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五年九月二十,遼鎮大軍在瀋陽城集結完畢,沿渾河東進,在撫順千戶所稍作停留,然後出撫順關,進入建州。
遼鎮總兵這一次集中了八萬大軍,其中騎兵是一萬二千餘,大多是軍將們的家丁親兵,這個數量已經是趕上了前年遼鎮大軍西征多倫的規模。
這次的戰鬥中,李平胡和秦得倚都是作爲前鋒,率領本部兵馬走在最前面,這也是最辛苦最危險的位置,沒辦法,敗戰之後,只能待罪立功,李成粱自己率領大軍,斷後的則是遼鎮副總兵孫守廉。
後軍是爲了大軍守護糧道,接待傷員,說白了就是個做雜活的工作,建州緊鄰遼鎮,實際上沒什麼糧道可言,至於接待傷員,後軍所在的位置幾乎是遼鎮之內,自有本地的軍將辦理。
孫守廉對這個無可奈何,他也明白李成粱的意思,李平胡和秦得倚雖然失敗了,但這次遼鎮投入了這麼大的力量,勝利幾乎是板上釘釘的,有勝利,自然就有軍功,他孫守廉如今自己開府建衙,分守一方,不是遼鎮的自己人了,何必給他分潤。
好在孫守廉自己看得開,得了分守總兵這個位置,現在又和天津衛合作大發其財,那有事事都遂自己心意的。
從瀋陽出發到撫順關,也就是幾天的時間,九月二十五的時候,大軍已經近了薩爾滸。
原本模糊不清的女真情狀在這些天突然清晰起來,有人說,這是李大帥威勢所致教虜驚慌失措已經顧不上遮蔽了。
這個是奉承,大家實際上都知道現在教子也沒必要遮蔽封鎖,因爲他們的兵馬也在界凡寨那裡聚集現在已經有了萬餘的兵卒,看着也是要大戰的意思。
眼下局面,是女真教虜也要進行主力決戰了,遼鎮動用大軍是近十萬,以建州女真這裡,能動員萬餘,差不多也是老底子了這還是遼鎮坐視建州女真東征西討擴大了不少的勢力,要不然他能拿出八千來都算是多的。
十萬對一萬餘,遼鎮衆將都覺得可笑,這種蠻夷打了幾次勝仗之後,還真是忘乎所以,想要jī蛋碰石頭,自己找死那就沒有人理會遼鎮的大功估計也就到手了。
“薩爾滸是山口,這裡一時間過不得太多人,是個掐斷的好處所,李如柏率領你本部兵馬守衛此處,不得有誤。”
“父帥兒子這裡也是能打的,在這薩爾滸挨着做什麼,讓”
“這是軍令!!”
軍帳之中議事,李成粱不客氣的訓斥了李如柏幾句,他到底是老將,做的佈置四平八穩但帥帳中,除了副將馬林之外,其餘的人都是他的子侄要不然就是義子之流李如柏也有些不顧規矩。
被李成粱這麼厲聲呵斥了一句,李如柏連忙領命。
“界凡寨是渾河和蘇子河的交匯之處雖然界凡寨在高處,但界凡寨的規制太小,也容不下太多兵馬,界凡寨下地形平坦,他們佈陣必然在那裡,會戰也是在這裡。”,衆人都是點頭,在帥帳中的軍將們對這裡的地形都很熟悉,從前他們要對付的是泰寧部和朵顏部的鞋虜騎兵,輪番出邊牆作戰,對這邊心裡都有個底蒂“大帥,東虜既然傾巢而出,平官率一支偏師去古勒或者馬兒墩兩處斷了他們的後路糧道如何?”
看着李成粱在那邊佈置,副將馬林出列沉聲請戰,他出列躬身,帥帳中李家將門一干人彼此交換眼神,都是頗爲不屑,馬林身爲武將,整日裡青衫摺扇,和一幫幕僚談詩論文,弄出儒將模樣,遼鎮將門向來是瞧不起的。
“不必,此戰務求全勝,我軍當不惜餘力,接戰時就要將全力投入,徹底打垮東虜,若是分兵截斷敵人後路,反倒是容易讓敵人潰散,我軍追之不及,到時候反倒是一拳打在了空處,失了此次出兵的本意。”
“下官魯莽,大帥莫怪。”
馬林對官場進退還是明白的很,連忙躬身說話,李成粱點了點頭,如果馬林不是副將他也不會說這麼多,李成粱不準備讓孫守廉拿到軍功,對馬林也同樣如此。
分守遼南副總兵別守廉乾脆都不參加軍議了,只在後方忙碌他的軍需輻重活計,上面雖然看不得他,下面倒還相處不錯,誰不知道剁副將做生意的手段了得,大家想要發財還要借重孫副將的看重幫忙。
別守廉也有要緊的活計,每日裡都有幾騎快馬從他這裡出發,馬不停蹄趕往關內,要將消息送給王通。
這個舉動倒也沒有隱瞞別人,又不是通敵,軍中消息通報給朝中大佬,似乎是應有之義,而且軍需*重的一個人都是佩服別副將的手面大,從瀋陽去往京師,這一路要佈置驛站才能保證信息暢達,沒有百餘匹馬,幾百個人手維持,可作不下這件事來。…………,“一切都是中規中矩,這反倒是讓我心裡沒底!”
