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悲歡

陳氏一聽就知道傅霆州完全沒開那一竅。或者說, 並非他不懂男女之事,而是他不喜歡洪三小姐。

不喜歡的女子,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而真正中意的人, 無論做什麼,哪怕看到一片葉子落了, 都會想到對方。

陳氏不信,如果現在王言卿在, 傅霆州會不準備上元遊玩的安排。

陳氏心裡嘆息, 她實在想不通, 一個家破人亡、寄人籬下的孤女而已, 無父無兄, 毫無助力, 甚至連嫁妝都拿不出來,這樣一個拖累,哪值得傅老侯爺和傅霆州當個寶一樣捧着?

老侯爺年紀大了,喜歡小孩子, 善待屬下的女兒陳氏尚且能理解, 可是傅霆州呢?他從小在京城長大,見識過多少富貴美人, 區區一個王言卿,到底哪裡值得他另眼相待?

陳氏臉色拉下來,明眼可見不高興了。但她念及今天過年,到底忍住了,再次笑着提醒道:“上元節沒有夜禁, 難得大家都能出門, 好些年輕男女、新婚夫妻都在街上看熱鬧呢。”

陳氏說完,熱切地盯着傅霆州, 就差明着說洪三小姐也會去了。話說到這個地步,便是木頭也該聽懂了,但傅霆州依然無動於衷,說道:“月初母親才遇到埋伏,僅是出門上香都如此,上元尤其人多眼雜,還是算了吧。”

傅家丫鬟小姐都眼巴巴期待着,聽到傅霆州的話,她們驟然泄氣,知道今年沒法出門了。陳氏有些惱了,語氣中都帶了急意:“你到底是怕出事所以不想出門,還是不滿意我給你挑的媳婦,故意推脫不去?”

五個小姐一聽都嚇了一跳,嫡出的傅二姑娘飛快瞥了眼傅霆州的臉色,笑着去拽陳氏的衣袖:“母親,你說什麼呢?二哥只是覺得危險,他是爲了我們好……”

其他丫鬟、小姐也見機說好話。沒人安慰還好,一旦有人捧着陳氏,她心裡的火又竄了起來,越發得理不饒人:“他若真有這孝心倒好了。只怕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怨恨我,所以才處處和我對着幹。”

“大好的日子,都少說兩句吧。”太夫人先前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沉沉開口道,“幾個姑娘都在家裡關了一年了,好容易碰到一回節慶,讓她們出去熱鬧熱鬧也好。侯爺不願意麻煩就算了,陳氏,你們幾個帶好人手,別讓人衝撞了姑娘們。”

太夫人這樣說,傅霆州這個晚輩還能怎麼辦,只能說:“祖母這是說什麼話,孫兒只是擔心賊人再次埋伏,傷害了母親、妹妹,哪裡是怕麻煩?祖母放心,孫兒這次定會好好安排侍衛,親自護送,絕不會讓人有機可乘。”

傅霆州終於鬆了口,在座幾個姑娘都露出笑意,連陳氏臉色也放鬆了。傅昌的妾室一聽,趕緊央求傅昌,傅昌被美人們哄得開心,大手一揮,所有人都一起出門。

傅霆州冷眼看着這一幕,覺得無比諷刺。陳氏說的沒錯,他確實不耐煩應付洪三小姐,更不想陪她看什麼燈,所以才拒絕了,但安全因素確實是他的顧慮之一。他明確回絕,母親、妹妹卻不管不顧,還和祖母一起施壓,非要達成目的才罷休。

她們心裡只有享樂,絲毫不關心他要承擔的壓力。如果是她……

傅霆州纔開了個頭,趕緊打住。他不能再想王言卿了,再想下去,他就要呼吸不過來了。

王言卿失蹤後他才意識到,原來她在他生活中已經這麼重要,衣食住行,坐臥起居,處處都有她的氣息。也是王言卿失蹤後,有其他人對比着,傅霆州才發現卿卿是多麼溫柔懂事,體貼入微。

她像水一樣寧靜包容,不爭吵不邀功,從不張揚自己的存在,卻爲他打理好方方面面。很多話他不需要說,卿卿自然會懂,很多想法傅霆州只冒了個頭,卿卿就理解了,之後自會按照傅霆州的心意做。

傅霆州和王言卿待久了,自然而然覺得世界上的女人都是如此,沒什麼特殊。他就像一條生活在水裡的魚,大肆浪費着自己的資源,等他被慣壞後,池水卻突然乾涸了。他被赤條條拋在岸上,越來越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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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這裡熱熱鬧鬧說這話,飯廳裡丫鬟已經把年夜席擺好了。一個穿着鵝黃比甲的丫鬟進來,行禮道:“太夫人,侯爺,席面準備好了。”

