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懋怒喝道:“來人,拿下這廝,打出府外。”
廳外國公府衛士一擁而上,將宋楠和小郡主圍在當中。
張侖連連跺腳,又不敢求情,隻眼神示意衛士們不得造次。
宋楠拉着小郡主的手傲立廳口,一眨不眨的看着張懋,神情倔強之極。
張懋緩緩走來,胸口起伏不定,臉色陰晴交替,終於揮手喝道:“都退下。”
衛士們又一擁而下退個乾淨。
張懋沉吟半晌凝視宋楠的眼睛道:“小子,你玩的花樣老夫心裡清楚的很,你想用激將之法來激老夫,那是一點用處也沒有;你自己清楚的很,此事可不是我國公府和你定了婚約便可解決,背後之事棘手之極,莫以爲別人都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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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拱手道:“當然瞞不過老公爺的眼睛,說白了,這次招駙馬之事其實是劉瑾故意安排的奸計,東廠對我和國公府郡主之間關係瞭若指掌,劉瑾是想搶先一步想讓皇上賜婚與我,一旦我成爲駙馬,國公府必以爲我宋楠寡恩薄恥、喜新厭舊、攀附高枝,從此便會以我宋楠爲仇人,這便是劉瑾的目的,他就是要挑起我們之間的矛盾。”
張侖和小郡主到此時才明白爲何張懋會立刻翻臉,在此事上,國公府寧願選擇退一步,也不肯在宋楠的婚事上跟皇家鬧的不愉快,而只能將怨恨加之於宋楠之身。
張懋冷笑道:“你既明白這一點,老夫也跟你明白挑明,老夫不會食言將媗兒嫁給你,但卻是在你解決駙馬之事之後,你想拉老夫下水那是休想;媗兒的名節雖是大事,但國公府的存亡卻重要的多。你自己行爲不端種下的因果,須得你自己解決,如何兩全其美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宋楠緩緩點頭道:“老公爺既然這麼說,我也無言以對,此事我會自行解決,即便解決不了我也不會奉旨成爲駙馬,因我對小郡主有諾在先。”
張懋佛袖道:“那是你的事,你也莫拿辭官什麼的來說事,你辭官是你的事,我國公府女子可不會嫁給平民百姓,難不成你還敢大肆宣揚和媗兒之間的事情不成?你敢張揚,老夫便殺你全家。”
宋楠吁了口氣道:“好,說的痛快,今日算是領教了老公爺的處事之道了,受教了。”
張懋冷聲道:“老夫不在乎你怎麼想,我國公府綿延數代功高名顯,可不是靠着意氣用事和婦人之仁,憑你如何激將,也休想在老夫面前耍小聰明。不過老夫倒是可以給你個承諾,若你能妥善解決此事,老夫不僅會立刻將媗兒嫁給你,還將全力助你在朝堂立足,以你的能力,加上我國公府的助力,今後當有所建樹。”
宋楠伸出掌來道:“一言爲定,請老爺子合掌爲證。”
張懋呵呵冷笑,伸掌在宋楠掌上一擊,佛袖回內堂而去。
張懋一走,張侖忙拉了宋楠落座詳問情形,宋楠一字不漏將和公主之間的瓜葛以及劉瑾主動說媒的事情跟張侖說了一遍,張侖和小郡主聽得咂舌不已。
宋楠對小郡主道:“媗兒,希望你不要怪我,我錯了,我早該態度明朗的,那樣便不會有今日之事了,不過我向天發誓,我並未主動撩撥公主,只是公主對我有好感,我虛榮心作祟沒狠心拒絕罷了,以至於鬧成這樣。”
小郡主嘆了口氣道:“現下怪你何用?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張侖也搖頭嘆息道:“這事難辦啊,宋楠……哎……叫我怎麼說你好呢,你怎麼能吃着碗裡看着鍋裡呢?難怪老爺子發火,你這麼做簡直太……哎……”
小郡主嗔道:“你們還不都是一個德行?恨不得天下女子都是予取予奪,還說別人。”
張侖語塞,起身拍拍宋楠的肩膀道:“哎,這件事我可幫不上忙,你好自爲之吧,我也是有心無力,皇上既要賜婚,可不是輕易便能拒絕的,爺爺也絕不會那我英國公府的前途來冒險,替你得罪皇上,哎……”
張侖嘆息着離去,宋楠心頭如壓了一塊大石頭,呆在這裡也是無用,於是起身告辭。
小郡主送他出國公府外,在道旁的小樹林裡親吻安慰宋楠道:“莫着急,總有解決的辦法,我相信你。”
宋楠心頭愧疚,摸着小郡主的臉再次道歉道:“對不住,都怪我太過放縱,早該跟公主明言的。”
小郡主搖頭道:“別擔心我,我如今才知道你對我是一片真心,我很高興你不是貪戀富貴之人,只要你真心對我好,我始終都會跟着你。如果你需要,我便進宮去找公主,跟她將此事說明白,她堂堂公主殿下,總不至於跟我搶丈夫吧?”
