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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人,屬下告辭!”
拱拱手,徐興夏就向吳海鳴告辭。
“好,好,好。”
吳海鳴有點生硬的迴應,臉色不是很好看。
徐興夏轉身向裡走,一直來到官邸的最裡面。路上,遇到幾個周朝順的家人,表明身份,說明來意,他們就將徐興夏直接帶入了後堂。徐興夏隨意看看四周,發現所過之處,無論是建築還是裝飾,都顯得比較破敗。鄧如柏居住的地方,儘管也不是十分的華麗,比周朝順這裡,卻是要勝出太多了。
當時的官邸架構,基本上都是前面辦公,後面住人。左屯衛的衛指揮使官邸,也是這樣的架構。三進之外,都是公共區域。三進之後,就是私人區域了。好像吳海鳴這樣的甩知,當然也有自己的官邸。但是,他的官邸,是不會作爲辦公的地方存在的。只有正職纔有這樣的資格。指揮同知、指揮企事之類的,其實都是衛指揮使的副職,是協助衛指揮使處理公務的。
周朝順的住處,在後堂的側面,看起來有些陰暗。周圍的顏色,也有點黯然。顯然,他的財政狀況,應該不是很好。無論是什麼樣的高官,一旦真的生病,都是很麻煩的事情。很多事不能親力親爲,意味着很多油水都撈不到。油水撈不到,自然就沒有豐厚的身家。加上生病的醫藥費支出,坐吃山空,當然會慢慢的窘迫。
衛指揮使這個級別,撈錢的門路還是很多的。無論是自己做點買賣,又或者是剋扣錢糧,虧空公款,都是中飽私囊的很好的辦法。但是,這些事情,都是要親自去辦的。畢竟,見不得光的事情有交給外人去辦,是很危險的。況且,旁邊還有個虎視眈曉的吳海鳴,周朝順就更加不可能託付給外人去做了。
其實,以周朝順的情況,最佳的選擇,就是選擇主動致仕,將衛指揮使職務傳給自己的兒子。只可惜,周朝順的長子,卻又沒有長大,無法襲職。大明朝規定,男子十三週歲就算是成年了。可是有舍人要襲職的話,必須要到十八週歲。這是一條紅線,一般人都是很難打破的,周朝順當然也不例外。
周朝順不可能放莽自己的衛指揮使職位,即使病得非常的嚴重,也要頑強的支撐下去。只要他不死,他的職位,就不會被取替。只要熬到他的長子年滿十八週歲,就算是勝利了。
到時候,他就算撒手而杏,左屯衛的衛指揮使職位,依然是他周家的。因此,在這之前,他什麼都不需要管,只需要將養身體就行。估計,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吳海鳴才能成爲左屯衛事實上的當家人。
在家人的帶領下,徐興夏慢慢的進入周朝順的臥房。裡面的光線,比較陰暗,從外面進來的人,一時間很難適應,想要看清楚周朝順的臉色,相當的困難。即使適應了黑暗以後,也幾乎看不到周朝順的臉色,中間有帳子隔着呢。估計,周朝順的病情,的確是比較嚴重了,無法見人。陰暗的光線,有利於掩飾他的真實病情。
“屬下鎮朔堡新任千戶徐興夏,參見衛指揮使大人。”徐興夏站在病牀的前面一丈處,彎腰行禮,朗聲說道。每個前來拜訪周朝順的下屬,都是在這個距離上回話的,他當然也不會例外。
“免禮,坐下來說話吧。”周朝順的說話,有氣無力的,態度還算親熱。由於帳子的阻隔,徐興夏看不到他的樣子。從他的聲音來判斷,這位左屯衛的指揮使,的確距離大去之期不遠矣。希望他還能支撐一兩年的時間吧。只要他還沒有最後嚥氣,吳海鳴就無法真的一手遮天。至少,有自己這個千戶在,吳海鳴就不敢胡來。
“謝謝大人。”徐興夏答應着,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病房裡面擺放有三張椅子,都是用來給看望病情的人坐的。原來,椅子的數量有十幾張之多,一次就可以接待十人以上。只不過,最近幾年,前來看望周朝順的人是越來越少了,椅子的數量,也就跟着減少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病牀上,周朝順側頭看着徐興夏,久久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沒有力氣說。萬語千言,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就是衛所軍系統的弊端,某個軍官,明明不能勝任所在的職位,可是,由於世襲的關係,一般人都無法取替他們。好像鎮朔堡的十戶陳百全,如果不是全家都死絕了,別人也是沒有辦法取代他的職位的。爲什麼會有戰兵出現?就是想繞開世襲這個該死的制度,建立騾褂。種比較實用的軍事制度。衛所軍的世襲制度是太祖皇帝朱元障制定下來的,後面的皇帝都不敢輕易取消。對太祖皇帝不敬,那是很容易被攻擊的。文官集團的實力如此強大,即使皇帝都拗不過。既然不敢取消,那只有繞過去。
