺得和同伴們每日舞刀弄槍,在訓練場上操練的滿身大汗,和敵人真刀真槍的廝殺才是英雄。
所以自萬曆七年開春以來,就一直纏着上司要去戰兵步年的營頭,能去騎兵自然是最好,但炮兵人本來就少,所以被上司訓了幾次,壓根沒有答應。
木恩祖上是雲南人,據說在黔國公沐英進雲南的時候投的軍,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來到了天津衛做了衛所兵。
一代代傳到木恩這一代,家裡兄弟姐妹四個,木恩最小,眼看着家裡的田地大哥二哥一分也就將將餬口,姐姐嫁的人家也清苦,自己不願意呆在家裡做累贅,趕上王通招兵,索性投了軍。
他身體壯實,人也憨厚,上司倒也很是看重,這才提拔起來做了個小旗。
尖銳的銅哨聲響起的時候,穿着衣服睡覺的木恩猛地從牀上跳了下來,屋中通鋪上的炮兵都是驚起。“木頭,河上好像有船,正靠過來!!”木恩拿手拍拍臉,大聲的說道:“守炮臺的兄弟們告訴了嗎?”“他們已經整隊了!“炮是裝着藥的嗎?
“木頭,咱徂老規矩,炮裡始終是裝着藥!
“再夯實一次,都他孃的給老子快點,耽誤了事情,王大人那邊就要行軍法殺人了!!”
屋中急忙慌亂,炮兵們紛紛跑了出去,炮臺前面有磚牆遮蔽,值守的炮兵低聲說道:“木頭,過來看看,幾十艘艏,看來要在咱們炮臺邊上上岸-!”
海河岸邊多是堆場和倉庫,這些地方晚上都要掛着風燈標記,爲夜間過來的大車船隻卸貨,就着這些燈光,依稀看到海河上正在行進的船隻,最大的幾艘正緩緩靠近。
木恩瞄了幾眼,又揉着眼睛看了看,開口大聲說道:
“拿木槓轉炮,轟他孃的!”
“木頭,會不會是商船……”
“你腦子糨糊了,沒聽見這哨子,再說逕商船靠岸,怎麼連個領船招呼的人都沒有!!”
炮兵們兩人拿着一根木槓,插在炮座下面,吆喝着開始轉動,炮臺上的火炮是半固定的樣式,炮身座在木箱上,木箱有小木輪,六斤炮八個人也能轉動,不過用木權要花費些力氣罷了。
看見火炮已經調整好了方向,木恩拿起在火盆中已經燒紅的鐵釺,冷笑着說道:“去哪裡不好,你來天津衛找死!!
鐵釺湊到火門處的引火藥上,引火藥“噝噝”的被點燃,周圍的炮兵們都拷上了耳朵。“轟”的一聲大響,壓過了銅哨的聲音和商業區域中漸起的嘈
爲那艘船上已經擠滿了人,大家都等着靠近岸邊的時候跳下去上岸,按照他們的想法,如此夜深人靜的時候,官兵們根本不會有防備,等到覺的時候,大家已經上岸開殺,炮臺也就成了個擺設。
炮彈呼嘯着飛來,木恩他們倉促間炮口調校的不太準確,炮彈沒有打向船隻,稍微高了一點,不過這卻歪打正着,高飛行的金屬彈丸貼着船舷掠過,站在甲板上的海盜們躲閃不及,立刻血肉橫飛。
不知道有多少人工半身直接被打的稀爛,炮彈掠過船隻,呼嘯名落到河中,周圍沒有傷到的海盜也被同伴的血肉骨渣迸濺了滿身滿臉。
銅哨響起,海河岸邊安靜,海盜們還覺得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這一撥能上岸來個出其不意,沒想到突然間雷鳴般的火炮響起。
這個心理落差實在是太過巨大,正在用力划槳的人都是呆愣在那裡,過了片刻,纔有人一聲喊,衆人齊齊的向河中跳下。
木恩打響了第一炮,十一個炮臺有六個炮臺能夠把火炮轉到射擊海盜們的角度上來,六門火炮次第打響。
運河上雷鳴陣陣,黑燈瞎火,僅僅倚靠個模糊輪廓射擊,準頭並不高,可凡是打中,必然是死傷一片,儘管只有幾艘船被打到,可海盜們誰也不敢呆在船上送死,下餃子一般的跳下河去,拼命的朝着岸邊遊。
海河南岸還是農田,能跑過去也就安全了,南岸在火炮的射擊範圍之內,爲了避免誤傷,所以沒有兵卒駐守。
可此時海盜們昏了頭,都是人生地不熟的,不少人都向着北岸遊了過來,駐守在炮臺周圍的各營兵丁已經列隊完畢,排列成兩排的橫隊,朝着岸邊靠了過去。“從河中上岸的就是敵人,放手殺敵!!”營官、百戶們大聲下達了命令,士兵們紛紛手中的長矛放平。”各位兄弟先讓讓,大炮打不到人,還要讓這幫賊人吃吃鐵砂!”
