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士子科舉之後就是官,清流言官將來歷練升遷之後就是中樞之臣,所以這些人聚衆鬧事的話,官府都是極爲重視,朝廷也不會掉以輕心。
能讀書,能做官的,親族大多是富貴之家,這些富貴之家和官場上又有這樣那樣的關係,這一層,方方而面也要考慮到。
大明立國這麼多年,朝堂上經常用廷杖打死官員,經常將言官士子下獄治罪,弄死的也是不少,但一旦這些人聚衆鼓譟,情形又有不同,衆怒難犯,何況這個“衆”背後是大批的官僚和豪門,關係勢力盤根錯節。
一旦抓得多,死傷的多了,這麼多官員勢力鬧將起來,誰也不好收場,不過這等事,事後都要窮究,抓出爲首的人,從重從嚴的懲治。
所以下面的人輕易不會用這等手段鬧,一旦鬧起來,上面的人也會慎重對待,誰也不敢掉以輕心,一不小心恐怕就要死人罷官。
錦衣衛都指揮使司門前被這麼多人圍上喧鬧,也難怪楊思塵會那麼緊張,如臨大敵的模樣,不過這件事解決的也太過簡單,有人吆喝着青樓有新節目,劇院戲院有新戲上演,立刻就是散去了大半。
“本官權大權小,文官說話管用還是武將說話管用,在這天下間能影響到的,不會超過二十個人,這二十個人直接的徒黨不會超過二百人,這二百人未必會受到本官所作所爲影響,沒有利害相關,誰會真的捨生忘死。”
等王通的親衛們將最後走掉的那些人抓回來,王通笑着和楊恩塵點評說道,楊思塵臉上仍有擔心的神色,王通只是開口說道:
“這等不能耽誤吃晚飯,只顧着去玩女人看戲的角色,你指望他們會有什麼錚錚鐵骨,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罷了。”
在衙門中辦差的兵卒大半雖然已經離開,但審訊拷問本來就不是這些人,治安司和順天府都有經驗豐富的官吏兵牟前來,錦衣衛大獄各個刑訊審問的地方,整晚都是亮着燈。
和王通所想的差不多,上午將人抓起來之後,下午就有人圍過來鬧事,而將鬧事這些人中主使抓起來之後,卻是風平浪靜,接下來根本沒什麼風波,有人回去吃飯,有人逛窯子,有人去聽戲,誰也顧不得這大義了。
深夜之時,卻也有人來到錦衣衛衙門門前哭嚷,鬧事的人中,大部分人是來湊斤】熱鬧,也有少數腦袋不清醒,真以爲自己是爲了大義的,其他人散去的事後,他們還在門前繼續折騰,一併被抓。
他們的家眷過來,本以爲會被錦衣衛斥罵甚至責打,不過這邊卻和氣的很,問明白姓名住處身份,直接就把人給放了。
這些死腦筋士子書生出來的事後都是渾渾噩噩的,精神並不太好,身上倒沒有什麼傷,充其量就是被抓時的掙扎弄出來的淤青。
家人關心詢問,誰也不想多說,只是抓緊回家,這後出來的也聽到先出來的人所講,大獄內的審問都是一同審問,那些背後煽動鼓譟的人都一五一十的招了,知道自己被人利用,當刀使喚,這個實在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
京師的喜慶氣氛是越來越重了,得勝的大軍進京獻捷閱兵,這等場而京師多少年未見,這麼多年來,京師裡百姓們只聽到某某處又敗,某某處居民被起虜或者僂寇殺傷擄掠的例子多些,自從有了戚繼光、俞大猷、李成樑之後,纔多少聽到了點勝利的消息,現在又有了個王通,帶來了更加輝煌的大勝。
茶館酒肆中說書的都講,說這王通也是天上星宿,是上天派來輔佐皇上的,要不然當年開那個小飯館,皇上怎麼就想要進去吃碗紅燒肉呢!
