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多地痞被擒押往第七百戶所大院中,在校尉們的聲聲呵斥下抱頭蹲在院子裡,一個個垂頭喪氣。
宋楠踏入院中,鄭達立即迎了上來,問道:“宋百戶,這幫傢伙該怎麼處理?”
宋楠道:“如何處理還用我說麼?查他們的劣跡,然後按照規矩處理便是。”
鄭達爲難的道:“宋百戶,其實這些人大多數身上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少數人才有案子在身,要是按照規矩,大多數人頂多就是抽個十幾棒子放出去完事罷了。”
宋楠道:“既無大惡,略加懲戒放了也就放了,身上有事的全部錄了口供移交北鎮撫司便是。”
鄭達輕聲道:“宋百戶,今日這麼一鬧,再放了這幫人出去,將來還不跟咱們處處搗亂?卑職想着,不如給他們上刑,沒事的也弄些事揹着,統統扔到北鎮撫司去罷了,將來發配也好,坐牢也好,都不幹咱們的事,也正好遂了百戶大人的心思,將街坊上的這些閒漢地痞都清理了。”
宋楠愕然,錦衣衛裡行事當真邪門,難怪當初葉芳姑的那位徐公子和他的父親進了錦衣衛便再也沒法出來,沒事也要打着供出事來,咬牙不供的難免苦頭吃盡,最後小命能否保住都未可知。
不過宋楠也理解鄭達說這話的用意,自己決意清理街面上的痞子團伙,這一回全部抓獲歸案,正是一了百了的好機會;再說如果這些傢伙被無恙放歸,必會對今日之事耿耿於懷,而且還會在街面上作惡,還是一件頭疼的事情。
宋楠有些爲難,但很快他便做出了決定,他可不能昧着良心硬是屈打成招將這些傢伙統統安上些罪名,否則,自己跟葉芳姑心中痛恨的劉五福有什麼兩樣?這事可不能這麼辦。
宋楠沉吟半晌,正色道:“鄭總旗,這些人也是有家小妻兒父母之人,將心比心,咱們不能那麼幹;還是好好的查實爲好,身上確實有事的決不能繞過,身上沒什麼大事的,按照規矩該放便放,咱們兄弟可不能讓人戳脊梁骨,生兒子沒屁眼的事情還是少幹爲好。”
鄭達想想也對,雖然明知有後患無窮,但也只能按照宋楠的吩咐去做。
……
午後天氣炎熱,大街上像是着了火一般,處處熱浪襲人;街上的百姓寥寥無幾,不願在熱哄哄的大街上走動,大街的青石板上閃着白花花的反光,走上去熱的燙腳。
正南坊山川壇西北的林蔭大道上卻是涼爽的很,風經樹木過濾之後從林間掠過,吹在身上涼爽宜人,這裡本是百姓納涼避暑的好去處,可因爲這是英國公府的專用道路,隸屬國公府佔地範疇,所以連一個閒人也沒有。
幾匹高頭大馬緩緩的林間大道上悠然而行,爲首的是一名身材健碩的青年,身着錦緞長袍,身後的幾名騎馬的士兵卻是盔甲兵刃一應俱全,顯然是那青年的隨從親兵。
林蔭道的盡頭是一汪碧水,一座恢宏府邸便依湖而建,或者說是佔據了湖面的一大部分而建,像一隻曬開羽翼的蒼鷹,將湖面的一部分籠罩在府邸的範圍之內。
府門前的一名老者正站在臺階上搭着涼棚往路上看,一眼看到幾名騎馬的人到來,趕緊提着袍子碎步下了臺階,遠遠迎上,作揖行禮道:“小公爺,您回來啦。”
馬上青年哼了一聲道:“嗯,妹子又鬧了?”
