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桐豈會要挾叔父什麼,鳳桐只是一介弱質女流,本對什麼打打殺殺爭權奪利之事不感興趣,對手頭尋到的這些東西其實也並不相信。只是想請叔父明白一件事,人若是被逼急了,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朱寘鐇仰天大笑道:“果然是我朱家的血脈,雖是女子,卻也不輸男兒,只可惜你的這番話本王一句沒聽懂;你說的什麼府中僕役是錦衣衛密探之事我卻壓根不知情,他們是誰,因何而死,我卻是一點也不關心,也沒那個閒工夫。”
“叔父自然是不願承認,但你我心知肚明;鳳桐也知道叔父是雄才大略之人,鳳桐也不願惹叔父不快,但鳳桐不得不告訴叔父一聲,這件事我已經安排妥當,託付於城中一個可靠之人之手,一旦鳳桐和慶定王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鳳桐親筆書寫的這封告密的信件必將呈上相關衙門的案頭。之前鳳桐擔心這封信也許出不了寧夏鎮,然而現在這擔心卻是不必要了,因爲錦衣衛指揮使宋大人來到寧夏鎮,倒也省的麻煩,直接送往宋大人案前便一了百了。所以請叔父三思,不要逼着鳳桐鋌而走險。”
朱寘鐇心頭一驚,越聽越覺得平安郡主似乎早有防備的樣子,若那也許存在的物事在平安郡主手中,他都已經決定不顧一切的逼問出東西,然後殺了這個敢於跟自己作對的侄女。但若她真的是已經留下了後手,殺了她容易,事情可就露陷了,自己的準備還不充足,很多該爭取的人,該準備的物事都沒準備好,這時候可千萬不能露了風聲,特別是錦衣衛一干人都在寧夏鎮的時候,這羣狗的鼻子靈的很,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透露。
朱寘鐇決定在一切未弄清楚之前先穩住平安郡主,也許她是虛張聲勢的瞎咋呼,但自己卻不能冒這個險,穩住她然後再慢慢的查出她的底細,最後再整治的她死去活來。
“鳳桐侄女,沒想到你對叔父成見如此之深,叔父的心涼透了,叔父真的很傷心,在你眼中叔父竟然是這樣的人,枉費我殫精竭慮的爲慶王府操勞。你今日所言的話叔父一句也聽不明白,叔父不是怕了你這虛妄的威脅,叔父只是覺得你似乎有些走火入魔了,將叔父看成了別樣之人。你父是我胞兄,我不能有負他之所託,雖然你對我不敬,我卻不能對你加以責罰;只是叔父不明白你爲何要替賊人隱瞞,告訴我這賊人的身份到底是誰?你是否受到他的脅迫,你放心,有叔父在這裡,他不會傷你一根毫毛,他匿在何處?快說出來吧。”
宋楠聽着這些誠懇的話語,心中對朱寘鐇能屈能伸的做派倒是很佩服,話頭不對立刻便先穩住平安郡主,事後一旦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必是殘酷的報復和懲罰。說郡主被自己所脅迫,這倒是不假,此刻自己不正摟着郡主的腰讓她不能動彈麼?如果這也算是脅迫的話,倒是一點也不冤枉。
平安郡主道:“叔父,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裡並沒有什麼賊人,那春花確實是成都府的舊人,您若不信可派人去查勘;侄女兒只是生氣你只聽這兩個婆子之言,實際上春花入府之時有身邊的婢子在場,不妨叫出她們出來證明。”
朱寘鐇心頭疑惑不已,要麼便是自己的判斷有誤,要麼便是自己這個侄女兒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精明,她竟然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後者的可能性倒是不大,自己臨時產生了懷疑,事前她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安排,難道這真有這個春花麼?
“哦?有人證明這個春花確有其人麼?”
“當然,雲兒和青鸞當日都在我身邊,她們目睹了我帶春花回府之事,不信叔父可問問她們。”
朱寘鐇擺手道:“你怎麼不早說,早說了哪有這些誤會,都是這兩個老貨胡言亂語,差點教我錯怪了你。”
“王爺,這兩個婆子是大廳中的僕役,那日偷了樓中物事被我發現,郡主懲罰了她們,現如今竟然出言陷害。”青鸞忽然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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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寘鐇自然知道這兩個婆子沒膽子陷害,她們本就是安排在西樓監視的眼線,但聽到這話不得不做些表示,加之爲了穩住郡主,也需要示好一番,於是喝道:“原來如此,這兩個賤人竟然如此不堪,來人,拖出去打死。”
兩名婆子大驚叫道:“饒命,老奴焉敢如此,確實是沒見到春花這個人,王爺問話老奴們豈敢說瞎話。”
安化王怒道:“沒看見便是沒有麼?你們說的肯定,差點叫我冤枉了郡主,拖出去。”
兩名衛士進房來拖着就走,兩名婆子大喊大嚎,卻一路被拉下樓去,不知是真的打死,還是安排到別處去了。
到了此時,再糾纏也沒什麼用,而且現在賊人不賊人的倒也不是重點,重點是要查出郡主究竟知道些什麼,還有在外邊安排的那個隨時通風報信之人到底是誰,這纔是最該關心的。
朱寘鐇雖心頭惱怒,但他豈會因此失去分寸,簡單的寒暄幾句場面話帶人離去。
來到樓外,朱寘鐇忽然回頭看着三層樓上的燈火沉思不語,半晌後對跟隨身邊的衛士道:“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監視這裡,全面搜查拷問樓中僕役,一定要問出點什麼來。”
衛士統領趕忙應諾,頭臉腫脹如豬頭一般的汪興仁湊上來道:“王爺,卑職請命看守西樓,絕不叫郡主或者其他人出西樓一步。”
朱寘鐇擺手道:“蠢話,爲什麼要限制她出府?本王倒是希望她能多出府,否則如何能知曉她在外邊與何人接觸?記住了,她若出府,無論見了何人,跟何人說過話,必須要將那些人抓回來嚴加拷問,弄清楚之間的瓜葛,一定要搞清楚她知道些什麼。”
汪興仁挑指讚道:“王爺聖明,卑職明白。”
朱寘鐇皺眉擺手道:“都去吧。”
衆衛士轟散之後,朱寘鐇對身邊貼身站着的幾名護衛道:“從今晚開始,本王特准你們可上西樓窺伺郡主行蹤言語,聽聽這賤人跟她的婢女們都說些什麼,若有涉及那晚之事,立刻記錄稟報;但絕不可驚動她,也不準對她無禮,否則本王定不輕饒,明白了沒有?”