衆人次第起身,太夫人顫巍巍從羅漢牀上站起來,丫鬟、姑娘們連忙上前,扶着太夫人往飯廳走。其他女眷跟在後面,歡聲笑語,花枝亂顫。

傅霆州落在最後,看着這一幕神思恍惚。

鎮遠侯府和武定侯府、永平侯府這種從開國傳承至今的家族比起來,當然不敢說人丁興旺,但在京城定居二十多年,傅家人數也不算少。往年過節的時候,傅家旁支叔伯都會來給傅老侯爺拜年,叔叔嬸嬸姐姐妹妹團聚一堂,根本記不清誰是誰。傅霆州嫌棄人吵,都是和王言卿單獨待着。反正傅老侯爺寵他,他不出席根本沒人敢說,唯獨正宴他纔會露面,但身邊也總跟着王言卿。

那些人陪着太夫人、陳氏說話,傅霆州便帶着王言卿,單獨找個小隔間消遣。傅家兄弟姐妹想過來和傅霆州套近乎,傅霆州心情好就說幾句話,心情不好,帶着王言卿就走了。他理所應當地覺得,王言卿和其他人不同,她是屬於他的。無論他去哪裡,只要他回頭,她就永遠都在。

但是現在,傅霆州回頭,身側已經找不到王言卿的痕跡。她像他天亮時分做的一場幻夢,被陽光一照,就隨着霧消失了。

唯餘他,無法釋懷,念念不忘。

陳氏身邊的一個丫鬟發覺侯爺沒跟來,趕緊回來請,小心翼翼給傅霆州賠不是。她一邊說話一邊偷看傅霆州,她正是一個月前給王言卿送湯的丫鬟,現在王言卿沒了,她終於能和侯爺說上話,心裡止不住地竊喜。然而傅霆州的表現和她想象的大相徑庭,侯爺一眼都沒看她,更沒有注意她引以爲傲的身段,他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一言未發便大步走了。

丫鬟大失所望,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精心搭配的衣服,惱恨地跺了下腳,快步追上。

飯廳裡已經有許多人在尋他了,傅霆州進門,其他人才長鬆一口氣,趕緊招呼傅霆州坐。年夜飯分好幾席,傅霆州、太夫人等人坐正席,其餘少爺、姑娘、姨娘各有各的席面。傅霆州下意識要走到側面,兩邊人紛紛讓他坐主位,傅霆州這才意識到,祖父死了,他是傅家現在的當家人。

傅霆州坐在曾經祖父的位置上,他落座後本能回頭,彷彿看到一個冰魂雪魄的女子隨着他坐下,緊挨在他身側。她穿着紅色裙襬,白色比甲,邊緣綴着蓬鬆的絨毛,色清塵不染,無暇到極致反而生出一抹豔色。

她的身影一瞬間和白日某個背影重合,傅霆州正待細看,旁邊傳來其他人的張羅聲:“快把那盆花搬走,沒見礙着侯爺了嗎?侯爺,您還有什麼不滿意?”

傅霆州眨眼,那個女子消失了,他身邊根本沒有人,唯有一些丫鬟快步跑過來,將他側面的盆栽搬走。傅霆州收回視線,看着眼前這桌菜,毫無胃口。

衆人上桌後才發現少了雙筷子,陳氏生氣,扯高了聲音指揮丫鬟去取碗筷來。傅霆州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怎麼沒給卿卿留?”

這話一出,喧鬧的大堂靜了靜,那些溫柔的、嬌媚的、活潑的、文靜的女子全部停下說話,片刻後,纔有人圓場般說道:“今日大喜的日子,王姑娘不在,留筷子恐怕不妥當。”

“怎麼不妥當?”傅霆州面無表情,眼睛像寒刃一樣朝說話的人看去,“她不是傅家的人嗎?”

傅霆州是傅鉞親手帶大的,如今二十歲,已繼承侯位,出入朝堂。他在鎮遠侯府裡是人人仰慕而敬畏的存在,他的視線望過來,根本沒人敢接。

傅霆州一回來,侯府裡的氣氛自動熱鬧起來,如今他一冷臉,廳堂裡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陳氏臉上掛不住,說:“侯爺,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說不定都死了。家裡還有老人呢,你在桌上擺一副空碗筷,要是召回什麼來,多不吉利!”

陳氏輕飄飄說出“死”這個字,完全不覺得落崖摔死個人算什麼大事。但傅霆州卻聽不得,他耳膜宛如被針重重刺了一下,他心情不好,臉上自然而然帶了出來:“她是替我擋箭才摔下去的,母親覺得不吉利,莫非認爲那天該死的人,是我?”

