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宋楠裝傻不問,焦正泰和高虎卻是按耐不住了,終於在和宋楠對飲一杯之後,焦正泰咳嗽一聲開口道:“宋侯爺,我和高侯爺有些小小的事情想跟宋侯爺說,不知是否唐突?”
宋楠知道這是要入正題了,於是放下酒杯正色道:“說的什麼話,雖然我們之間以前並無什麼交情,但二位侯爺這般看的起我宋楠,宋楠自知可貴,有話便說,何必拘泥。”
焦正泰呵呵笑道:“得宋侯爺准許,那我可要直說了。是這樣,之前宋侯爺在白紙坊買地之時曾經向匯通錢莊借過銀子是麼?”
宋楠笑道:“是啊,可惜人家不給面子,生恐我還不起銀子,竟然一口回絕了。我只能說,這錢莊的東家是瞎了眼了。如今我百萬兩的週轉銀子全部存入了飛合錢莊,匯通錢莊便是想要我存一兩銀子也是休想了。”
焦正泰和高虎面色尷尬,焦正泰乾咳一聲道:“不瞞宋侯爺說,這匯通錢莊瞎了眼的東家便是我和高侯爺兩人。”
宋楠一愣,忙道:“哎呦,我可不是故意當面罵兩位,我確實不知匯通錢莊是您二位的產業,得罪得罪了。”
高虎嘆了口氣道:“宋侯爺,不怪你罵我們瞎了眼,我二人確實瞎了眼,當初聽了其他侯爺們的話,拒絕給你借銀子辦事,此事我們後悔不已。您照顧飛合錢莊的生意也是應該的;飛合錢莊得了宋侯爺的百萬兩存銀,如今開了數家分號,聲望已經有趕超我們匯通錢莊京城第一的趨勢了。這都是我們咎由自取,怪不得宋侯爺。”
宋楠搖頭道:“這上哪說理去,我既不知匯通錢莊是兩位侯爺的產業,又不知飛合錢莊是匯通的對頭,怎地弄成這副局面了。”
焦正泰擺手道:“宋侯爺,我們不時怪你,只是就事說事罷了。今日我兄弟二人前來,便是想求宋侯爺一件事。”
宋楠道:“不用說了,我今後的銀子存入你匯通錢莊便是,但已經存入飛合的銀子卻是不便拿出來,否則豈不是失了信義。”
焦正泰忙道:“侯爺,我等不是這個意思,銀子存入誰家也不甚打緊,我和高侯爺的意思是,能否讓我和高侯爺將功補過,之前拒宋侯爺借銀子實在是不該,我們商議着,從錢莊拿出幾十萬兩銀子無息貸給宋侯爺週轉,彌補之前的怠慢如何?”
宋楠愣了愣,覺得很意外,焦正泰和高虎這番作爲有些讓人難以理解,難道是真心想跟自己搞好關係?若只爲緩和關係,也根本無需這麼做,需知錢莊的銀子是匯聚了存戶的銀兩積少成多的,並非是他們兩人擁有的銀子;錢莊的存銀要麼高利放出,要麼投資產業,總之要拿這些銀子生錢才能維持錢莊的運營的。焦正泰和高虎這麼做會虧的一塌糊塗。
“焦侯爺,這件事我可不能答應,這不是擺明了教兩位吃虧麼?之前都是誤會,此刻早已把話說開,誤會便已經冰釋了,無需這麼做。”
“宋侯爺,這是我二人的一片誠意,況且我二人也知道,宋侯爺白紙坊的開發缺少銀子週轉,我們此舉不說雪中送炭,起碼也是幫了您一把,這是我們兄弟樂意做的。”焦正泰誠懇的道。
宋楠皺眉笑道:“你怎知我缺週轉資金?我尚有一百萬兩銀子存在飛合錢莊裡呢,若我週轉不開,焉能有餘銀存入?”
焦正泰笑道:“侯爺莫要騙我們了,您那一百萬兩銀子存入飛合莊中只有兩個月的限期,據我們所知,五月十二銀子到期;侯爺的白紙坊兩區同時開工建設,這筆銀子怕是很快就要投入進去,還哪來的閒錢?而且宋侯爺正積極跟各地商賈簽訂預付購買商鋪的協議,這不是缺銀子是什麼?”
宋楠一驚,原來自己的底細竟然被這些人都打探的清清楚楚,心中不禁生了幾分戒心。
“宋侯爺,我二人今日也是豁出去了,跟侯爺透露一個絕密的消息,您便知道我和高侯爺今日前來的誠意如何了。”高正泰探過身子來低聲耳語,高虎起身來到包間門口四下看了看空蕩蕩的春風樓三樓露面,回過身子來仔細拉好包廂門口的布簾。
宋楠愈發覺得兩人行爲古怪,就聽焦正泰低聲道:“宋侯爺,團營侯爺中已經有人眼紅你獨霸白紙坊開發,得利滾滾;但你購買閒散地皮在先,他們也沒什麼辦法。但是他們已經在暗中商議,要將宋侯爺尚未購下的白紙坊私宅盡數買下來,要在白紙坊中跟侯爺唱對臺戲呢。”
宋楠一愣,皺眉道:“他們也要造商鋪宅院麼?怎麼可能?此地的私宅我已經買下大半,只有百餘戶零星散落中北一帶,他們便是買下了那些私宅,又如何能開發出氣候來;這不是虧本買賣麼?”