京師各處的準備,主要是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在主導,順天府是呂萬才主事,又有宮裡和錦衣衛的協助,自然做的格外用心。
相比於街面上的喜慶氣氛,各個衙門之中卻都是冷淡的很,大勝之後千頭萬緒的事情也多,兵部和戶部以及內監衙門都派出了辦事的官員宦官趕往歸化城,其餘各相關衙門也都是忙碌的準備。更重要的是,王通的這場勝利,各部尚書侍郎表露出來的沒什麼欣喜,更多的都是敵意,上行下效,大家都明白自己的立場。
錦衣衛衙門之中倒是一切正常,昨日州有人鬧過,今日京師內百戶以上的軍將都是早早的來到衙門等候。
天剛剛矇矇亮,皇城的鐘鼓敲響不久,萬曆皇帝最親信的宦官之一,司禮監六科郎掌司趙金亮就帶着旨意過未傳旨J。
“王通爲錦衣衛都指揮使……”
旨意上套話說了一大堆,但最中心的這個意思大家都是聽懂了,今後大家叫王通,就要稱呼爲“王都堂”了。
錦衣衛都指揮使在朝會時候是在武臣的第一位,平日裡上朝照例也要隨侍,不過張居正執政之後,覺得一個內衛武臣,沒必要出現在朝堂之上,也就改了這個規矩。
不管張四維和申時行對張居正的政策是遵從還是改革,這個習慣倒是延續了下來,錦衣衛都指揮使有事入朝,無事辦差,這實際上等於是降低了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地位。
如今王通在這個位置上,萬曆皇帝自然要擡舉,大清早在錦衣衛衙門宣旨,就是爲了讓錦衣衛的人知道這件事之後,王通儘快上朝。
旨意宣讀完畢,趙金亮笑嘻嘻的上前道了聲恭喜,倒是看的跟來的幾名宦官乍舌,趙公公年紀小,可從骨子裡就有股傲氣,除了對萬歲爺和那些祖宗,什麼時候見他這麼客氣過。
軍法司、巡捕司、整訓司以及城內各個千戶都是上來道喜,錦衣衛都指揮使腰牌要換成象牙牌子,也早就預備好了,給王通掛上,換上一身官服,簡單招呼聲,直接被宮中就去了。
御門聽政,奉天門的偏殿之中,一干人早就是在那裡奏事議論,王通在外面通報之後走了進來。
對於有資格出現在朝會上大臣們來說……他們大部分人對王通都是久聞其名,未見其人,這些日子這麼多事,他們自然也不會給王通什麼笑臉和善意,各個都是神色漠然的看着,沒有任何的表示。
王通穿着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官服,人的確是年輕的不像話,許多大臣看到王通之後又看看萬曆皇帝,心中感嘆,少年天子少年臣,我們這些人的確是老了。
平日裡對王通的傳聞都是如何的驕狂,如何的仗勢欺人,今日見了,並沒有在王通神情舉止中看到什麼飛揚跋扈的成份,反倒是能感覺到王通有他那今年齡段不應該有的沉穩,旁人上朝,手上都拿着幾本奏摺,這王通卻是棒着一大卷,也不知道拿的是什麼。
“王通,你這拿着一大疊文卷是什麼?”
萬曆皇帝笑着問道,王通連忙出列舉起手中的文卷說道:
“回稟陛下,臣所拿的是供狀,昨日下午,有數百人聚衆在錦衣衛衙門之前喧譁鼓譟,後經查明,此事有人在背後攛掇指使,臣手中所拿的,就是這些亂民的供狀。”
萬曆皇帝神色一沉,肅聲問道:
“是何人在背後攛掇指使?”
“回稟陛下,錦衣衛昨日審問,前段造謠北征兵馬軍紀敗壞的,昨日攛掇指使人圍攻錦衣衛衙門的,都是一人背後指使,吏部尚書嚴清嚴大人!
“王通,你今日上朝,就敢這般血口噴人!!”
還沒等萬曆皇帝說話,戶部尚書王遴已經出列,指着王通怒喝道,王通擡頭瞥了一眼,冷聲回答:
“王大人,王某手中有口供,有人證,並非血口噴人!……
“呈上來看!!”
看着王遴還要再說,萬曆皇帝在上首喝道,王通連忙將口供送上去,萬曆皇帝皺着眉頭在那裡翻看,下面朝中大臣們則是互相交換眼色,都是凜然,這王通好狠辣的手段,好大的膽子,上朝第一日,居然就要對吏部尚書嚴清動手。
萬曆皇帝翻看了幾頁,臉色越來越陰沉,擡頭盯着嚴清說道:
“嚴清,這是怎麼回事?”
嚴清白鬚白髮,年紀已經不小,上朝照例都是賜座的,聽到萬曆皇帝詢問,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站起跪下說道:
“回稟陛下,這些都是臣所爲。”
王通直接了當的控告,嚴清直接了當的承認,這舉動都是讓朝堂上的人意外,官夠上講究含蓄三分,講究遮掩,這等白刃相接,實在是讓人不習慣。
還沒等萬曆皇帝說話,嚴清又是開。說道:
“陛下,臣做這等事的確不甚光明,還要牽連家人親朋,臣知道這今後果,臣之所以這般做,是爲了陛下的江山社稷,是爲了不要讓小人竊居高位,禍亂朝綱,是爲了不讓武夫心懷叵測,做大逆之事!”
嚴清偌大年紀,說這番話時,鬚髮飄揚,當真是鐵骨錚錚的模樣,活生生是大明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