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成樑起兵,李家獨領遼鎮已經近三十年,他的勢力自然不只是明面上那十幾萬兵馬,萬餘家丁,私底下關係肯定是盤根錯節。
“這一點老夫還是有把握的,就算是韃虜活動的地方,老夫也有把握把消息傳到。”
聽到李成樑的回答,王通點點頭,沉聲說道:
“既然如此,有個消息要儘快散佈出去,要讓這幾路韃虜儘快知道”
於峰是海州衛古城屯的一名軍戶,這麼說並不太精確,遼鎮無人不是軍戶,準確的說,於峰家是專職耕種的軍戶,他們家的所有男丁都沒有去當兵的可能,只能是種地做活,和關內的農民沒什麼區別。
遼鎮這邊,因爲人少地多,收成較好,所以不需要所有的勞動力都用來耕種,如果你能去當兵,那家中賦稅就會減免,如果你能在李家做個親衛標兵之類的,甚至還有人幫你種地,有一定的錢糧貼補。
不過遼鎮人口過幾百萬,青壯也是過百萬,能去脫產從事武人營生的,不是世代武家,就是特別出色的,於峰這種很難被選上了。
於峰今年二十一歲,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夥伴現在一個在孫守廉手下做親衛,還有一個在李如梅手下做聽差,家中日子都是過得不錯,那兩個夥伴偶爾回到古城屯探親,都是耀武揚威,氣派非凡。
男兒好拿刀,看到兒時夥伴如此,於峰羨慕非常,而且這個羨慕不是一年兩年,這也讓他不甘於去辛苦耕種,而是挾弓騎馬,做起了獵戶的營生。
遼鎮還有大片沒有開發的地方,老林子也不少,古城屯周圍又有山脈,於峰跟古城屯的老軍學習弓馬也算是刻苦,做獵戶收穫還真是不錯,最起碼讓家裡過得比村子裡其他“種地軍戶”要好很多。
於峰不滿足於眼前的局面,可遼鎮各處親衛家丁都是缺一補一,軍將們對維持現在的局面很滿意,並不想擴大規模,因爲有兒時同伴的比較,現在讓於峰去做個大頭兵,他反倒是不甘心了。
遼鎮在邊牆外的大敗讓於峰感覺到機會更加渺茫,失望之極的於峰已經準備去草原上碰碰運氣,他聽古城屯的守軍說,草原上不少商人都在招募護衛,這些護衛雖然在刀尖上討生活,不過收入豐厚,活得痛快。
正有這個打算的時候,王通東征大軍來到了遼鎮,招募義勇騎兵的公告,很多人都當他是個笑話,可於峰消息要比那些祖輩在遼鎮的人靈通些,知道不少王通的的事蹟,這個看似苛刻荒唐的招募公告,卻讓他覺得可以去試試,最起碼裡面有機會。
他自己備了馬匹和弓箭,又把自己打的兩張好皮子賤價賣給了村裡的百戶,換來了箭支和給養,這個行爲不光是村裡的人當個笑話看,連他自己的老子和兄弟都是罵他。
不過這個笑話在於峰射死了七個土匪無賴,換來了十四兩銀子之後,立刻成了村子裡的能人,立刻就有不少小夥子願意跟着一起去。
到了遼陽城之後,於峰身邊已經跟着八個人了,都是自備武器馬匹,想要冒險和發財的遼鎮年輕人。
這些人都稱呼於峰爲“東家”,於峰更希望這些人叫他大哥,因爲於峰知道軍中稱呼小旗都是這麼叫的。
跟着東征大軍,於峰的想法並不僅僅是賺點外快銀子,他更想加入這個隊伍,王通已經建立了無數的功勳,於峰想參與進去。
他的期望越來越大,在射殺的人數中,不是專業武人出身的義勇騎兵中,於峰的數目是最高的,東征大軍的一位騎兵遊擊過來特地看過他,和他聊過幾句,讓他在馬上演武,並且射了三箭。
看過之後勉勵了幾句,還給他補充了箭支和馬具,並且送給他一套半身板甲和頭盔,這套鎧甲讓於峰很是激動,這鎧甲在遼鎮不是李家嫡系人馬根本不可能有,凡是喜好武事的年輕人都是羨慕的流口水,也讓他更打定了心思和東征大軍幹到底。
在遼陽城帶足了給養之後,一干人都是上路,儘管於峰想的是建功立業,可其他人都是想着多獵些韃子的腦袋,多帶點銀子回去,畢竟現在一個可是五兩銀子,中等人家好日子過一年也就是十兩。
大部分的義勇騎兵都去遼陽到瀋陽官道西側的區域活動,因爲那邊軍寨和千戶所比較密集,相對也是安全,儘管在瀋陽被圍困之後,靠近前線的堡壘開始被放棄,其他地方的情況也不好,但在那裡活動卻有一定的憑依。
不過,對於一些軍將親衛出身的義勇騎兵,還有於峰這等想要冒險博一搏的,卻在官道的東側區域活動,那邊只有兩個軍寨,其中一個還已經放棄,其餘的區域,則是舒爾哈齊所率領的建州女真大軍,那邊大部分都已經算是韃虜的控制區了。