只是,想要繞過去,也不容易啊!衛所軍的錢糧,國家是不可能不基本保障的。即使是長久的拖欠,帳面上的數字,也是要認的。如果不認賬的話,衛所軍就不再是國家的軍隊,而是一顆定時炸龘彈,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要衛所軍發揮正面的作用,很難很難,但是,衛所軍起來搗亂,後果卻很嚴重。
良久,周朝順才積蓄了說話的力氣,虛弱的說道:“這次鎮朔堡唉……徐千戶,左屯衛的希望,就寄託在你身上了。未來要是有機如而,卻唉而,卻來了。”
他只說了斷斷續續的幾句話,就沒有再說,最後只是默默的嘆息一聲。未來要是有機會,會怎麼樣,他也沒有說。但是,他的基本意思,都已經在這一聲的嘆息中表現出來了。坐在病牀對面的徐興夏,也基本能夠把握到周朝順的苦澀心理。
作爲左屯衛的指揮使,很多事情,周朝順都只能是憋在心裡,不能輕易說出來。其實,上頭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左屯衛的頭頂上,肯定是不公平的。誰都知道,這次莫日根親自殺來,寧夏鎮遭受了這麼大的損失,首先要負責的,就是寧夏巡撫和寧夏總兵官。最輕的處罰,都應該將他們兩個革職,下獄待罪。
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將一個死去的幹戶推出來,承擔了所有的罪責。其他人,即使有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最多申斥兩句,就算了事。偌大的風波,基本上就遠樣揭過去了。然而,千戶只是一個五品的武官,能夠承擔多少的罪責?只可惜,陳百全已經死了,他的家人也都死光了,自然沒有人起來反駁。作爲衛指揮使的周朝順,自然也是有心無力。
當然,要說周朝順的內心,一點想法都沒有,那是絕對不耳能的。
被人冤枉啃了一個這麼大的死貓,他沒有一點情緒就怪了。遺憾的是,他就算有想法,有念頭,又能怎麼樣呢?他本身就是病怏怏的,連起來正常理事都不行,更不要說爭辯這樣的大事了。吳海鳴肯定是看他的笑話的,絕對不可能爲陳百全出頭。
對於徐興夏的到來,周朝順也不可能喜歡。畢竟,這是外來者搶了自己的地盤。衛所軍的山頭觀念,是非常嚴重的,排斥性很強。上頭根本沒有徵詢過自己的意見,就直接將鎮朔堡這個千戶,劃給了另外一個衛的人,怎麼想都不是滋味啊!可是,這是三邊總督直接的命令,連巡撫大人都不敢說什麼,他一個衛指揮使,又哪敢說什麼?就算說了,又有什麼用?
當然,如果說徐興夏的到來,周朝順十分抗拒的話,卻也不是。畢竟,徐老魔的名字,連久病在牀的他,都已經隱約聽說過了。在得知徐興夏即將擔任鎮朔堡的千戶以後,他更加是專門派人蒐集了徐興夏的資料。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個徐老魔,簡直是個殺人魔王啊,死在他手裡的韃龘子,數量也忒多了一點,連莫日根、拓跋蘇這樣的名人,都在他的面前栽了跟頭。
左屯衛這些年,的確是太弱了。寧夏鎮十個衛,估計最羸弱的就是左屯衛了。這次被上頭狠狠的打棍子,左屯衛也不敢說什麼。如果徐興夏的到來,能夠給左屯衛帶來一點新氣象的話,他還是比較樂意看到的。反正,左屯衛都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了,隨便徐興夏怎麼折騰,都不可能比現在更加的糟糕了。萬一將左屯衛給折騰好了的話,他就算死了,也有一點點的安慰了。
“你好好幹吧!”周朝順有氣無力的說道。
“謝謝大人!屬下一定會全力以赴的!”徐興夏點頭說道。
發現周朝順的氣色的確不好,不能多說話,徐興夏就告辭出來了。吳海鳴早就在外面等候了。看到徐興夏出來,吳海鳴就笑眯眯的說道:“徐千戶,你初來乍到的,左屯衛的兄弟們,在葵園樓訂了一桌酒席,還請徐千戶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