幾名護衛拱手道:“遵命!”
……
樓上屋內,隨着安化王和衛士們的離去,一切歸於平靜;青鸞站在門口張望了半天,確認人都已經離去,這才關上房門回身來。
“都走了,郡主,好險。”青鸞低聲道。
“將他碰過的茶盅桌椅站過的地毯統統扔了,我房中不能有他留下的臭氣。”平安郡主冷聲道。
青鸞連忙答應,動手將朱寘鐇碰過的物事喝過的茶杯盡數收攏進渣鬥,坐的椅子也被搬出了房間,地毯一時不能更換,只能明日更換了。
宋楠心中嘆息,愛屋及烏,厭屋也及烏,痛恨朱寘鐇連他用過的茶杯坐過的椅子站過的地毯都要討厭;如她對自己也是厭惡的,自己離去之後,這位郡主豈不是要將整個屋子推倒重建,或許連頭髮也給絞光了吧。
人走了,宋楠也不好意思賴在人家的牀上,驚覺手臂依舊摟着人家的細腰,身子也貼的太緊,忙縮回手悉悉索索的準備起身,平安郡主愣了愣,忽然低聲道:“你便睡在這裡吧。”
“什麼?”宋楠沒聽明白,難道……
“你……莫誤會,叔父今晚定會加意的監視此地,或許半夜裡又會來個回馬槍,又或者是派他手下武功高強的護衛前來窺伺,總之在明晚帶你出去之前,你不能離開這張牀,不能露出身形來。”平安郡主急忙低低的解釋道。
宋楠愕然道:“這……豈不是壞了郡主的名節。”
“名節早已被你毀了,現在說這些有何用,但願你能遵守諾言,替我和慶定王將他趕走,那樣……那樣我便不怪你。”平安郡主口中的氣息芬芳馥郁,兩人捂在被窩裡說話,相互間氣息可聞,吹起的幾縷髮絲輕拂宋楠的臉上,就好像撩撥在心中。
屋子裡靜悄悄的,不知何時青鸞已經吹熄了燈盞離開了房間,一縷月光從窗外射了進來,將房中的一切籠上一層薄紗,適應了黑暗的雙眼可以看到平安郡主精緻的面孔,宛如大理寺雕像一般。
宋楠不敢多看,低聲道:“郡主高義,宋楠沒齒難忘,我答應你的事必會兌現,只要查出他的證據一切包在我身上;今晚你行的是一步險棋,我剛纔很擔心他會不顧一切的殺人滅口。”
“你不瞭解他,他是個多疑的人,他不會貿然下手的,但如果被他識破我的話都是謊言的話,那就真的完了,即便是我,他也會毫不手軟。”
宋楠驚愕道:“你的那番話全是假的麼?你壓根不知道錦衣衛密探死前發現了他的什麼秘密?”
平安郡主無聲一笑道:“當然不知。”
“那你怎麼編的煞有其事,連我都相信你真的知道些什麼呢。”
“奇怪,不是你告訴我的麼?你說要去尋暗探留下的什麼物事,證明王爺的一些秘密,我說的這些不都是你告訴我的麼?”
“……”宋楠一時語塞,倒是無法答話了。
“我累了,要睡了,明兒再說吧,反正明天我還是要裝病呆在房中,你也不能離開這張牀。”平安郡主秀氣的打了個阿欠。
宋楠轉身往牀的那一頭爬去。
“你做什麼?”
“我睡那一頭去,免得……免得褻瀆了郡主。”
“……別,我聞得到你的腳臭,你睡那邊我這一夜如何安睡?還有,你身上的衣服能脫了麼?鼓鼓囊囊的很是不適。”
“……郡主。”
“怎麼?你一個大男人還怕我吃了你不成?我都不怕你倒是怕了。”
宋楠默默無語,忽然起身三下五除二脫了身上的衣物,穿着貼身的小衣鑽進被窩,兩人身子一接觸,頓時同時一顫,同時朝兩邊縮了縮,保持身子之間的距離。
這一夜是宋楠有生以來最難入睡的一夜,鼻端的馨香,枕邊人輕微的呼吸聲,窗外呼呼的北風聲,明明是平靜的夜,在宋楠聽來卻嘈雜不堪。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