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十年二月。
天下大行一條鞭法原本百姓需要負擔田賦、稅賦、緣役,種類繁多,耗費民力。
而且豪門大族隱蔽田畝,讓百姓們承擔越來越重稅賦緣役。
清查田畝之後,以田畝數量的基數,將搖役折抵成銀錢,一體徵收。
搖役上,官府攤派差事,可勞力做工,不能精確計量,總有種種鑽空子的地方,也給一些人剋扣貪墨的機會。
讓各地的水利,城牆防務等等需要繼役召集人工修建的工程都開始荒廢,這次折抵成銀兩徵收,若有這類工程,則有官府用搖役折抵的銀兩作爲工錢徵募工人,變得更有效率。
不過,一條鞭法也是將從前地方上開徵的各項稅捐變爲正稅,將不合規矩的稅捐變成朝廷承認的稅賦。
原本地方官府自開稅捐,收上來的銀錢自然層層分潤,可變成朝廷承認的稅賦,自然也受到朝廷的兼管,這筆錢也要進入國庫再行撥付,地方上需要開支收入,就必須繼續私開稅捐。
各地的稅賦總額實際上要比往日增加不少,但因爲清查出來的隱蔽田畝更多,負擔稅賦的人口基數變得更大,平攤在每個人身上的數目還是少了不少,百姓們的負擔減輕了,但從前隱蔽田畝的那些豪門大族利益卻受損。
爲了繳納稅銀,百姓們需要把收穫的糧食賣給糧商或者豪強換成現銀,這其中又要受一層盤錄,當然,這個屬於微末之事,就無人理會了。
清查天下田畝之後,行一條鞭法,會讓國庫極大的充盈,會讓地方上的百姓稍有喘息,自然可以稱得上是官民兩便,大利天下。
何況這一條鞭法是當今內閣首輔張居正推行,如今朝中百官、地方督撫,莫不是張閣老的徒黨。
就連當今天子都是張閣老的學生,他大力推行,誰也不敢說什麼反對的意見,人人遵從。
一條鞭法在嘉靖初年某些地方就開始施行,不過時行時止,一直是在嘗試,這次終於大行天下。
華夏百姓最重土地,非到萬不得已,百姓不會離開自己的田地,一條鞭法施行,在家耕田不必受從前那麼重的盤錄,或許會有不少人回鄉耕田,在一條鞭法實行之後,王通也有一個擔心,天津衛會不會招不到人工。
如今天津衛百業俱興,方方面面都是用到了大量的人力,若人工短少,恐怕會影響各項生意,天津衛所用的人工大多來自河間府、順天府以及北直隸周邊幾府,其他的省份人口也不會遠離家鄉來這邊求食。
和下面的人說了這份擔心之後,古自賓卻笑着給了回答:“老爺不必擔心,在天津衛做工的人,他們有什麼地方可回,又有什麼家鄉的田地可以耕種?”聽到這個王通到是錯愕,古自賓又是解釋說道:“北直隸這麼多府州,好田地是不少。
奈何京畿之地,皇親國戚,富貴大族太多,你家圈個莊子,他家圈個園子,那還有什麼田地給這些百姓,北直隸各處百姓大都是給別人種地的僱農佃戶,左右是賣力氣賺錢,在天津衛反到還好些,他們拎得清。”
豪強兼併土地,在富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嚴重,大批失去土地的農民給別人做工養活自己和家庭,王通這邊工商大興,僱傭人手,給的待遇反倒是比那邊辛苦做活要好不少,何況天津衛地方繁華無比,也比鄉下來的快活。
自年初從密雲後衛那邊回來。
王通的心思就一直在軍政之上。
三乒商行這邊和王通見面最少,王通發問,古自賓也是高興,也想多說幾句,開口說道:“老爺不必爲這新法擔心,這對咱們天津衛其實是大好事,最起碼糧食價錢可以降個幾成!”王通知道天津衛這邊目前糧價頗高,因爲人口越來越多,天津衛附近可供耕種的田地也少,大部分糧食都是要從其餘府縣輸入,需求量大,各處的餘糧也是有限,價錢自然就高了上去。
常有人提起,如果不是天津衛靠着運河,有漕糧的便利,單這糧價一項,恐怕就要將天津衛如今的大好局面生生弄垮了。
不過有漕糧輸入的便利,可對周邊的糧食依舊有不小的需求糧價依舊是緩慢高了上去,如今不過是還能忍受而已。
“老爺且看,從前要出人工的不少差事如今都要銀錢折抵,小民戶的人家那有什麼現銀,還不是要把收穫的餘糧賣出來,賣的人一多,價錢自然要降下來了!”王通沉吟了下,開口吩咐道:“永平府和順天薦東一幟塊,環有不少荒田,二江商行想辦法圈幾個莊子。
