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伴伴…”
潞王朱翊鏐從牀上坐了起來,滿臉的驚駭神色,死死的盯着坐在地上的林書祿,他手中握着匕首擋在身前,那匕首在燈光下不斷閃爍,潞王的手顫抖的厲害。
看着潞王坐起,坐在椅子上的林書祿卻沒有動作,只是笑着看潞王,潞王朱翊鏐嘴已經扁了,眼淚也流了出來,開口帶着哭腔說道:
“林伴伴,你不是這麼說的,你說要讓本王當皇帝的,你說要讓本王當皇帝的……”
“要是今晚萬曆被殺掉,你是先帝的唯一子嗣,這大位沒準真是殿下的,可咱家不是爲了這個來的啊”
林書祿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說出來的話卻讓潞王朱翊鏐好像掉進了冰窟之中,朱翊鏐雙手握緊了匕首,朝着牀內縮去,顫聲說道:
“林……林伴伴,你……你……你殺了我和皇兄也無用,我們朱家子孫這麼多,當年正德沒有子嗣,不還是讓皇祖來繼承大統嗎?”
林書祿點點頭,開口笑着說道:
“殿下的書沒有白讀,不過大內出了這樣的事情,再也沒有你們這一支的子嗣,多少藩王,多少朱家子孫想要得這個位置,天下紛亂之際,蒙古那邊加一點力,那時候還談什麼大統,時候不早,不和殿下多說了,你們進來吧”
聲音又提高了些,這時殿門打開,兩名宦官躬身低頭的走了進來,轉身又是把殿門關上,林書祿開口說道:
“送殿下上路吧,下手痛快些,不要讓殿下難受”
兩名宦官一躬身,從袍服下襬抽出了短刀,向着牀邊走去,潞王不斷的向後縮,可牀能有多大地方,縮了縮再無地方可退,在那裡哭着大聲說道:
“林公公,本王若當了皇上,你就是如今馮保的地位,你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還讓你兼着御馬監……”
林書祿聽到這話忍不住笑出聲來,搖頭說道:
“生在這裡的孩子,腦子裡總把這些東西看的太重,咱家要是圖這個,就不會來伺候你了。”
“救命救命”
潞王朱翊鏐在那裡放聲大喊,殿內殿外一片安靜,沒有認迴應,朱翊鏐握着匕首,卻忍不住在那裡大哭起來。
他那匕首那裡對得過對方兩把短刀,那兩名宦官一步步走近,對視了一眼,潞王已經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噗哧”
利刃入肉的聲音響起,潞王朱翊鏐渾身一個激靈,可自己卻沒有感覺到痛苦,正在此時卻聽到林書祿開口問道:
“事情敗了?”
聲音很慢,像是在忍着極大的痛苦,潞王睜開眼睛,卻猛地瞪大,那邊兩名宦官不知什麼時候轉過了身,把刀刺進了林書祿的身體。
林書祿臉上居然還帶着笑容,只是看着那兩人問道,那兩名宦官手中用力,被林書祿這淡然的目光盯着卻都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回答說道:
“主人,宮內各處都被壓下去了,萬曆那邊攻打不進去,事情敗了,小的們不想跟着一起送死,對不住了”
林書祿笑着點點頭,已經有血從嘴裡涌出,他艱難的看着潞王,開口說道:
“殿下很像像書喜……”
接着垂下了頭,一動不動,那兩名宦官此時丟下刀,齊齊轉身跪下,磕頭求告道:
“潞王殿下救命,奴婢們被奸人蠱惑,還請潞王看在奴婢們幡然悔悟的心思上,救奴婢們一命,救奴婢們一命”
說完連連磕頭,潞王的寢宮中除了在椅子上氣絕的林書祿,就是他們三人,潞王右手緊握着匕首,左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向下趟,帶着哭腔說道:
“你們……你們救本王有功,有功,本王要稟明母后和皇兄,重重的賞你們,重重的賞你們”
正在說這句話的當口,外面又有腳步聲響起,有人高聲喊道:
“潞王殿下可安好?”
