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年的新年悄然來臨,爆竹聲中,大明朝的官民百姓暫時將紛擾忘去,煩惱拋開,享受這一年一度喜慶的日子。伴隨着時落時停的數日飛雪,京城中也一片銀裝素裹,化爲童話世界,白雪將瘡痍滿目的大明朝的疾苦悲歡掩蓋住,彷彿是讓它有喘息之機。
對大明朝廷上下官員來講,新皇即位這近兩年時間裡,每個人的心目中都已經對時局有了一定的判斷。
外廷在和內廷的爭鬥中沒有佔到一絲便宜,本想利用新皇即位的契機削弱內廷實力,讓少年皇帝正德能按照外廷所期望的那樣行事,但結果卻是吃了大虧,內閣六部一幫老臣被黜退,中堅力量被連累貶斥,甚至有人因此喪命,可謂元氣大傷。
並且,劉瑾的手伸進了內閣,控制了吏部和戶部兩大實力衙門,導致大批官員爲不受劉瑾迫害而倒向閹黨,更是讓外廷文官們扼腕長嘆,泣血頓足。
慶幸的是,內閣之中尚有中流砥柱在,李東陽忍辱負重爲了挽救外廷的頹敗之勢選擇了堅守,他的得意弟子楊廷和在內閣之中已經逐漸成熟,文淵閣大學士王鏊也矢志不移,堅定的站在對抗劉瑾的第一線;兵部、工部、禮部、刑部等處雖有劉瑾勢力滲入,但大局尚握在外廷手中,形勢並非不可挽回。
劉瑾的坐大,和宋楠有極大的關係,對於宋楠,外廷對他的評價一直是走着愛恨兩個極端,若非此子橫空插了幾腳,劉瑾也許很難有今日的權勢;但如果不是此子說服挽留了李東陽,並讓李東陽有機會將楊廷和王鏊等直臣薦入內閣之中,外廷恐盡爲劉瑾控制。
況且,宋楠和劉瑾之間的關係一直撲朔迷離耐人尋味,這兩人從沆瀣一氣到公然反目,相互間也從合作變成了明爭暗鬥。現如今,外廷反倒退居次席,對抗劉瑾的大旗倒讓宋楠扛在肩上,倒也讓人不得不慨嘆世事的無常。
外廷自然是樂意見到這種改變,對外廷而言,劉瑾和宋楠都是敵人,這兩人之間的爭鬥也是勢力坐大之後的狗咬狗,外廷如今的力量,對付其中一人尚且難爲,更別談同時和兩人對抗了,最好的策略還是坐山觀虎鬥,讓這兩人鬥個你死我活。
當然,大明文官高傲的內心之中,對這種被排斥在外,無力左右局勢的感覺很是惱火。曾幾何時,皇上也不得不看着文官們的眼色行事,如今卻被邊緣化,縮在角落裡猥瑣的找機會,在心理上一時難以轉變。但外廷自楊廷和進入內閣,逐漸成爲衆人的主心骨之後,變得也更爲的實際。
楊廷和果斷的捨棄了不必要的自傲,盡力周旋在其中,保證了外廷依舊能發揮影響力。甚至在必要的時候,楊廷和也選擇和弱勢一方的宋楠合作,聯合打壓劉瑾,保持實力的均衡。
在這一點上,不得不說楊廷和是個有眼光有想法之人,雖然楊廷和內心中.將宋楠看的和劉瑾一樣,都是必須要除去的佞臣之流,但這絲毫不妨害他和宋楠之間關鍵時候的合作。
唯一讓楊廷和惱火的是,宋楠這小子太賊,好處當仁不讓,總是讓自己始料不及,就像上次楊一清三邊總制之職,外廷本是十拿九穩,但被劉瑾一攪合不得不選擇宋楠聯手攪局,到最後卻被宋楠得了好處,讓楊廷和氣的好幾餐沒吃下飯去。
新年前,內廷的大劇變奪人眼球,本來因爲宋楠示弱,被劉瑾強開內廷雙衙之後,已經讓上下官員都認爲宋楠已經失寵無力,終被劉瑾踩在腳下;爲此外廷數次緊急會商對策,都以爲此事已經木已成舟無法更改。忽然間,晴空一個霹靂,劈的所有人外焦裡嫩糊里糊塗,皇上不僅下旨停開內廠西廠不說,內廷中日漸得勢的錢寧還因圖謀不軌被格殺,全家數十口被斬殺在菜市口,怎不叫人大呼意外?