宋楠嚇了一跳,忙道:“可別胡來,容我想想辦法再說,我須得細細理一遍才成。”
小郡主踮腳送上溼漉漉的一吻道:“那我今天和明天都不去找你,你想個好辦法;爺爺今日真生氣了,這兩日我也要陪陪他說說好話,也許能哄得他老人家回心轉意。”
宋楠嘆息一聲,點頭答應,兩人擁吻而別。
……
宋府大宅前,爆竹鑼鼓喧鬧異常,宋楠騎馬從大道上馳近,頓時有人高叫道:“宋家老爺回來了,宋家老爺回來了。”
宋楠下了馬,將馬繮交給隨從疑惑的道:“怎麼了,都在幹什麼?”
李大牛笑哈哈的迎上前來道:“哥兒,今兒是你升官加爵的日子,好幾撥賀客和錦衣衛的兄弟們都來道賀呢。”
宋楠扶額笑道:“哎呀,他孃的,居然忘了這茬了。”
雖然今日心情煩悶但好歹是自己榮升錦衣衛指揮使的日子,當年自己看到牟斌的架勢,心中好生的羨慕,現如今自己也成了威風八面的錦衣衛指揮使,怎能不慶賀一番。
宋楠收拾心情,暫將煩惱拋諸腦後,拱着手踏入府門,高聲吩咐李大牛道:“外邊的鄉親俱都打賞,一個都不能漏了,包家酒樓安排流水席請鄉親們去大吃一頓。”
李大牛笑道:“放心吧,葉姑娘早就張羅好了,哥兒莫操心,廳上還有不少兄弟等着見您呢。”
宋楠趕緊往裡走,行到大門階上,一眼看去,滿院子裡全是錦衣衛所屬的大小官員,宋楠在臺階上一現身,頓時人羣騷動起來,很快,孫玄和兩名指揮同知領頭,身後是十餘名錦衣衛千戶外加數百名百戶總旗小旗親衛等人均俯身在階下給宋楠磕頭,齊聲喝道:“參見宋指揮。”
宋楠心頭涌起一種異樣的感覺,當年將牟斌立於衙門之上,受手下屬官緹騎的參拜,自己曾感嘆:大丈夫當如是!如今僅過了兩年不到,自己便已經成了錦衣衛指揮使,當日的豔羨如今美夢成真,真如夢幻一般。
“各位兄弟,起來起來,我被皇上召見,故而耽擱了時辰,怠慢諸位兄弟了。”宋楠大笑着拱手下階,朝人羣中走去。
衆人紛紛起身,宋楠來到孫玄面前笑道:“孫鎮撫,你怎麼親自來了。”
孫玄正色道:“宋指揮的大日子,卑職豈能不親身道賀,今日也是我錦衣衛衙門的大日子,我錦衣衛衙門立衙數十年,歷任指揮使中唯有宋指揮最年輕,但卻最有本事,我錦衣衛衙門揚眉光大必在宋指揮手中,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
衆官員轟然大叫道:“是,宋大人任指揮使,我錦衣衛衙門必將揚眉光大!”