“都閃開,都閃開,炮架好了”
在北校場的武庫之外,一干人大呼小叫,正在前面的人都是散開,一門將軍炮已經被擺在了武庫大門前面。
看着前面這門大炮,堵住武庫大門口的亂賊臉都綠了,想要向外衝卻被弓箭壓制的擡不起頭,眼睜睜的看到大炮裝填完彈藥之後點燃引線。
拿着大盾堵在門口的亂賊四散,火炮轟然大響,門前有兩個賊人躲閃不及,正被這炮彈打中,半邊身子都是削去。
“兒郎們衝進去,把裡面的雜碎都給老子清了”
龍驤左衛營官鄧普在馬上揮舞着大刀吆喝,不用他說,前面手持刀斧大盾的兵卒就在軍校的帶領下衝了進去。
“要剩下幾個活口,不然跟太后娘娘和萬歲爺那邊沒的交待”
營官鄧普的身邊,一名太監也是披甲騎在馬上,盯着倉庫冷聲說道,鄧普粗聲說道:
“鄧公公放心,裡面那些雜碎沒有死戰到底的能耐,現在肯定有求饒的軟蛋了,到時候報過去就是。“
御馬監掌印太監張鯨臉上陰雲密佈,宮內大亂他沒有聽到一點風聲,要死不死的北校場禁軍這邊也出了亂子,好在龍驤左衛的人反應頗快,亂子沒有鬧大,直接就把武庫圍了起來,但這樣他的責任也是不小,就看事後什麼責罰了。
武庫中已經響起了激烈的廝殺聲,只是這廝殺聲迅速平息了下去,有軍將在武庫大門口扯着嗓子喊道:
“張公公,鄧大人,裡面肅清了”
看着前面騎兵衝來,右手拿刀,左手還拎着一串銅錢的無名白不知道如何抵抗,最後居然揮舞着刀向前衝去。
就看着那騎兵手中的長矛猛地扎來,人借馬速,不管力量還是速度都不是步卒能抵擋的,那無名白被直接刺穿,好像是個破口袋一樣癱在了路邊。
騎在馬上的李文遠手中長矛不斷的戳刺,面前的無名白不斷有人倒下,開始還有人吼叫着衝上來,可後來只是朝着厚背刺殺了。
跟在他們十幾匹馬後面的錦衣衛兵卒和順天府衙役,開始頗爲緊張,可隨着戰鬥開始,卻發現實在不用擔心。
十幾名軍將騎馬在前面衝殺,已經把這些無名白衝潰了,後面的人根本沒有什麼戰鬥,不過是跟着馬隊前進而已,偶有前面剩下的漏網之魚,衆人一擁而上,把人捆個結實,這個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無名白手中拿着武器,也只能嚇嚇良善百姓,遇到稍有訓練的差役們,完全不是對手,亂起時間不長,他們就被順天府和治安司派出來的人壓制了回去。
“襄誠伯,申某今日登門實在不合規矩,不過京師亂起,顧不得這麼多,還請襄誠伯派家中丁壯出去平亂”
禮部尚書申時行穿着員外袍,正在襄誠伯陳金勝的府上,朗聲說道,這時已經是下半夜,可襄誠伯也是全副披掛,聽到申時行這麼說,連連擺手說道:
“申大人那裡話,老夫世受皇恩,此時正是出力做事的時候,請申大人放心,犬子陳思寶這就帶人上街”
看了看神色肅然,同樣是全副披掛的陳思寶,想想這襄誠伯的二公子虎威武館的出身,申時行點點頭,鄭重一揖,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申某就去下一家了”
看着申時行身旁的幾名精銳之士,襄誠伯陳金勝把要給申時行派幾名護衛的話收了回去,只是鄭重回禮。
那邊申時行出了府門,陳金勝開口對陳思寶說道:
“街上不過是些無賴匪徒,你去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各處都亂,宮內反應過來,恐怕就要調兵入城,那時你要記得閃避,千萬別被誤傷。“
陳思寶點點頭,襄誠伯府的近百名家兵也都是披着甲拿着兵刃準備好了,陳思寶轉身出了屋子,有人牽過馬來,陳思寶剛要上馬,陳金勝開口說道:
“這次要是賭對了,咱們家還能有三代富貴”
陳思寶身子停了下,這才上馬。
在門外申時行等十幾人都是在馬上,十幾名披甲的騎士簇擁着他,申時行轉頭看看,開口說道:
“宮中採買唐家,襄誠伯這邊,你們王大人給的名單上,也就還有兩家可以去了,快走”
衆人齊齊催動馬匹,向着某處奔去。
城內趁火打劫的地痞混混根本不是全副武裝的家兵家將的對手,等順天府那邊騰出手來,他們除了被殺就是投降。
天際開始發白的時候,京城幾處城門大開,京營馬隊開始進城,由順天府的差役在前面引導,此時京師徹底宵禁,此時出現在街上的任何人都會被視爲賊人,格殺勿論。
皇宮中的幾處火頭都被撲滅,在禁衛們的監視下,粗使宦官和宮女已經開始搬運屍體,以往開始喧鬧的皇宮卻是死寂一片。
萬曆皇帝站在屋門口看着院內搬運屍體,清掃地面的人,不時的低聲說道:
“輕些,輕些”
他身後的屋中,王通等人席地而臥,穿着盔甲呼呼大睡。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