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中出來之後,天已經黑了,王通這樣的身份的大臣行走在街上,前面導引的兵丁也要挑着燈籠,燈籠上寫着名號官位,不然的話,巡街的錦衣衛巡捕司和五城兵馬司有權上前查問。
李虎頭身爲一方大將,年紀雖小,但也經歷過太多的事情,他和王通一起趕往京城的時候,心中就有莫名的擔憂,儘管路上的王通表現很是正常,談笑風生。
王通在皇宮中和幫頭、張誠等人都是談笑風生,在宮中面見萬曆的時候,氣氛也是頗爲的輕鬆愉快。
歡聲笑語,每個人都在議論王通如何取得這次大勝,李虎頭也跟着笑,也跟着議論,但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走出宮門他突然看到王通的臉色陰鬱,李虎頭只覺得心裡一緊,走了幾步轉頭再看,卻發現王通的神色和來時一樣了,好像剛纔的陰鬱只是自己的錯覺,這卻讓李虎頭的心裡更不舒服,但他也知道不能開。問,甚至不能對別人說。
“虎頭,大軍還要幾日才能入城,你已經回到京師,今晚就不用跟着我了,去陪你父親吧,你征戰在外,刀山血海里打滾,他明面上不說,暗地裡不知道多擔心!、。
王通在馬上笑着說道,李虎頭在馬上側身答應了句,笑着說道:“大哥也回去早些休息,虎頭這就回家!”
“帶進京的戰利品也給你爹捎過去些,讓他高興高興!”
李虎頭帶着親衛已經離開隊伍,聽到王通的招呼,只是在馬上揚揚手,笑着說道:“大哥你給也是一樣的,今天我就不麻煩了!”
王通笑着搖搖頭,一干人朝着南街那邊的宅子而去,他這一隊人行走在街上,也是惹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天黑下來,平民百姓差不多都是呆在家中,能在路上行走的不是巡夜的官差,就是能有夜生活的富貴之人,這幫人自然知道王通是個什麼人物,看到這一隊人往往愣住,等王通他們走過,趕忙吩咐下人去給親朋傳遞消息,王通先回京師了。
“大人,順天府呂大人,治安司李千戶還有楊先生他們說,爲求低調,他們都在府上等大人回去,就不來迎接了。
王通在馬上點點頭,他在南街的宅邸距離皇城那邊並不遠,不多時已經到了,方纔短短一段路……現在在門口處已經有探頭探腦張望的了。
翻身下馬之後,王通將繮繩遞給身邊的親兵,吩咐說道:“不是這條街上的住戶,不是來府上辦事辦差的,一概拿鞭子抽出去,要是意圖反抗的,抓進錦衣衛牢裡去,明日提審。”
親兵一愣,隨即大聲的答應下來,緊接着命令下達,王通府上護衛家丁算上回來的這一干人,二百人總是湊的出來,都是見過廝殺的虎狼之士,外面那些鬼頭鬼腦,裝模作樣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王通的親衛圍了過去。
王通府邸門前的街道上立刻是哭爹喊孃的聲音響成了一片,也有人在那裡吆喝“我是某某家的”,這樣的人更加倒黴,本來就是挨幾鞭子的事情,喊了這句話,往往被直接打翻在地上,捆起來等下帶走。
在外面說不上風餐露宿,可率領大軍征戰這麼久,也沒有什麼太舒適的生活,回到自己的住所,王通也是有些感慨。
他站在門前沒有動,只是看着裡面,親兵護衛們也不會打攪,小心盯着四周,不讓街道上的混亂影響過來,王通低聲說了一句:“爲大明立功,爲百姓謀福,我難道做錯了嗎?”
王通自言自語的聲音放得很低,街道上又是這樣的混亂,誰也沒有注意到。
…………
“楊先生提醒的對,大勝之後,千頭萬緒,加上這功績實在是眩目,本官也有些得意忘形了!”
回到自家宅院,少不得一干人要寒暄幾句,王通提前回城,心中舒服不舒服實在是不好說,楊恩塵等人要開解幾句,王通回答的乾脆利索。
說完這句,看着屋中的氣氛有些沉悶,王通笑着坐下,開口說道:“歸化城那邊比尊師冷不少,但卻比京聳要溼潤些,這倒是一樁怪事!”
“王兄弟你去北疆,我也查了查前人的風物筆記,歸化城一帶也是河套地的邊緣,河流匯集,自然不缺水的。……
呂萬才笑着說道,大家都在儘量讓這個氣氛變得輕鬆些,王通笑着點點頭,神色嚴肅了些,開口說道:“率軍進兵草原,痛擊俺答部,這個本官是有把握的,前些日子看治安司那邊傳過去的文報,京師中傳言居然到了這個地步,本官在行軍作戰的時候倒是沒有什麼擔心,不過大勝歸來,現在這局勢,本官倒覺得比從前兇險了!”