這裡雖然是平原,不過很多地方都是林子和水草窪子,都是能藏人的地方,如果女真和門g古的探子過來,這是他們要選擇的一條路。
“這裡有一具漢狗的屍體,第六個了。”
一名身材高大的女真漢子走到樹下,他身後跟着四個同樣打扮的女真漢子,都是皮襖皮帽,樹下坐着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具屍體,大腿上有很明顯的傷口,臉色慘白透着黑氣。
那女真漢子伸手按了按這屍體,又是說道:
“還沒凍僵,應該是流血流多死的,剩下那三個應該不太遠。”
後面走上來一個,伸手在屍體上摸了幾把,起身一腳把屍體踹倒,吐了口吐沫說道:
“什麼也沒有,他的馬不知道還在不在。”
“一幫毛孩子也想跟老獵手鬥,這就是烏鴉想抓海東青,應該還有三個,有一個也中了一箭,我那箭上是抹了糞的,他活不久。”
又有一人大大咧咧的說道,最先那人卻彎腰弓身,看着雪地上的痕跡向前走了幾步,轉頭說道:
“他們在這裡丟下了人,然後用樹枝子掃了馬蹄印”
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裡帶着笑,其他幾個人已經張弓搭箭鬨笑着跟了上來,這雪地裡掃去印子,有什麼用,豈不是讓人跟着這掃雪的印子走,而且看這個樣子,還不是用馬尾拖着樹枝,分明是人邊走邊掃,人都不會走遠。
這五名女真遊騎都是建州部的老獵手,這次派出來在遼南和遼陽城交界的地方活動,結果和一隊義勇騎兵碰上,比起在深山老林遊獵的女真獵手來說,遼鎮的義勇騎兵的確不是對手,九人一隊明明佔據優勢,結果乍一接戰卻被對方依仗林中的地形射殺幾人,結果伏擊者反倒是被被伏擊者追殺了下來。
看着痕跡那女真漢子向前走了幾步,因爲樹枝掃過,所以雪地上散雪一層,其他地方則是密實,有明顯的不同,順着這個走,很快就能追上,明人居然派出這樣的雛兒來做探子遮蔽,實在是荒唐。
原本大家都對英明汗這麼貿然和大明開戰覺得忐忑,雖然大勝了,心中依然沒底,可今日這場遭遇,幾名女真遊騎都覺得搞不好還真就能再進一步,遼鎮就算全成了自家地盤,也是有的,
每到冬日,遼鎮的雪都下得很多,地面上積雪過膝很常見,人馬都跑不快,大家實際上不是走,是在趟。
最前面那人眼神餘光掃視前面,然後盯着痕跡,一步步向前,也就是話音剛落的功夫,猛然覺得前面雪有些鬆,有什麼東西擋住,剛反應過來,卻看到眼前雪地表面上有一條繩子的痕跡凸顯。
“嗡”的一聲,在前面十幾步的地方有什麼東西被觸發,這東西埋的很淺,可散雪覆蓋,又有反光,不注意的話,很難看清,女真遊騎們實際上已經大意了,抱着獵狍子的心思在玩了。
探路的那女真人慘叫一聲,仰天就倒,小腹向上的部分已經被貫穿了,這人在地上疼的打滾,身後幾人連忙趕上。
把人翻過來,地上那人表情已經痛苦的扭曲,嘶聲說道:
“這是射熊的窩弓現在我腸子已經壞了,你們了結了我,接着去宰了那幾個明狗”
腸子壞了,人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他的幾個同伴大聲咒罵,可還是掏出了刀子,割斷了他的喉嚨。
突然的死亡,讓這夥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猛聽到前面有動靜,幾個人都是擡頭,一個人就在距離他們二十幾步的地方,方纔應該是藏在樹後,這人手中弓已經是拉滿,這夥漢人裡面射箭好的只有兩個,其中一個已經死了,可箭術再差,這個距離想射不準很難,反應已經沒有時間。
對面射箭的那個漢人好像要被射死一樣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但是他的手臂沒有抖,射出來的箭還是沒入了一個女真人的胸膛,然後他也被接下來的兩根箭射死。
一路追殺,好像貓戲老鼠的遊戲,突然間自己這方死了兩個人,女真遊騎都是陷入了狂怒狀態。
正在此時,從他們的右側,又有箭支破空的利嘯響起,一個女真人下意識轉頭,一支箭釘入他的脖頸,又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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