焦正泰嘿嘿一笑道:“宋侯爺,無法開發,難道不能閒置着麼?房子地皮又不張嘴要飯吃,只要能讓宋侯爺的成片開發計劃支離破碎,這便達到目的了。這些私宅穿插在宋侯爺購買的地皮之間就像是牛皮鮮,有礙觀瞻且不談,若將來再弄些乞丐地痞來住着,誰還敢與之爲鄰?宋侯爺可明白他們的用意了麼?”
宋楠吸了口涼氣,白紙坊的私宅土地購買的計劃確實進行的不太快,南區居民密集,重點也放在南區之中;中北兩處因爲全是荒地和荒林,這些都是宋楠花銀子買下來的官地,所以暫時沒將重點放在上面。殊不知中北兩處還是散佈居住着不少私人的宅院,就像當初楊一清歸隱之時,不也是買下了一片湖邊的地皮建了宅院居住麼?
侯爺們若是真的鑽了這個空子,搶先將這些宅院買下來的話,只管讓這些私宅閒置不賣,破壞自己整體的佈局和規劃,那還真是一件棘手之事。
“宋侯爺,這回你相信我二人的誠意了吧。”焦正泰看着宋楠有些焦慮的表情微笑道:“宋侯爺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便可加快收購私宅私地的速度,這樣便可搶在頭裡不讓這件事發生了。”
宋楠吁了口氣道:“恕我直言,兩位侯爺告知我此事可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的,就不怕其他侯爺們怪罪你們麼?”
焦正泰嘿嘿一笑道:“宋侯爺,團營早就不是鐵板一塊了,雖然我們不願承認,但團營侯爺們已經失去了昔年的榮光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我和高侯爺不願坐以待斃,所以想結交些新的朋友。宋侯爺的本事和能力天下盡人皆知,若我等還老是抱着老眼光看人,將宋侯爺視爲外人,那便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那日宋侯爺闖了我的軍營之後,我就在考慮這個問題,這件事若是發生在團營任何一位侯爺身上,恐怕滿朝皆要彈劾,皇上也定會降罪,即便拿那個理由來搪塞也是搪塞不過去的。可宋侯爺便硬是全身而退,皇上連句責怪的話都沒說,這便是差別。”
宋楠微笑道:“然則又如何?”
焦正泰道:“然則,我和高侯爺願意跟宋侯爺冰釋前嫌,保持良好的關係。我等也沒什麼別的要求,只希望宋侯爺能讓我們跟着得些好處便成。將來宋侯爺和團營侯爺們翻臉的時候,對我和高侯爺高擡貴手。”
宋楠冷笑道:“你這話讓我若芒刺再背,越說越沒譜了,什麼叫我將來會跟侯爺們翻臉,這叫什麼話。”
焦正泰正色道:“侯爺莫怪我說話直爽,對宋侯爺我們可是做過許多調查的,團營的侯爺們可不是傻子;從宋侯爺過往的經歷來看,這一天遲早要來到。英國公張侖卸任團營總督之職後,我們更是堅信了這個看法,宋侯爺任小公爺放棄團營總督之職,不就是爲了能放手對付團營而不受拘束麼?定國公上任當天,侯爺你就來我軍營闖營抓人,這不就是要給定國公一個難堪的開始麼?”
宋楠不禁開始佩服這位焦正泰了,沒想到,這一張大麻臉的粗豪外表之下,竟然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將自己的行爲揣摩的八九不離十,真是人不可貌相。
“焦侯爺不簡單啊。”宋楠微微點頭讚道。
“宋侯爺莫要誇我,這全是高侯爺分析給我聽的,我可沒有這麼細的心思;高侯爺既是我的好兄弟,我們也是兒女親家,他旁觀者清,看的比我清楚這才一語點醒夢中人。”
宋楠驚訝的看向其貌不揚的高虎,高虎的臉上露出羞怯之色來,這個人沉默寡言,不料卻是個心思細膩之人。
“佩服,高侯爺。”宋楠拱手道。
高虎忙還禮道:“宋侯爺不要見怪,高某隻是瞎想罷了。”
宋楠伸手啪的一拍桌子,焦正泰和高虎都嚇了一跳,宋楠面帶笑容道:“好吧,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若不袒露心跡,便是藏頭露尾之輩了。我承認,你們說的有一些確實是我心中所想的。今日二位侯爺能對宋某推心置腹,宋某既意外,又覺得欣慰,來,咱們乾了這杯,之後我有話要和兩位侯爺說。”
宋楠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焦正泰和高虎對視一眼,趕緊舉杯乾了杯中酒。
宋楠咳嗽一聲,靜靜的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