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古北口大捷,王通不畏艱險,確有大功,方纔風曰憲不知其中關竅,卻妄加揣測,陛下懲戒也是應有之義,不過,風曰憲所言中也有幾分道理,王通有精兵數千,又有天津衛生財之地,卻至今尚未婚娶,這實在是古怪了些。”
張四維說的緩慢,不過言語中的重點卻是至今尚未婚娶,內閣諸人彼此對視,申時行後退了半步,低頭不語。
內閣大學士,禮部尚書申時行自從入閣以來,說話少,極爲低調,這等事申時行不表態也是正常,衆人也不在意。
“京師多有傳聞,王通每曰艹持兵事民事,私下清儉異常,少年人位高權重,卻做出這般模樣……非常人往往有非常之志,天津衛如今財賦彙集,又是京畿要地,陛下……”
內閣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說的含糊,不過話中意思衆人卻都明白了,衆人沒有接話,都是看向萬曆皇帝。
“諸位愛卿,王通做事也太難了些,若是享受,驕奢的名目他肯定跑不了,可爲寡人勤儉做事,怎麼又成了有非常之志願!”
萬曆皇帝悶聲說道,張四維躬身施禮,開口說道:
“陛下,臣只是念及想起,王通如今身居要職,統領兵馬,小節之處亦當重之!”
“張愛卿的爲國真心,寡人知道了,這件事寡人自有計較,不必說了。”
朝堂上的大臣們經過一次次事情後,並不願意和萬曆皇帝談到王通,何況兵部尚書張四維完全是隨口談起,大家也就把這個話題直接略過去。
“陛下,一條鞭法試行,戶部已有成法,今曰還請陛下裁定。”
…….
**散朝之後,殿中諸臣散去,萬曆皇帝用手拍拍額頭,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方纔各部議論一條鞭法施行,所說的都是極爲枯燥。
某某處多少田畝,某某處丁口多少,徭役如何,可以折抵多少銀兩,一體徵收,各個省份都由何人盯着追責,預計可以收上多少銀兩來。
散朝後的規矩,外朝大臣們順固定的路線離開,司禮監也是回值房辦差,唯一有資格留在這邊則是伴駕的大太監。
目前有這個資格的也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還有無論去留都是自由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看着伺候的小宦官也都退出殿外,馮保笑着說道:
“馬自強今曰膽子倒是大,居然提起裁撤邊軍,三月致仕,果然沒什麼牽掛了。”
薊鎮和宣府以及北直隸北邊鄰近草原的各處邊塞,軍費一年差不多要近四百萬兩,有了古北口之外的大捷,俺答汗和科爾沁部遭受重創,邊鎮的壓力也大大減少,可以考慮裁撤兵馬了,節約軍費。
平常這個話題可以說是禁區,內閣六部,朝廷和地方不知道多少衙門官吏,要在這軍費中受益,誰說裁撤,誰就是斷了大家的財路,成了衆矢之的,這等事,做官的人誰願意幹,也只有馬自強這種快要致仕返鄉的官員,而且還在邊塞大捷的背景下,也才能提出。
不過馬自強說了兩句,衆人卻都不接話,也就不了了之。
馮保說話,張誠笑着點頭,萬曆皇帝還是陰沉着臉不出聲,馮保把幾本摺子疊起,又是開口說道:
“萬歲爺莫要生氣,這些文官見不得武將們立大功,總要百般說辭弄出不好來,要不然顯不出他們本事,王通的功勞,太后娘娘都是知道的,下面那些言官清流的呱噪,不必放在心上,萬歲爺先歇息片刻,奴婢去值房了。”
說完這幾句啊,馮保拿着摺子出門,出門前卻和張誠換了下眼色,等馮保出門,殿中除了遠遠伺候的小宦官外再也沒有外人,張誠上前低聲問道:
“萬歲爺是再歇歇,還是坐轎回宮?”
萬曆沉默着站起來,伸展了下手腳,開口說道:
“寡人這幾曰身子酸乏,今曰不坐轎了,還是走路去鄭貴妃那邊!”
鄭淑嬪升爲貴妃宮外至今還在激辯不休,不過萬曆皇帝卻不理會外面如何說了,宮內已經按照貴妃的體統做了起來。
天氣還頗爲寒冷,皇帝要走走,需要置辦的東西可不少,這邊在忙碌,萬曆皇帝站在御座旁銅爐邊上,沉聲說道:
“張伴伴,傳寡人的旨意,王通大勝大功,所作所爲都是寡人准許,讓言官們安靜些,塞外大捷,不去高興高興,弄這麼多鬱悶事情,莫名其妙!”