陳氏一聽這話臉色也沉下來,砰地一聲撂下筷子:“大過年的,說什麼死不死的?呸呸呸,晦氣。”

陳氏如此鮮明的區別對待,傅霆州原本沒注意,今日才真正覺得錐心。他視線從桌上掃過,衆人都避過眼,喝茶的喝茶,低頭的低頭,臉上有尷尬,卻並沒有傷感。

沒有人覺得王言卿不在是什麼大事。如今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她下落不明,而他們,卻在這裡歡歡喜喜享受年夜飯。

從前很多被傅霆州忽略的事情,此刻一樁樁浮上心頭。陳氏的不滿,太夫人的縱容,傅家幾個妹妹私底下說的閒話……偌大的侯府,除了傅老侯爺和他,沒有人好好對待王言卿。這些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不,甚至他也沒有好好待她。

傅霆州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用力起身,椅子從地面上劃過,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音。傅霆州臉色冷硬似鐵,漠然道:“我突然想起朝中還有事,先走一步,祖母、父親、母親慢用。”

他說完,都不等衆人反應,大跨步往外走去。門口的丫鬟想要攔着,但還沒開口,被傅霆州掃了一眼,驟然消音。

門簾掀開,寒風呼呼捲入,霎間吹散了屋裡的熏熏暖意。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匆忙給太夫人、傅昌、陳氏行禮,抱着傅霆州的披風追出去。

傅霆州離席而去,剛纔還熱熱鬧鬧的屋子驟然死寂下來。陳氏將碗筷摔在桌上,臉色鐵青,最終,是太夫人敲了敲柺杖,說:“既然侯爺有事,那我們就先開席吧。陳氏,招呼孩子們吃飯吧。”

太夫人發話,陳氏勉強收斂起臉色,吩咐開席。後面即便丫鬟極力說笑話,屋裡的氣氛也熱不起來。

象徵團圓的年夜飯就在尷尬和詭異中結束。吃完飯後,丫鬟們扶着太夫人去暖閣休息,其他人三三兩兩散在屋子裡,各找各的消遣,等待守歲。傅二小姐依偎在陳氏身邊,壓低聲音問:“娘,二哥還惦記着那位呢?”

陳氏早就窩了一肚子火,聞言冷嗤一聲,指桑罵槐道:“看如今這樣,毒中的深呢。也不知道那位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不就是一個孤女,他倒是像丟了魂一樣一直找。她要是摔死了還好,要是僥倖沒死,落在外男手中一個月,豈不是玷污我們鎮遠侯府的門楣?”

陳氏一提起王言卿就沒好臉,傅二姑娘不敢接腔,她搓了搓衣帶,突然湊近了問:“娘,那天的人到底是不是陸……”

“噓!”陳氏連忙對女兒呵斥了一聲,擡頭四下看了看,這才心有餘悸地敲傅二姑娘的頭,“那位的名字,你也敢提?”

傅二姑娘結結實實捱了一下,她不敢揉,忍着痛道:“娘,我錯了,我這不是好奇嘛。既然真是他,那今天二哥還去拜年?”

其實陳氏也不懂,她對朝堂僅有的認知都來自永平侯夫人。永平侯夫人是武定侯的妹妹,見識比陳氏強點,但強的非常有限。陳氏想到自己來京城後的見聞,感慨道:“他們朝堂上那些事說不準的。今日你和我是仇人,明日就成了朋友,哪有什麼定數呢。”

陳氏不明白其中具體的政治博弈,但道理卻沒差。傅二姑娘聽得似懂非懂,她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她心裡想的,還是後宅家長裡短。

傅二姑娘悄悄問:“二哥惦記着那位,等永平侯府三小姐進門後,怎麼辦呀?”

“能怎麼辦,哪家爺不納妾吶?”陳氏對此不以爲意,道,“永平侯後院還庶子庶女一大堆呢,我們侯爺婚前沒有妾室通房,沒有庶出子女,已經算是潔身自好了。侯爺現在不收人是給洪家面子,等新婦過門後,難道還想一直攔着,不讓侯爺房裡添人?”

說着,陳氏睨了傅二姑娘一眼,捏着她的耳朵道:“你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所以這些話我也不避着你。你要好好學着,知道嗎?”

傅二姑娘趕緊躲開陳氏的手,連連應是。她吃痛地揉着耳垂,心裡卻想,二哥哪是爲了給洪家面子纔不收房裡人,分明是因爲王言卿。

以前二哥無論去哪兒都帶着王言卿,她這個嫡親妹妹想插都插不進去。傅霆州和王言卿是傅老侯爺最看重的人,在府裡的地位都超過傅昌和陳氏,而且這兩人做什麼都在一起,從不和外人玩。他們這些兄弟姐妹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傅霆州沒人敢惹,所以最終,羨慕都留給傅霆州,而嫉妒的暗箭全射向王言卿。

傅二姑娘私底下也說過不少王言卿的壞話,一個和傅家毫無關係的女子,憑什麼比她們這些正經小姐過得還好呢?可是夜深人靜時,傅二姑娘無數次羨慕過王言卿和傅霆州的感情,他們兩人這樣要好,等未來成親,王言卿的一輩子也是舒舒心心、順順暢暢的吧?

