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笑道,
“這您可是小看我們家八爺了,這丫頭不是八爺看上的,是我們家八少夫人瞧上的,那樣顏色又不是甚麼正經人家出身,留在身邊也就只能當個粗使的丫頭!”
這話說得那夫人偷笑,那男主人卻是黑了臉!
管事還是留了一百兩銀子走人了,賣身契拿回來,牟彪看都沒看一眼,便轉手給了四蓮,四蓮又讓汪媽媽收進了匣子裡,如此那黃鶯即便是後悔掉進了火坑裡,可如今想走也走不成了,只能這麼一日日的熬着。
牟彪那頭忙得昏天黑地,給皇帝佬兒翻騰他那後宮裡的齷齪事兒,這其間審出多少見不得光的東西來,便是老練如牟斌都是吃驚不已,那往宮裡報的摺子是一天三封,封封不同,氣得弘治帝犯了頭風之症,正月裡都不敢出宮門,那腦袋見風就疼!
卻說牟府裡頭出了正月就是三爺的婚事了,大姨娘忙前忙後的張羅兒子婚事,劉氏是半點兒不沾手,各位姨娘們也是冷眼旁觀,四蓮這頭卻是接到了賈金城的信,信上說起賈尤傳來,賈尤傳自從把軍營裡的差事給卸了之後,卻是給他老子惹了兩樁事兒,一件是軍營裡那些債主們上門來了,出了正月十五便尋到了順義,要賈尤傳還賭債,賈金城如今家資也是攢了一些,想着幫兒子把債還了,也免得讓人堵了門兒,鬧出去壞了名聲。
結果他一問,這賭債利滾利,算來算去,竟是從一百兩銀子滾成了五百兩銀子,
“這還是看您老人家的面子,我們把零兒給抹了,要不然還要的更多!”
賈金城如今便是有五百兩銀子,也不能一下子拿出去給兒子還債啊,好說歹說,那幫子**如何能賣你這順義小典史的面子,無奈之下他擡出自家四女婿的名頭,那幫子人才讓了步,
“十日,十日之內您老湊齊了銀子,要不然我們回頭就去縣太爺那處求斷個公道!”
賈金城恨大兒子恨得牙癢癢,卻還要賠着笑臉把人給送走了,轉身還沒想到法子如何把這賭債給平了呢,賈尤傳又大搖大擺同他講,
“爹,你兒子我如今年紀也大了,您也操心操心我的婚事啊?”
賈金城被他氣得不成,剛要暴起打人,不過轉念一想,若是給他說門親,尋個厲害的媳婦兒管着,說不得便能好些了,於是忍着氣點頭道,
“你說的也對,待爹請了媒人打聽打聽,給你尋一門好親……”
賈尤傳一揮手道,
“爹不用那般費事了,兒子已經自己看上了,你請了媒人上門提親吧!”
“哦……你自己瞧好了,是哪一家的女兒?”
“就是正街上胡家商行的胡小姐……”
“胡家小姐?”
賈金城想了想,想起來是哪位胡家小姐了,
“那胡家小姐不是已經定了親麼,說是三月裡都要出嫁了,你怎得瞧上了有夫之婦?”
這禮都過了,雖說未拜堂成親,但人已經是別人家的了!
賈尤傳渾不在意道,
“這不是沒入洞房麼,您給我去說說……她嫁那男人不過也就是個商賈……下賤人,要嫁也要嫁我這樣的官家公子呀!”
賈金城聽了,只覺後腦一疼,兩耳嗡嗡的,氣得擡手就給那小子一巴掌,
“你算得那門子的官家公子,你老子我都是不入流的呢!”
賈尤傳捱了一巴掌,卻是極不服氣,捂着臉應道,
“你不是官兒,我姐夫可是官兒,這不是聽說他升千戶了麼,正五品的官兒,怎得不是官了?”
賈金城聽了心口一陣絞痛,這小子真是長歪了,長歪了,再也扳不回來了!
賈金城心裡明白着呢,四女婿家能靠到如今這樣兒,已經是不容易了,他要是老實本份的好好辦差倒好說,若是敢弄出些幺蛾子來,只怕頭一個對自己下手的就是四女婿,還想仗着勢,強娶人妻,這小子是得了失心瘋了吧!
賈金城不肯應,賈尤傳卻是領着家裡的幾個家丁,自己跑去搶人,事兒鬧了出來賈金城把人給關在了家裡,不許他出門,賈尤傳就天天在家裡鬧,一會兒鬧着絕食,一會兒鬧着要上吊,賈金城煩不勝煩,無奈之下只好寫信給四女兒,讓她求四女婿想個法子,把這小子弄遠些,別回來了!
四蓮看了信卻是一陣冷笑,
“小時不管,如今大了,管不了便把人往我頭上推了!”
擡手將信扔到一旁去不予理會,汪媽媽一問,知曉是親家老爺的事兒,想了想小心問道,
“這家裡鬧着總歸是不好,不如問問八爺怎麼辦?”