消息不斷的傳遞到王通的手上,王通反倒是做出了這樣的評價。
“那奴爾哈赤也是打了這麼多年仗的,他還在遼鎮那邊做過軍校,戰場上的道理他不會不懂,這麼在平地聚集兵馬等待決戰,就算是女真兵卒強悍,但這數量未免太過懸殊,奴爾哈赤不會明擺着去找死。
身在局外,有些事反倒是可以清晰的判斷分析,李成粱身在局中,就未必能如此了,在京師能陪着王通分析議論兵事的人不多,馬三標和陳大河都不是長於謀略的,其餘的人不是在歸化就是在天津衛。
王通說了兩句,馬三標開口說道:“從那邊送來的消息我也看過,東虜的兵卒的確比大明普通兵卒勇悍,敢衝打,不怕死,但怎麼也不能是以一對十,何況遼鎮的上萬私兵這次也都走出陣,怎麼想,東虜也是死路一條。”
女真各部也有主奴關係,但畢竟相對原始,盤錄的並不嚴重,生活狀況比大明的農民好些,還有北地的人身材都比較高壯,相對原始的社會形態和漁獵作業,讓他們有一定的軍事技能和遠超普通兵卒的勇悍。
這些都是他們的優勢,大明的步卒往往就是農夫拿着武器上戰場,糧餉被剋扣,平素被壓迫打罵有若奴隸,軍心士氣都是談不上,這樣的對比,自然勝負分明,遼鎮近十萬大軍,差不多有七成都是這樣的兵卒。
但遼鎮揚名天下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他過萬的家丁私兵,這些裝備良好、戰技精湛、又是敢於效死衝鋒的職業士兵,這些纔是遼鎮的核心,在大明第一大的職業武集團面前,這萬餘女真人算不得什麼。
正因爲如此的懸殊,所以王通心裡才覺得沒底,戰鬥是生死大事,如何能輕忽對待,這樣做,必然有蹊蹺。
“李成粱這麼做也是中規中矩,他大軍匯聚一處,一個拳頭向前,靶虜就算想要出奇兵偏師,想要奇襲,在這樣的大軍面前,他們也是沒什麼辦法,大軍一動,什麼奇兵偏師都要被碾碎了,這也是萬全的辦法!”
陳大河這句話王通知道來路,自己率軍征伐歸化的時候說過,在虎威武館那時候的課上似乎也講過。
議論到最後,王通也只是搖頭嘆氣,開口說道:“我們在這裡只能是空談,做不得什麼,且看吧!”
消息傳遞,最快也要十天,王通在這裡所看到的都是遼鎮那邊十天前的消息,所說的都是一切正常,都是在按部就班苒進行。
也就是在王通把注意力投向建州的時候,從薊鎮那邊傳來了消息,說如今多倫地方已經被察哈爾部佔據,儘管科爾沁部還有部落留在這裡,但似乎沒有什麼抵拖這個消息倒是和商團武裝的消息互相印證,商團武裝的先遣遊騎進入多倫,發現會有衝突和追擊的是察哈爾部的騎兵和牧民,而科爾沁部的部落很少,偶爾進入,發現部落中大部分是老弱,而且都是在向東遷徙。
萬曆十五年十月初二,大戰在建州應該已經開打,甚至已經打完,但送到京師的消息還是開戰前夜,無非是將士用命,準備完善,明日得天威庇估,必將大獲全勝等等,王通得到的消息和這個差不多,一切都是正常。………
萬曆十五年十月初三,京師東門的守門兵卒都靠在牆根曬太陽,天氣已經變冷,午時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是一天中難得的享受。
正閉眼迷糊的時候,卻聽到一陣嘈雜混亂,睜眼一看,城門前的車馬人流都在閃躲,有幾騎馬正在打馬狂奔。
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對這個都是有經驗的很,有人去搬動拒馬,一名千總吆喝着兵丁攔住了城門,逼得那幾騎剎住,大聲喝罵道:“天子腳下,入城下馬盤查,你們看着也是官差,不知道規矩嗎!?”
“快讓我們進城,遼鎮急報,遼鎮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