說到這裡頓了頓,王通將身邊茶几上一疊文卷拿起來,沉聲說道:“此時的局面最爲微妙,謠言誣衊,是真是假不去說,但只要被人聽去,就會去想,想的久了,外面說得多了,假的也就變成了真的。……
楊思塵等人都是點頭,楊思塵開口說道:“其實大人率領大軍回京師獻捷是一件風光事,可京師中這等沸沸揚揚的傳言泛起,到時候大人率大軍入城,閱兵演武,落在有心人眼中,恐怕就變味了。……
“楊先生說的不錯,所以那謠言一起,大家就合計寫信給王兄弟你,然後派出治安司嚴查這謠言的源頭。”
王通端起茶碗喝了幾口,向着桌上一放,重重一聲,王通冷笑着說道:“說我功高震主,說我心懷不軌,我去之前,說我冒失行進,不顧萬千兵馬性命,說我將大明置於險地,左右都是沒有對的,五品以下的造謠鼓譟,五品以上的默然不語,甚至還有椎波助瀾的,無非是覺得我立下這樣的大功,今後說話辦事份量越來越重,顯不出他們來了大家都是大明臣子,怎麼就……”
說着說着,王通還是激動起來,不過他也是及時收住,在那裡深呼吸幾口,呂萬才展開摺扇搖了幾下,嘆了口氣說道:“王兄弟,有些事不好明言也就不要說了,王兄弟如今功業越來越大,身邊的人也是越來越多,我們這邊權重,必然有人權輕,這就會有忌恨,會有攻許。”
王通冷哼了一聲,楊思塵在邊上斟酌着說道:“大人萬事還是謹慎爲先,畢竟如今這麼多人靠着大人庇護,大人這邊若有什麼閃失,他們肯定也會被波及。”
和王通相處久了,都知道王通雖然年輕,卻有少見的責任感,比如說出兵北疆,這等事根本弄不到什麼好處,敗了更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勝了也跟如今這個局勢一般,很容易惹下什麼後患來,但王通說的是,這一戰可以讓大明北疆太平多年,可以讓九邊一半的軍民安居樂業,然後慨然率軍前往。
眼下這個勸說,不提個人的得失,卻提周圍有許多人和王通榮辱與共,生死攸關,這卻是會說動王通。
王通點點頭,伸手一揮,像是要把這些事情推開,開口轉換話題說道:“回到京師來,就是要先整治整治這混帳的謠言,大軍在前方拼死拼活,流血流汗,後面這幫混帳東西動動嘴皮子肆意的誣衊,言者無罪,不是讓這幫人用在這個上面的,治安司和其他各處都查到了什麼,都來說說。
一直沉默的李文遠開口說道:“大軍在保定府軍紀敗壞,糟蹋士伸女眷,殘殺當地百姓的謠言,是南城一處茶館先說出來的,茶館夥計們說,來這邊喝茶的,是珠寶店的兩個夥計,京師各處酒樓茶肆,這個消息差不多都是那一天傳出來的,都是些店鋪莊子的掌櫃管事之類。”
王通聽的仔細,此時插言說道:“看來是有人佈置着一同傳謠,店鋪莊子背後都是誰家的。”
“東主不好查,在治安司那邊平安銀子的留底上都是不同的人,差不多前日纔有消息傳過來,應當是武清侯那邊……”
“李家的人還是不死心啊!”
王通冷笑了一句,開口繼續問道:“功高震主,北征大軍心懷叵測的謠言是誰傳出來的?”
“大人大勝之後,各處會館詩社中有些書生私下說過這樣的話,但真有人上疏和大肆談論,卻是四月十五日之後,這個查起來源頭倒是容易,是內閣大學士、吏部尚書嚴清授意,土疏傳播的都是幾個有清高名聲的……”
邊上的楊思塵補充了一句:“嚴清馬上就要致仕,這個嚴清的門徒弟子,還有宮中朝中的消息都能確認。”
王通苦笑丫一聲,拍拖身邊的茶几說道:“就是這等人最讓人哭笑不得,你覺得他在寒有功將士的心,他卻覺得自己爲國爲民,大家既然都是爲了江山社稷,爲何卻有這麼大的衝突!?”
邊上的幾人都不好接口,這等牽扯到朝局爭鬥,文武地位等等,太過複雜,王通頓了頓,冷聲說道:“這等糊塗人給個警告也就走了,其他人拿腦袋來贖罪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