加爾背餉舊戶,這糧食平素看着價賤無謂,卻是要緊命脈,咱們自己手裡也要有些底子,三江商行這邊也要設立糧行,自己收些糧食,在天津衛附近建些大倉庫,儲存糧食,寧可賠些銀子,也不要到時候無糧可用。”
“老爺這是居安思危的法子,小的明日便和張老哥把這件事操辦起來,老爺或許不知道,如今北直隸和山東的幾家大糧商,就是靠天津衛發財呢!”看着王通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古自賓自然支知趣的多說幾句。
大津衛這般規模,對糧食的需求越來越大,自然有那心思靈通的人靠着這北直隸和山東河南這些年年景都是不錯。
糧商收來了大批糧食,走水路直接運到天津衛來銷售。
若是從前,跨州越府運送糧食,糧食利薄,且量大運輸不易,私人糧商都不願意去做,也只有運往邊鎮纔有利潤,可天津衛這邊的糧價漸漸漲上去之後,把大批的糧食運到天津衛,然後再購買貨物回去販賣,這一來一去利潤頗爲豐厚,許多人自然從事此業。
王通聽了這個介紹,轉頭對身邊的楊思塵說道:“記下來,今後凡是入天津衛的糧食一概免除稅賦,出天津衛的糧食則稅賦不變,而且要巡檢那邊嚴查,別讓其他人鑽空子!”楊思塵那邊答應一聲,擡筆記了下來,古自賓覺得今日所說的也是不少,躬身說道:“老爺高見,還有樁事要稟報,從河南和山東那邊請來的木匠鐵匠都是安頓下來了,和再坊的師傅們一樣支取工錢,等三月十五到了,船廠那邊就可以開工了。”
除了懂手藝的船匠外,這船隻製造還需要不少木匠和鐵匠,甚至繩索和織布的工場都要參與,古自賓這邊就以三江商行的名義各處請人,天津衛的名聲漸漸打出去,三江商行又有官府開的證明,還真在外地請了不少的工匠過來。
話都交代完,王通揮手讓古自賓退下,等門關上,楊思塵放下手中筆,低聲說道:“大人,這一條鞭法在五年之內或許是良策,國庫必將充盈元,比,可若沒有張閣老的威勢壓着,豪強隱瞞田畝的事情還會慢慢反覆,地方官府還會繼續加派,用不了多久還會是老樣子。”
“不管怎麼說,張閣老已經是文臣之首。
天子之師,又有了這樣的大功勳。
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位置王通自言自語說道,不過聲音放得低,楊思塵卻沒有聽見。
“二月十三,教虜黑石炭部進犯遼陽,副將曹籬迎擊,追擊至長安堡中伏,死千總陳鵬以下三百一十七人,失弄四百六十匹”“不必唸了!,在御書房中,萬曆皇帝臉色鐵青的止住了張誠的誦,萬曆皇帝如個習慣讓別人在身邊唸誦各地的奏摺,這工作自然是張誠和趙金亮來做,宮中其他人眼紅卻也沒有辦法插手。
“拿過來給寡人!”張誠雙手送上,萬曆皇帝看了幾眼,狠狠的把摺子摔在書案上,冷聲喝道:“兵部應該比寡人這邊早知道消息,爲何這幾日朝會上無人提起!?”“萬歲爺,馮公公和張閣老那邊的意思是,既然這曹籬戰敗。
那就逮治下獄,其他人就不必牽連了。”
張誠連忙解釋說道,看着萬曆皇帝眉頭挑起,連忙又低聲說道:“萬歲爺,若是追責,必將牽連遼鎮總兵李成樑,李家父子爲兩鎮總兵,李如鬆口外大捷授爵賞賜,這邊要是懲治的話,朝廷面子上也不太好看,何況這也是小敗,派人申斥下也就是了。”
“這是顧忌朝廷的面子,還是顧忌他李家的面子,真真是好笑。
李如鬆能在口外打出那等的戰績,李成樑手中精銳是李如鬆十倍,卻打的這個樣子,還要什麼面子,也有臉講出來?”萬曆皇帝冷笑着譏刺道,張誠苦笑了下。
聲音壓的更低了些。
開口說道:“萬歲爺,李家要是打,遼鎮周圍的教子早被他平了,可他每次都是小勝,每次都是逐敵,而不是殲敵”看着萬曆皇帝發怒瞪大的眼睛,張誠苦笑着又是說道:“武人也有長保富貴的法子,不是誰都和王通一般啊!”誠摯的和月票,請各位多多支持!!(訪問??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