四蓮道,
“這事兒用不着八爺,我爹自己都能辦……那小子要鬧着絕食就別給吃喝,要上吊就給他遞繩子,你餓上他三天,看他還有沒有力氣鬧騰了!”
至於那欠的賭債,她就不信爹沒有銀子,不過就是賺多不想出罷了!
說白了還是狠不下心,到如今這樣兒還想慣着,自己慣不了就想讓我來慣,斷斷不可能的!
四蓮壓着那信沒有管,賈金城那頭見等了三日見沒有回信,便又寫了一封讓家裡的僕人送來了京城,那僕人到牟府時已經天黑了,正巧遇上牟彪下衙回家,見有人要求見八少夫人,便多問了一句,那賈家的僕人就將大少爺如何在家裡鬧騰的事兒給講了,牟彪聽了嘿嘿直笑,
“這種小事兒,怎好去勞煩八少夫人!”
想了想道,
“回去告訴你們家老爺,這事兒我管了……”
那僕人大喜連忙跪下磕頭,牟彪又道,
“再回去告訴你們家老爺,家裡有事兒讓人直接送信到我衙門裡去,八少夫人那處忙着呢,別驚動她了!”
“是是是……”
那僕從在牟府裡住了一夜,便回了順義,將話帶給了賈金城之後,賈金城只覺吃了一顆定心丸,那是渾身舒爽,就安心等着女婿來處置了,果然等到還債的時限到了,那幫子**並不曾登門,這就是債不收了!
賈金城大喜,又等了三日,家裡來了兩個人高馬大的護院,見着他就說是牟大人派來的,他們二人專司陪着府上大公子玩耍的,賈金城見狀納悶不知四女婿這葫蘆裡賣的甚麼藥,不過還是將人給收了。
之後這兩名大漢便貼身守着賈尤傳,賈尤傳的苦日子自此開始了,每日裡天不亮就被兩個大漢從牀上拉起來看書練字還要學着打拳,但有不服立時便有老拳伺候,他要是敢嚷着絕食上吊之類的,那兩名大漢立時將他往那屋子裡一關,果然不給飯吃不給水喝,只要叫嚷一句,立時就衝進來再喂上一頓老拳。
賈尤傳初時還想叫賈金城救命,可那兩名大漢對賈金城道,
“我們是牟大人派來管教公子的,我們牟大人說,您若是覺着管教的不好,那便讓我們回去,以後都不管了!”
賈金城聞言立時不敢吱聲了,每日裡隔着院牆聽着兒子在那邊鬼哭狼嚎,卻是屁都不敢放一個,賈尤傳那不成器的玩意兒,乃是積重難返了,臭毛病一大堆,根本改不過來,落在那兩名大漢的手中一天按着三頓捱打,那是水深火熱,生不如死。
到後頭他知曉這是躲不過,逃不了了,便老實了許多,想着姐夫派了人來,也不能管他一輩子,裝一陣子把人糊弄過去了,等人走了,自己能鬆快了。
結果沒想到,那兩名大漢呆了三月,之後又換了兩人來,這兩個出手更狠打的更重,賈尤傳實在受不了了便問道,
“你們這是打算要管我一輩子麼?”
那兩名漢子冷着臉道,
“我們牟大人說了,我們那處兄弟多,每兩人輪着過來三月,他在一日就管您一日!”
賈尤傳聞言只覺着眼前一黑,人就一頭栽下去了……
四蓮那頭不知曉自家兄弟被丈夫收拾,卻是在牟府裡關注着三爺牟恭的婚事,牟府這是娶媳婦,又是庶子媳婦,牟恭又比不得牟彪在外頭的身份,即便是大姨娘竭力想將婚事辦的隆重些,但規矩在那兒擺着,待到成婚時,府裡只擺了十來桌,倒是楊家在京城買的宅子裡擺了五十多桌,那真是大排宴席。
不過楊家在京城沒有根基,要請也請不來多少有排面的人物,五十桌根本沒那麼多人來,到後頭索性擺成了流水席,但凡路過的人上來說上兩句好話,便能坐下來吃一頓,不過不管如何,總算是將嫁女兒的排場弄得十分熱鬧!
牟府這頭,黃昏時分迎了新娘子進門,四蓮同關氏還有衆位姨娘一起去看新娘子,關氏經過宮裡那一回,受了驚嚇在屋子裡養了許久,到這時節總算是好了些,能出來走動了,四蓮見着她便笑道,
“二嫂瞧着氣色不錯,人也胖了一圈兒……”
關氏笑道,
“你二哥如今上進了,天天在家看書,便是出門也只去先生那處,我這心裡舒坦,自然心寬體胖了!”
說罷湊過去悄聲道,
“前頭八爺跟他二哥動了手,我還心裡埋怨,如今看來,倒是要多謝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