這時候,木恩和幾名炮兵小跑了出來,兩個人擡着一座虎蹲炮,這炮沉不過幾十個裝着鐵砂碎片,也就是四十步的射程,戰陣上頗爲無用。
營官看到木恩領着人檔在面前,氣得就要大罵,可也只能令士兵先止步,木恩和身邊炮兵,地上放平了炮,炮後面找東西固定住,點燃擊。
兩聲悶響,硝煙瀰漫,步卒們都是握緊了武器,生怕敵人在這個時候上岸動手,硝煙散去,河中密密麻麻的人頭已經稀疏了很多,有人在河中大聲的哭喊,有人拼命的轉身迴游。
兩門虎蹲炮打出的鐵砂鉛子形成半徑二十步的半圓,在這個半圓彈幕中,靠近的被打成了篩子,後面人工半身被打爛,更遠的人被高飛行的金屬碎片和顆粒波及,打中後也是喪失戰力。
在夜間很多東西看不清楚,如果稍加註意的話,還是能看到河水變成了更深的一種顏色……
其他幾處已經有人爬上了岸,可在炮聲呼嘯的驚恐中游上岸,已經談不上什麼戰力,何況在岸邊等着他們的是寒光閃閃的長矛陣列。
虎威軍的士卒們也都緊張的很,可卻沒想到戰鬥這麼簡單,只需要把手中的長矛用力刺出去就是,面前的敵人只能嚎叫着舉起兵刃「然後被刺死在那裡。
也有驍勇的海盜,擇舞倭刀劈砍斷了幾根長矛,正要突前,可長矛實在太多,上前一步後,也被渾身刺出了無數窟窿。海盜們已經沒可能從河邊突進來了。
海邊的兵卒用裝滿柴草的船隻去燒船,小心翼翼行進,又是要划槳,又要尋找大船,不敢驚動留守的士卒,弄的極慢。
等把火點起來的時候,海盜們已經走了好遠,也沒有人想着回頭,在靠海這麼近的地方有這麼繁華的區域,而且才這麼點官兵駐守,連個城牆壕溝什麼的也沒有,這樣的肥肉等於老天送來的,快到那邊快活一套o
隱約聽到前面銅哨響起,海盜們腳步僅僅是稍微慢了下,頭目們都舉起兵器大喊着說道:“兄弟們,衝過去,金山銀山,漂亮女人都在那邊等着咱,快跑啊!!”衆人互相呼噪,想着那種洗掠村寨的狂歡,反倒是加快了腳步……
等海盜們衝到那店鋪區域的時候,現這裡安靜的很,因爲是夜間,每家店鋪關門閉戶自然不必說,奇怪的是,每戶人家都有一個燈籠懸在街道的上空,儘管用木杆高高挑起,可架不住燈籠多,整條銜都頗爲明亮。
銅哨的聲音已經停歇,若平常,接到了示警的百姓此時已經亂成了一團,怎麼也不應該這樣的安靜。“百姓們肯定躲在家裡,要不就是跑了,現在也跑不遠,財物什麼也帶不多,咱們追上去!!”
海盜中又有人大聲的鼓譟,衆人都是在海上橫行慣了,不管大明、倭國還是高麗,都是這個反應,難不成這天津衛就不一樣,“按咱們事先的安排,都去各自的地方洗,不要亂了!”
那被稱爲“虎爺”的大漢喊了一嗓子,早就是按捺不住的海盜們紛紛嚎叫大吼,揮舞着兵器衝進了街道中。
表望樓上,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海盜們涌進街道中,哨兵們不停的向下喊話吆喝,通報情況。
廣場和西邊的幾條街道上,錦衣衛和虎威軍的兵卒都已經彙集於此-,王通等一干軍將全剁匕披掛騎在馬上,根據望樓的消息指揮一營營的軍兵進入街道。
海盜們都覺得好東西在裡面,可跑了一會許多人就忍不住了,開始拼命的砸店鋪的門,彼此撐着要翻牆進去。
也就是在這時,整齊的腳步聲響起,在街道的另一面,排列成整齊隊形的官兵舉着長矛靠近過來。
士兵們的隊列很整齊,兩側幾乎沒有留出空隙,看着好像是一堵牆一樣擠壓而來……
被稱爲“虎爺”的大漢頜着的人最多,他們走的也是商業區域最寬敞的街道,這股海盜遇到的人是王通,還有王通率領的騎兵。看着前面驚慌失措的海盜們,王通腳跟磕打馬腹,手中長刀向前一揮,大吼道:“諸位,隨我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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