那老者鞠躬點頭道:“是啊,郡主哭鬧不休,小人又勸不住,她非要帶這衛隊去尋人晦氣,我一想,這事告知老國公不成,萬般無奈,只好請小公爺回來幫着平復平復了。”
那青年挑眉笑了一聲道:“這妮子,居然要帶王府衛隊出門去尋事,得罪她的人是誰啊?居然將這妮子氣的失去理智了;張福,你做的很對,不能告訴爺爺,彆氣壞了他老人家的身子,我去瞧瞧去。”
那名叫張福的老者趕緊答應着,幫着牽了馬繮來到門前的下馬石前站定,那青年翻身下馬,徑自往大門臺階行去,門口四名侍立的王府衛士趕緊橫臂施禮,那青年擺擺手入門而去。
三進南首,伸出湖面的一處水榭中,‘噼裡啪啦’杯碗盤碟碎裂之聲不絕於耳,不斷從水榭中有物事被丟出來,落在水中盛開的蓮葉荷花從中,激盪的漣漪陣陣,水面上漂浮着些桌椅枕頭之類的物事。
“王將軍,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不聽我的命令,本郡主在外邊被人欺負了,叫你帶人去幫我找回場子,你卻推三阻四,你說,我們英國公府養着你們何用?我定會稟報爺爺,將你們統統攆出去,一羣廢物。”
小郡主張珮媗正抄起水榭中的擺設往外亂丟亂砸,同時漲紅着臉指着水榭中侍立的幾名身着盔甲的衛士大喊大叫。
一名四十多歲滿臉鬍鬚的衛士頭領低聲下氣的小聲解釋:“郡主息怒,屬下等不是不願幫你,國公早吩咐過我們,不准我們隨便聽你的調遣,須得他老人家同意方可,屬下們豈敢不尊國公爺的命令。要不郡主您還是去跟國公爺知會一聲,拿了手諭來,屬下定帶人去替你解氣去。”
“我呸!少拿爺爺來壓我,沒膽子便是沒膽子,我算是看清楚你們,以前給你的賞賜都算喂狗了,罷了,你們沒膽子,我自己去找回場子,沒你們的幫忙,我一樣能狠狠整治那小子。”
媗郡主一邊說,一邊抄起靠枕砸在那衛士頭目臉上,衛士頭目動也不敢動,臉上苦笑不得。
媗郡主越說越氣,又抄起一隻花瓶往門外砸去,就聽到門外‘哎呦’一聲,有人似乎被砸中了;媗郡主聽那聲音,嚇了一跳,正發愣間,就見水榭外,一個錦服青年揉着肩膀皺着眉走了進來。
媗郡主張大嘴巴,臉上突現笑容,大叫道:“哥哥,你怎麼來了?”
錦服青年苦着臉道:“我若再不回來,這外城別院就要被你這妮子拆了。”
媗郡主縱身上前,伸手摟住錦服青年的脖子,整個人幾乎要掛在那青年的身上,高興的大笑大叫,錦服青年皺眉‘嘶’的一聲,揉着肩膀道:“肩膀都快被你砸斷了,你還來折騰我。”
媗郡主紅了臉腳落地,小手幫着青年揉了揉道:“對不住,剛纔可不知道哥哥在外邊,你又不出聲,我怎麼知道你在外邊。”
那青年苦笑道:“倒怪到我頭上了,哎,你呀。”
一干衛士上前抱拳施禮,小公爺點頭笑道:“王將軍,辛苦你了,妹子年紀小,脾氣大,您多擔待。”
那王將軍忙道:“小公爺說哪裡話,卑職等惹的郡主生氣,原該受罰。”
小公爺呵呵笑道:“惹她生氣?她哪一天不生氣?還需要人惹麼?”
王將軍不敢答話,媗郡主早已拖長聲音嗔道:“哥哥,你也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我在外邊被人欺負,回府還是被人欺負,再也不要理你們啦。”
小公爺哈哈一笑,拉着瑄郡主坐到椅子上問道:“這回又怎麼了?嗎?每天在街上當你的女大王還不夠威風?要說你欺負別人我還信,被人欺負了倒還是新鮮事。”
媗郡主嗔道:“還不是那個紅皮狗!那小子把我的手下全抓了,明知道他們是我的人,可是半分面子也不給,妹子被他欺負慘了。”
小公爺詫異道:“哦?哪個人這麼大膽,紅皮狗?錦衣衛的人麼?”
媗郡主跺腳道:“還不是正南坊的一個新來的巡街百戶,好像姓宋的,完全不拿咱們當回事,哥哥,這件事你要幫我,不然咱們國公府的威風可就徹底沒了。”
小公爺微笑道:“這和國公府的威名有什麼聯繫?你說的那個姓宋的新來的百戶是正南坊錦衣衛衙門的?”
媗郡主道:“不是那狗窩裡的還是什麼地方的?”
小公爺皺起濃眉道:“可是第七百戶所,叫做宋楠的?”
媗郡主道:“誰知道他是第幾百戶所的,不過確實叫宋楠,這名字真次,聽着就想修理他。”
小公爺啞然失笑道:“你呀,人家這名字哪裡招人恨了?”旋即思索道:“原來果真是他,你告訴我事情的原委,別的人倒也罷了,這個宋楠惹惱了我家妹子,那我是一定要去說道說道的。”
媗郡主大喜道:“多謝哥哥啦,事情是這樣的……”當下媗郡主將這幾日跟送宋楠之間的恩怨盡數說了一遍,同時將宋楠近日來在坊間的作爲都說了一遍。
小公爺邊聽邊點頭,聽完了經過,起身道:“妹子,哥哥去會會這個宋楠,你乖乖呆在府裡莫要鬧,也不準爲難王將軍和下人;我可告訴你,爺爺最近對你的事情有些耳聞,別讓爺爺知道你的這些事,否則你知道爺爺的脾氣的。”
媗郡主吐吐舌頭道:“好啦,我不鬧便是,只要哥哥幫我出了這口氣,妹子一切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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