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一隻由各軍中選拔出來的四百熟悉水性的特別行動隊在中軍大營組建而成,王勇率領百餘名錦衣衛火銃親衛隊也加入其中,但錦衣衛親衛隊中不少人不熟水性,於是不得不臨時抱佛腳,李大牛帶着百餘名水性不錯的士兵在泗水河上方的河灣中展開速成教學。不求水性多麼好,但求在水中不慌亂不會淹死,學會簡單的狗刨式也就可以了。
但困擾衆人的關於水下暗渠長四十丈,如何能潛入這麼長的距離而不被溺死的問題,宋楠卻始終沒有給出答案。直到傍晚時分,宋楠召集衆將佈置攻城任務的時候,這個謎底才徹底的被揭開。
數百名親衛擡着五十餘條細長的獨木舟放在大帳門口,宋楠指着獨木舟道:“這便是渡過暗渠的關鍵之物了。”
衆人愕然,這獨木舟難道還能在水底划行不成?大都督這又是在搞什麼花樣。
宋楠親自做了示範,將獨木舟翻了個底朝天,和李大牛兩人一前一後頂着獨木舟走了幾步笑道:“明白了麼?”
“明白什麼啊?”衆將欲哭無淚,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宋楠嘆口氣將小舟放在地上,正欲解釋,忽聽有人鼓掌笑道:“好辦法,好辦法,宋大人這辦法簡直絕了。”
衆人看去,卻是中軍官張永在鼓掌,許泰愕然道:“張公公難道能看的明白?”
張永笑道:“咱家想起幼年在湖上泛舟之事,你們要不要聽聽?”
衆將翻着白眼心道:大戰在即,誰要聽你說什麼泛舟之事。
張永卻自來熟,不等衆人點頭便道:“記得我七八歲的時候,有一回和堂兄去家門口的小湖上泛舟,不料想小舟傾覆,我和堂兄一起落水了。可惜的是,我和堂兄都不識水性,我二人在水中撲騰了半天,翻轉的船底滑溜的很,我們又抓不住,都喝了不少的水;正當我以爲將要命喪水中之時,你們猜怎麼着?”
衆人被挑起了興趣,伸着脖子問:“有人搭救你們了?”
“你爬上船了?”
“總之一定是某人救了你,不然你焉能站在這裡說話?”
張永呵呵笑道:“別亂猜了,告訴你們把,我沉入湖底,最後一次冒頭之時,竟然誤打誤撞將頭伸進了翻覆在湖面的小舟之中;小舟翻覆之後艙內居然還有空間,於是我便抓着船底的木板,頭伸在空隙處呼吸,腳下亂撲騰,居然讓我撲騰上岸了;可惜我那堂兄卻淹死在水中了,哎。”
衆將愕然,陸完疑惑的道:“公公是說,船翻轉入水之後,裡邊還有空隙呼吸麼?”
張永看着宋楠笑道:“宋大人,你說呢。”
宋楠哈哈笑道:“張公公說的一點沒錯,我正是要利用船底的空間給大夥兒呼吸,咱們八人一舟,將船翻轉後用抓住船邊的木條,船會被八人的重量帶着直接沉入河中,但船內還有空間,只需踩着暗渠的地面直接走過暗渠便是了。”
衆人轟然炸鍋了一般,渾沒想到這樣也成,這大都督的腦子可算是想空了,這事兒要是讓其他人來想,怎也想不到這個辦法來。
有士兵要搬着小船去試驗,宋楠擺手道:“不用試,絕對成功,除非你們造的小船漏水漏氣,那便要死在暗渠裡了,除此之外,怕的是暗渠有劇烈的轉彎之處,小舟無法通過;不過這一點老石匠牛老丈也已經排除了這條,這條暗渠筆直通往城內的一個人工水塘之中。”
衆將喜笑顏開,嗡嗡談論,宋楠坐在案後咳嗽一聲,帳內頓時靜了下來。
“諸位,咱們今晚務必要拿下這袞州城,許泰聽令!”
許泰踏前拱手道:“卑職在。”
“令你率一萬兵馬轉往西城,二更後展開佯攻。”
“卑職遵命。”
“陸完聽令!”
“卑職陸完在。”
“令你率一萬兵馬二更後佯攻北城。”
“遵命!”