宋楠微笑伸手,衆人的聲音平靜下來,宋楠道:“諸位兄弟,揚眉光大這句話沒錯,但靠我一人之力自然不成,要靠咱們共同努力。我宋楠是什麼樣的人,相信諸位必有所耳聞,話不多說,只給諸位一句話的忠言,諸位謹記便可。這句話便是:效忠皇上,服從命令,勤於公務,樹立新風,讓我錦衣衛煥然一新,令人刮目相看。”
衆人高聲道:“謹記宋指揮教導。”
宋楠滿意的擺擺手道:“好了,感謝兄弟們光臨,我這宅子可呆不下這麼多人,各衙門千戶帶着自己的人,大牛帶人在外邊包下幾座酒樓,除了值守人員,其餘人今日但可暢飲,但有一樣,喝醉了的不準上街出洋相,否則我可不答應。”
衆人轟然應諾,李大牛帶着幾名親衛張羅開來,衆人來此道賀原也是跟宋楠混個臉熟,別人都來自己也不好意思不來,也知道不能在次逗留,很多人連酒飯也沒吃便告辭離去。
宋楠招呼了孫玄等幾人往後堂的小廳中坐下,命人擺上酒席,邀衆人入座,兩位指揮同知官職雖大,但這個小範圍的宴席他們卻無緣參與,席上衆人都心中明白,能坐上這席位的恐怕是宋楠心中的心腹了,也頗爲自傲,也知道在錦衣衛衙門內部的主要職務上,宋楠必將有所安排。
果然,宋楠毫不掩飾的對錦衣衛衙門權利架構進行了預先的分派,雖然只是宋楠心中的架構,並未得到皇上的批准,但這個大膽的名單一出來,還是嚇了在座衆人一跳。
按照宋楠的設想,孫玄將出任錦衣衛同知職位併兼任南鎮撫司鎮撫,北鎮撫司鎮撫則破格提拔正南坊調往北鎮撫司的侯大彪擔任,侯大彪自己都嚇了一跳,從百戶位子上混上北鎮撫司千戶的職位已經讓他覺得意外,這下子突然提升到鎮撫的位置,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宋指揮,這……卑職……恐難以勝任啊。”侯大彪結結巴巴的道。
宋楠皺眉道:“我說你成你便成,除非你自己裝孬種,鄭達我也會提拔其爲你的副手,你二人好好生的給我把好北鎮撫司衙門,再說孫大人在這裡,你們若有疑難,還不會請教老前輩麼?”
侯大彪抓耳撓腮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孫玄哈哈笑道:“老弟,當官是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你怕什麼?”
另一處重要的職位便是隨駕的錦衣衛大漢將軍統領之職,宋楠將這個重要的職位交給了萬志,此人在此次隨駕突圍的過程中表現的無可挑剔,最後關頭還帶着正德衝出重圍,差一點便命喪在戰場上;此人鐵骨錚錚,對宋楠也是忠心耿耿,回來後宋楠早就想好了他的職位,即便自己沒能升任指揮使,他也要推薦萬志任錦衣衛大漢將軍統領,由他來當這個統領,宋楠也不擔心他會被劉瑾等人暗中腐蝕。
自己的另一名親隨百戶王勇也被提拔爲自己的親衛營千戶之職,在新平堡之戰倖存下來的另五名親衛宋楠也是早就想好了他們的去處,轄下的幾個千戶所的千戶都需要更換,隨自己出生入死證明了自己的忠誠的人自然會得到回報,即便這種回報看起來驚世駭俗。
夜幕降臨,喧鬧的宋府逐漸寧靜下來,幾名僕役仔細的將大院內外的灰塵和白日雜沓的腳印污痕掃去,撒上清水壓塵。
後堂小院中,宋楠洗了澡換上寬大的絲袍坐在軟椅上納涼,忙了一天的葉芳姑和陸青璃等幾人也坐在一旁,小萍兒端了一盆煮熟菱角來,幾女嘰嘰喳喳的邊聊天邊剝菱角吃。
宋楠眯着眼看着天上的燦爛星河,心中卻頗不平靜,那件棘手的事實在是難以解決,自己已經來來回回想了幾遍也未能想出好辦法來,不免心頭焦躁。
一縷簫音在後院響起,悠長婉轉如泣如訴,宋楠心中本就焦躁,聽得更是情緒低落,起身喝罵道:“吹得什麼簫,煩也煩死了。”
葉芳姑和陸青璃等人均一愣,宋楠的情緒有些不太對頭,這是戴素兒的簫音,宋楠可從沒說過戴素兒的簫音不好聽,今日總覺得宋楠有些不對勁,也不知是怎麼了。
“青璃,去提醒素兒一聲,我們家爺今日中邪了。”葉芳姑努努嘴道。
陸青璃起身欲行,卻聽宋楠長嘆一聲道:“我怎麼亂怪起簫音來了,我也是心情煩躁的不在地方,不成!要去給戴小姐道歉。”說罷木屐踏踏,緩緩往後院去了。
陸青璃和葉芳姑對視一眼,同時翻了個白眼,心道:想去看人家便去,找這麼個蹩腳的理由,人家壓根沒聽到你的話好麼?真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