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已經警醒了很多年,即便是和妻妾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如此,有時候院子中的細小動靜也會讓他驚醒。
在這個位置,做了這麼多事情,小心翼翼都還遇到了這麼多的事情,不小心恐怕早就要死在外面了。
乾枯的枝杈放在地上,會被人以爲是自然在那邊的,根本不會有人注意,但踩踏上去的斷裂聲音,在寂靜的野外夜裡會極爲的刺耳。
史七的佈置看似沒有規律,但王通卻知道夜裡值守哨位肯定不會踩踏上,那麼,這樣的聲音代表着敵襲。
王通手裡拿着刀,身體放得很低,從毛毯中爬起,另一隻手卻摸出了火鏡,燧石打火的短統已經是激發的狀態,王通沒有動,在他身邊另一側卻有人已經是跳起,高喊道:“坻下!”
這個口號喊出,尋常人反應不過來,但王通所帶的人中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直起身,那邊喊聲未落,就聽到弓弦響動,箭支呼嘯,緊接着有慘叫響起。
“在火堆東邊!”每到一處紮營,從王通到下面的普通兵卒,每個人都要將方向辨明,並以篝火堆爲基準點,夜間遇襲,可以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喊出方位,韓剛已經抄起一面蒙皮木盾頂在最前,十幾個人各持武器站在兩翼,向着東邊衝了過去。
譚大虎和譚二虎已經是來到了王通的身旁,能看到飽二小貓腰來到火堆跟前,拿着刀將已經快要熄滅的火堆攪動”看着火堆變得明亮之後”拿起箭囊中的箭支引燃箭頭向着東邊射了出去。
炮二小的箭支中有包着油布的火箭,箭支飛在半空,火焰燃燒不滅”能起到短暫照明的作用。
果然,火箭射過去,幾十名慌張的身影露了出來,幾乎是與此同時,那兩名吳二帶來的蒙古射手都是起身,和炮二小一樣,朝着各個方向吊射出火箭”在其他兩個方向上還有人在。
黑夜中能看到的肯定是超過了百人,王通稍微一頓,大聲的喊道:“肯定是從保安那邊跟過來的盜賊,不會是那邊的,上去殺,殺光這些賊人!”
這次是去往寧夏鎮查案,一路上小心翼翼”夜間突然遇襲,第一反應就是哮家派人過來,但王通隨即判斷不是,如果真是哮家想要動手,恐怕就不會在夜間”因爲荒郊野地本就不用擔心什麼被人發現。
黑夜裡戰鬥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趁亂走了一個恐怕也是天大的麻煩,白日裡直接出動大兵豈不是更加方便。
既然做了這個判斷,那就不用擔心太多,王通剛下了命令,卻被譚二虎在身後一堆”直接撲到在地上,王通還沒從地上起身,卻聽到韓剛衝出去的那個方向有兩聲痛叫”卻是王通這邊的人受傷了。
弓箭呼嘯,對方也射箭了,王通從地上爬起,譚大虎已經拿了一面盾牌站在王通的身後,譚二虎卻從靴子中摸出短刀,咬牙削斷了箭桿,方纔他推倒王通,自己的胳膊上卻被蘋了一箭。
“賊人弓箭扎手,火鏡快些頂上來!”,那邊又有人大吼,栓馬的地方已經有驚動,馬匹開始嘶鳴,王通抓過譚二虎手中的箭桿,就着火堆的光芒一看,頓時是一愣,高聲說道:“這幫雜碎用的是軍弓!”,民間製造的弓箭往往分量不夠,射程不遠,軍中的弓箭雖然也有粗製濫造的情況,但總體的質量還是要比民間強很多,而且邊軍多以防守爲主,箭支都是選取長箭,取射程遠的優點。
對於王通來說,屬於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原本以爲是賊人,卻沒想到還和軍人有關係,難道真是寧夏鎮的。
“披甲,披甲,快去點火繩!!”
馬三標一邊在那裡大吼,一邊將手邊能夠到的燃料都是丟在火堆中,火焰開始變旺,夜裡寒冷,甲冑又都是鐵板,穿在身上體溫會快速的流失,所以夜裡睡覺,還是要脫下鎧甲睡覺。
火堆燃燒,有人引燃火把迅速的分發了下去,警戒在王通身邊的人開始組合成隊伍,陳大河和幾名蒙古射手都已經是反應了過來,前面兵卒盾牌替他們遮擋住第一輪,他們大概判斷箭支射來的方向,不管不顧的射了過去,對面的慘叫開始密集起來。
夜間火鈍都是保持彈藥裝填完備的狀態,只要是點燃火繩立刻可以激發,不多時已經是準備完畢。
“向東,向東齊射一輪!”,王通喝道,二十名兵卒排列成兩排,王通站在他們右側,身前有拿着盾牌的一排士兵坐肉盾遮擋。
宿營地是個山腰的平坦處,衆人跑到東側邊緣,都是平舉火統對準了黑暗中,王通又是高聲喊道:“虎威低下!!”