宋楠肅容道:“你二人記着,城中火起爲號,城中火起之時,便猛攻兩面城牆,務必要攻上城牆,不得有誤。”
許泰和陸完雙雙拱手喝道:“誓死破城,大都督請放心。”
宋楠點頭道:“我的性命便握在你們兩人的手中,你們破不了城,我們進去的人手便統統要被殺光,破了城便是救了命。”
衆將愕然道:“大都督要從暗渠進城?”
宋楠點頭道:“當然。”
衆人叫道:“不成不成,這太危險,大都督何必犯險。”
王勇道:“是啊大人,屬下帶隊便可,莫不是不信屬下的本事麼?”
宋楠微笑道:“當然不是不信你,而是因爲需要我親自進城;需知四城城門都被賊兵堵死,進去後無法爲攻城大軍開城門;昨日和今日,咱們向城頭喊話,向城中拋灑傳單,目的便是咱們進入城中之後能策動百姓爲內應,讓城中大亂。我出現在城中跟你出現在城中是截然不同的,我可是朝廷的剿賊大都督,我一旦入城,則說明此城已被我大軍攻破,會對城中賊兵是毀滅性的心理打擊,更是給百姓們壯膽,給準備反水的士兵們壯膽,明白麼?”
衆人默然不語,宋楠說的是有道理的,一旦朝廷剿賊大都督出現在城中,那該是多麼大的震撼;說到底大都督還是想大規模的策動城內生亂,減少攻城兵馬的損失;但在城中一旦表明身份,大都督也就更加危險了。
張永低聲道:“話雖如此,但請宋大人三思啊,您可是軍中之主,一旦出了意外,那可了不得。”
宋楠擺手道:“我意已決,我哪有那麼容易死的,新平堡韃子萬軍圍困,我還不是毫髮無傷的脫險麼?更何況是這些烏合之衆的反賊了。”
衆人苦勸,宋楠執意堅持,衆將無奈也只得作罷。
軍令已下,各軍回營準備行動,宋楠將侯大彪拉到一旁帳內,低聲道:“天黑之後,你率五千錦衣衛緹騎迂迴往南門藏匿;待南城城樓起火,便立即攻擊南門,我會在城頭墜下繩索助你們爬上來。”
侯大彪大喜過望,低聲道:“還當大人忘了卑職呢,這入城首功難不成還要給別人不成?”
宋楠笑道:“這不是首功不首功的問題,南門守軍最薄弱,我必先佔領南城,引你們入城方可造成城中大亂,那是計劃的關鍵。”
侯大彪拍胸道:“放心吧大人,這回卑職定給你長臉,那賊首楊虎的頭顱我定割下來奉上。”
宋楠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
侯大彪喜滋滋的轉身去了;宋楠吩咐開飯,領着四百即將鑽洞的水老鼠吃了一頓飽飯,命衆人將兵刃火器用油布裹好綁在身上,一切收拾停當之後,衆人閉目休息,等待命令。
二更天時分,北城和西城外喊殺之聲想起,許泰和陸完的佯攻打響;獨坐大帳之中閉目養神的宋楠一躍而起跨出大帳,對着迎上來的王勇一揮手,王勇連聲號令,四百勇士扛起木舟出營往東,消失在黑暗之中。
北城西城同時受到攻擊,楊虎接報後火速登上城樓,見滿天的箭支往城頭上射來,但卻不見官兵進攻的身影,不由得大罵道:“他孃的,搞什麼名堂,這幫孫子官兵光打雷不下雨,有種真刀真槍的攻上來試試。”
身旁一名頭目湊上來道:“大將軍,官兵是不是有什麼企圖啊,連續兩晚官兵都這麼鬧騰,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理說,官兵這麼鬧騰對他們也沒好處啊,昨晚被咱們居高臨下射死了不少人,官兵圖什麼?”
楊虎道:“有個屁的企圖,官兵將領哪一個不是膿包?咱們一路從文安打到這裡,縱橫千里方圓遇到幾個能打的?別管他們,叫城上的兵馬瞪大眼睛看着,官兵不進攻,連箭也不用放,讓他們鬧騰去。”
左右得令傳下,城上守軍一個個躲在城垛後呆呆看着下邊大喊大叫的官兵發愣,初始還有些興趣,到後來連看都懶得看,有的人竟然將官兵的喊殺聲當成了催眠曲,索性閉目睡起大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