這次事件,也讓所有依舊對宋楠輕視的人宛如醍醐灌頂般的提了個醒,宋楠絕非易於之輩,在如此逆境下翻身,從此之後,恐無人再能壓制他;今後一段時間,怕是劉瑾也不得不對宋楠有所忌憚了。
明白了這一點絲毫沒讓楊廷和感到輕鬆,他覺得,宋楠比劉瑾更難纏未必是件好事,如今的局面雖然表面上劉瑾依舊強勢,但宋楠的崛起將不可阻擋。經過這一次和劉瑾正面的博弈,宋楠的麾下也不知會多了多少的崇拜者,所有對劉瑾不滿的官員甚至是內廷之中的太監,都可能因此成爲宋楠的麾下勢力;本來宋楠坐擁近五萬錦衣衛人手,衙門遍及大明各地的錦衣衛指揮使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要是再讓他控制住更多的官員,他的可怕絕不在劉瑾之下。
誰強便打壓誰,誰弱便幫誰,這是楊廷和內心中擬定的實用主義新策略,外廷如今雖然式微,但加入任何一方,足以讓天平扭轉,一切以自身的利益爲重,如果宋楠的勢力擴張到威脅外廷的生存,哪怕是和劉瑾合作,楊廷和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宋府中張燈結綵歡度新年,從節前的數日裡,宋楠便履行諾言,年假前的數日便已不去衙門辦公,呆在府中盡心盡力的‘伺候’了家裡的四位夫人,四位中有三位都是新婚,這段時間的形勢緊張也影響了新婚的氣氛,當危機解除之後,宋楠自然要好好的補償她們一番。
除了越來越荒淫的不分白天黑夜的各種牀上運動之外,宋楠還陪着幾位夫人上街購置年貨新衣,陪着宋母和衆女去寺廟燒香,甚至還親手下廚替全家人煮了一頓飯。
衆人都明白宋楠實在補償之前的冷落,但這年頭哪有家中之主下廚做菜的,堂堂大明錦衣衛衙門都指揮使在家中爲妻妾燒飯燒菜,陪妻妾出去買衣服逛大街,傳出去豈非讓人笑話,於是衆女堅決的阻止了宋楠進一步的補償行動。
大年三十的夜晚,全家老少並蔚州鄉親七八十口在正廳和偏廳中開了十來桌晚宴,請了楊夫人母女以及忠叔等和宋家主人同桌,其餘僕役婢女各有酒席,這一夜喝的盡興,喝掉了二十幾壇酒,直到子夜方纔散去。
宋楠和小郡主和陸青璃都喝多了,宋楠硬是拉着戴素兒和陸青璃葉芳姑四人同牀,小郡主沒個主母的樣兒竟然夥同陸青璃跟着湊熱鬧,葉芳姑和戴素兒卻是無論如何不肯依從,被宋楠弄得又羞又怒。兩女覺得宋楠越來越突破底線,平日裡同房時提出的各種讓人難以啓齒的姿勢和要求倒也罷了,現在又想着大被同眠,豈能容他如此胡鬧。
好在這三個傢伙都醉的不輕,在葉芳姑和戴素兒連哄帶嚇之後,不久便倒在牀上呼呼大睡,兩女這才趕緊脫離魔爪,趕下牀回自己的房中休息,剩下宋楠和小郡主陸青璃三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大牀上,相互間交股疊腿的不省人事。
大年初一清早起來,宋楠和忠叔李大牛等人開門燒香迎財神,宋家的女眷們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宋母的帶領下拜祭宋家先祖,發紅包,忙的不亦樂乎;早飯後宋楠上朝參加了短暫的大朝會回來之後,帶着衆女在後院中又擺起了長席喝酒玩耍。
衆人吃喝的高興,宋楠發現楊蔻兒並不在場,忙問道:“楊小姐怎地沒來?”
婉兒道:“剛纔小婢去請了,楊夫人和楊小姐坐在屋子裡流眼淚呢,小婢便沒好意思打攪她們。”
宋楠詫異道:“大過年的幹什麼掉眼淚?”
葉芳姑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一家子不能團聚,到了年節自然傷感,命人送些果點去便是了,莫去打攪她們。”
宋楠想了想起身道:“我去看看。”
衆女拋來一堆衛生球,宋楠道:“楊大人在西北不能回京,託我照顧他的妻女,咱們便要盡心盡力的照顧,否則豈不是有負所託。”
衆女心中嘀咕:照顧是不假,但那楊小姐天天跟在你後面當小尾巴,這可不是個事兒,你不懂避嫌倒也罷了,人家可是三邊總制官的女兒,要是真鬧出什麼事兒,可沒法收場。
但宋楠說的冠冕堂皇,衆人也無法反駁,隻眼睜睜的看着他出垂門去了;小郡主一努嘴,胖婢女如花叉着腰咚咚咚的跑去盯梢,衆女頓時心情大暢,有小郡主這個醋罈子在,倒也無需其他人擔心的,很快便相顧而笑,後園中又是一片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