前面正在廝殺的一干人下意識的彎腰趴下,王通手中的短鈍扣動,大喊了一聲說道:“開火!!”
轟鳴大響,對面立刻是慘叫一片,火統響過,場面卻似乎安靜了很多,韓剛那邊卻吼着又向前衝去,趁黑摸上來的賊人們卻是被火統齊射打的驚了,韓剛等人暴起的衝鋒也讓他們反應不及。
“這幫人的火器是歸化城那些兔崽子的,退,退!!”
有人高喊,儘管是在緊張的戰鬥之中,可王通還是一愣,對方居然能判斷出來這是歸化城用的火統,面且這些人並沒有說是什麼王通或者京師,這個判斷就很說明這一干人的身份了。
“齊射!!”
在另外一個方向,齊武已經也是列隊開火,又是一陣慘叫,能聽到沙東寧的大吼:“跟我衝!!宰了這些雜碎!!”
“快走,快走,不要管馬匹了…………你妻兒父母由老子照顧!”
能聽到賊人們手忙腳亂的吆喝,有人氣急敗壞的大吼,兩陣火鏡,弓箭亂射,王通親衛又是驍勇的猛衝猛打,已經讓半夜突入的賊人們的亂了陣腳,現在想着跑了,王通用通條將短銃中的彈藥壓實,又走向前齊射一次,能聽到周圍的動靜已經不如方纔那麼紛亂噪雜,許多聲音更是在遠去,王通又是開口說道:“每個人都是歸隊,火統和弓箭,只要周圍有動靜就打!”
下面轟然答應了一聲,所謂軍令就是體現在此,王通命令一下,方纔衝出去的一干人都是撤回。
火統繼續射擊,但打到第三輪的時候,百步之外就聽不到慘叫聲了,想來是人都已經走的遠了,可夜間突然有了這個事情,誰還睡得着,這一夜人人謹慎小心,一直警戒到了天亮。
王通的親衛三人被箭射中,至於擦傷、劃傷之類的輕傷就不算了,這三名被射中的人兩人傷勢頗重,雖然不至於危及性命,可卻必須立刻診治休養,不然不要說今後作戰,就連行動都會出現問題。
夜裡短暫的廝殺來得快,結束的也快,晚上王通一干人也不敢輕易出動,天亮後纔敢擴大搜尋的範圍。
在營地的周圍有十幾具屍體,屍首都被扒光了衣服丟在那裡,這應該就是昨晚被殺死的那些賊人,天氣寒冷,無星無月,火鈍和弓箭也就是朝着發聲音的地方動手,準頭什麼的是談不上硪沒準頭的情況下能殺死這麼多的敵人已經很了不起,何況有幾個敵人身上的傷口明顯是被同伴動手的樣子,想來就是昨晚給個痛快的那幾個了,應該有受傷的敵人,但這些敵人應該都被帶走了。
到底是什麼人,大家都是有些猜測了,昨夜戰鬥發生的突然,才加入王通親兵隊伍沒幾天的孫鵬舉反應是比較慢的,等他穿上盔甲衝出去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打完了,王通的親兵隊中,對武勇還是很看重的,削鵬舉人高馬大,頗爲威武的樣子,將門子弟出身,弓馬也是嫺熟,卻沒想到遇到實戰是這個樣子,一時間大家都有點瞧不起。
孫鵬舉也是鬱悶,本以爲王通手下和自己同齡的親兵護衛,了不得也就是遼鎮李家家丁的程度,卻沒想到居然這般精銳,自己實在是遜色,今後還不知道怎麼擡起頭。
看到這個樣子,衆人在議論這夥賊人從那裡來的時候,孫鵬舉連忙過去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也是要抓緊表現一下。
“侯爺,附近十有八九有個千戶所或者堡子,昨夜的這些賊人一定是裡面出來打劫的,都是軍將兵卒!”
那箭桿已經證明這一干人來自軍中,但是寧夏鎮哮家派來的?還是其他來路,卻沒有辦法證實或者確認,別鵬舉說的這麼肯定”倒是讓人比較驚訝。
“咱們大隊過保安的時候,應該就被人盯上了,等咱們來到這半路上下手劫掠,這肯定是做熟的了套路,那軍弓,還有進退的章法,還有扒光了衣服,都是說明是軍兵所爲。”
衆人都是看過來,孫鵬舉卻有些不自然的低下頭,乾咳了幾聲,他舉出的這些理由還不太充分,少不得要補充一句。
“……孫家的私兵,經常這麼去高麗那邊裝賊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