即便是傅二姑娘,內心深處也覺得傅霆州和王言卿是一對。誰能知道,王言卿竟然落崖失蹤了呢?

傅二姑娘驚訝,陳氏喜不自勝,太夫人裝聾作啞,而永平侯府樂見其成。大家都覺得這樁事完美解決了,然而傅霆州的表現,卻超乎了他們所有人的預料。

傅霆州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在乎王言卿。這一個月傅二姑娘看在眼裡,向來深藏不露、深沉內斂的二哥瘋了一樣尋人,甚至跑去找陸珩對質。敢去質問陸珩,便是武定侯都覺得瘋狂。

今日更是僅因爲母親說了句王言卿的不好,傅霆州就撂下筷子,當衆走了。這可是年夜飯啊,傅霆州如此表態,將來洪晚情入門,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傅霆州的親孃說王言卿都不行,洪晚情對上那位,豈不是完敗?

傅二姑娘心裡無限唏噓,一個男人上心和不上心,根本騙不了人。傅二姑娘莫名有些物傷其類,問:“娘,你說王言卿現在還活着嗎?”

陳氏抿着嘴沒說話,這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事情。陳氏說不來爲什麼,總感覺王言卿沒死,並且就在不遠處。陳氏有一種無法言說的不祥之感,片刻後嘆氣道:“她要是就那樣死了也好,死人懷念一輩子終究是個死人,洪三小姐不用和一個牌位爭。怕的是,後面她又回來。”

寒風凜冽,山川寂靜,威嚴肅穆的北京城籠罩在夜幕中,有人歡喜,有人愁。然而無論悲歡,時間的腳步永遠一步步向前,很快,新年臨近了。

傅霆州站在王言卿的屋子裡,手指流連滑過她的東西。一個月未曾住人,這裡依然清淨整潔,像是主人從未離開,傅霆州總疑心下一瞬間她就會推門而入,笑着喚他“二哥”。可是,他等了一晚上,他期待的那個聲音一直沒有響起。

傅霆州長長嘆氣。這裡每一樣東西都充滿了他們的回憶,他毫不費力就能勾勒出畫面,卿卿如何在這裡看書,如何坐在榻前爲他包紮,如何數落他貪玩,一轉眼卻坐在桌前,模仿他的筆跡,替他抄書。

他想起他們度過的漫長成長時光。老侯爺像訓兵一樣養孩子,傅霆州的少年算不上美好,很多記憶都和捱打有關,可是,因爲有她,那些清早頂着寒風練武,雨夜被扔到深山老林裡訓練的日子,都變得鮮活有趣起來。

他推開窗戶,站在窗前,良久注視着夜幕。

卿卿,爲什麼要離開呢?

他問完,自己都覺得好笑。其實他知道答案,他只是錯誤估計了卿卿對他的感情。

若他提前知道獲得政治勢力的代價是失去卿卿,他根本不會這樣做。可是,卿卿卻不再給他第二次回答的機會了。

傅霆州極目注視着夜空,今夜月隱星沉,晦暗無光。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喧鬧,急促響亮的炮竹聲響起,隨即無數煙火升空,爭相綻放在天際。

子時到了,但今年第一個對他說祝福的人,卻不在了。

傅霆州漠然看着漫天火樹銀花,那些光芒美不勝收,然而待這片刻燃燒過後,它們就會陷入永恆的沉寂。傅霆州盯着那些長長的、醜陋的煙痕,心想,她現在在哪裡呢?

她會在她的家鄉,還是某個不知名小城?或許,此刻她也仰望着天空,和他注視同一片宇宙塵埃。

此時,陸府裡,王言卿被裹成毛團,終於被允許出門。她停在檐下,覺得脖子扎的不舒服,她剛剛拽了拽衣領,旁邊就傳來一個聲音:“不許解。”

王言卿嘆氣:“我知道。我只是想和二哥說,新年快樂。”

正巧此時一串煙火騰空,噼啪聲壓過了一切。陸珩沒聽到,俯身湊到王言卿身邊,問:“什麼?”

王言卿靠近了些,附在陸珩耳邊說:“二哥,祝你歲歲今朝,如意康寧。”

陸珩脣邊露出笑,低眸,深深看着王言卿:“好啊。這是卿卿說的,年年如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