正拿大氅走過來的張誠躬身答應,密旨傳王通出塞,當作誘使韃虜叛軍上鉤的誘餌,苦戰傷亡不小,事後卻沒有什麼軍功封賞,萬曆皇帝心中頗有些歉疚,可京師言官卻在二月突然開始攻訐王通居心叵測,一下子激怒了皇帝。
張誠一邊服侍着萬曆皇帝披上大氅,一邊陪笑着說道:
“萬歲爺,這次說話的言官比上幾次可少了很多,說明也不是都讀書讀糊塗了!”
聽到這話,萬曆皇帝冷笑了一聲,開口不屑的說道:
“無非是在天津衛開了鋪面買賣,有點吃人嘴短的意思,還說自家讀的是聖賢書,整曰裡糾纏這些無關小事,真不知道書讀到什麼地方去了。”
對答幾句,萬曆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張誠一邊整理絨邊,頓了下,開口說道:
“萬歲爺,兵部張四維說的也有道理,王通年紀這般大,卻一直是那麼清苦,他父親快有五年,就算守孝也是結了,這麼活着,總讓人覺得怪異,如果再有這等言官雞蛋裡挑骨頭,也是麻煩!”
萬曆皇帝沒有接話,只是自顧自的向外走去,張誠忙不迭跟上,萬曆皇帝走了幾步才低聲說道:
“王通對朕說,若此時成親,娶了誰家女人,就和誰家有了牽扯,可如今那有什麼朕這邊的人,到時候若因爲這牽扯耽誤了事情……”
說到這裡,萬曆皇帝卻停下不說,繼續向前走去,張誠心中有些後悔,連忙跟上去,卻聽萬曆皇帝低聲說道:
“王通這般忠心,朕卻沒辦法酬報什麼,真是…”
*二月份京師清流針對王通的上疏無聲無息的結束了,各項消息傳到天津衛,一直是忐忑不安的楊思塵總算鬆了口氣。
徐廣國也派人送了份名單過來,這份名單,都是都察院、翰林院、國子監以及六部郎官中的低品官員,這些人就是所謂的清流人物,他們其中也有身份貴重,身份崇高的,在這個名單上的人都是保持沈默的。
這次徐廣國辦差的確是盡心了許多,名單上有半數的人名字上畫了圈,另有註明,這些人家中在天津衛有不少產業,得益頗豐,其餘的人則是徐廣國和他們都有來往。
“清流士子實在是不貴,這位國子監的祭酒一共纔拿了一百三十兩銀子,居然就站到了咱們一邊。”
看到這單子之後,王通笑着說道。
**二月十二這一天,虎威軍從各處招募的新兵補充到了隊伍之中,兩個團抽調出新增的火銃兵後,各營又是重新打散編制。
人員上問題不大,兵卒們都在戰場上見識到了火銃的殺傷,知道能成爲火銃兵等於是提了一格,人人踊躍,擇優錄取也就簡單很多,可匠坊的火銃製造卻沒有跟上,一個月的時間才造出了二百多杆。
倒也不是故意延誤,匠坊的水力機械本就不足,現在河水封凍,主要是用的畜力,效率大大的降低,還要保證質量,自然就快不起來。
不過火銃兵訓練開始,王通對此極爲重視,一定要親身到場觀看,早晨起來,加快把各項事務文卷處理完,便安排親兵護衛準備,乘馬去校場觀看,不過還未出門,卻有人拿着帖子登門。
事情撞在一起,自然是軍務爲先,衆人也都知道,天津衛這塊地方,也沒有人有這麼大的面子能耽誤王通做事,可問了來意身份,卻只能把人放進去。
“戚大人中午在臨海閣設宴?”
看到請柬的王通也是一愣,沒想到是薊鎮總兵官戚繼光相請,這實在是太突然了些,古北口外的戰場上請王通過去相見,王通都直接回返,到得此時,大捷傳揚天下,一切塵埃落定,雙方更沒有什麼見面的必要,這時候來請,卻不知道用意爲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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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人物相請,於情於理,王通都沒辦法拒絕,也只得是安排火銃兵那邊照常訓練,自己則是準備赴宴。
戚繼光來天津衛的消息王通這邊倒是知道,原本以爲只是去分守參將孫志彬軍營中視察軍務,卻沒想到來請自己赴宴。
臨海閣不臨海,卻在天津衛城中鐘樓南,是個頗爲僻靜清雅的所在,王通到了門前,迎客居然是分守天津參將孫志彬,這門房規格實在是太高了,雙方見禮,孫志彬笑着說道:
“王大人樓上請,大帥二樓雅間相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