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充滿蔑視的看着這幾路所謂的頭目“我不是來打劫的,只是來殺人的,你們喜歡做什麼,我不管。不過我要做的事,不希望別人干涉,否則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足尖點地,幾個起落之間,人就跳到牆裡,嘴上雖然說的大氣,但事實上李大智並不愚蠢,不會冒失的殺進去中陷阱。在牆頭上觀察一番後他就斷定,這些被幹掉的,肯定是因爲後院有高手,又藏有伏兵。如果是很多人進來,還能打一打,單打獨鬥的往裡跳,就單純是送。
不過就算有高手,又能怎麼樣?他一聲長嘯,背後包袱裡抽出亮銀三節棍,舞的虎虎生風,護住自己周身。直到落下之後,確定沒有暗器襲來後,方纔收了式子。
“小不點不知道會不會生我氣,不過生我的氣也沒辦法了,大不了讓她罵一頓或打兩下。我總歸是爲了她好。那男人有妻有妾,怎麼輪的到小不點,把他的女人殺光,小不點就是他唯一的女人,這份苦心,她早晚會明白。”
李大智碎碎念着,戒備上並沒放鬆。不管他武藝多高,如果有大批伏兵,他照樣打不過。不過只要能夠爭取一點時間,給外面那些笨蛋信心,他們能夠殺進來,自己照樣就能去做自己的事。
向前又走幾步,忽然他的腳步停住,周身肌肉驟然繃緊,身體本能的反應,讓他確信就在附近有個一等一的高手存在。
紅面鳳目的俞大猷手提亮銀盤龍棍,自隱蔽處走出來,棍頭對着李大智一點“我們上一次的架沒有打完,這次,讓我們來打完它,看看咱們到底誰厲害。不過這一次,我不會留手!”
“姓俞的,難道沒人教過你,不該搶別人的話麼?你說的話,正是我想說的啊,來就來,誰怕誰!”
棍風呼嘯,將地上的激水帶起來,在空中撞在一處,形成無數波紋。兩人皆是取攻勢,挾風持雷,威不可當。兩股颶風碰撞在一處,接着就是狂風驟雨……
冷飛霜一直以來,對於自己的輕功向有自信,可是今天,她卻覺得自己的身形是那麼慢。暴雨如注,將她周身的衣服打的溼透,但是她已經不在意可能的走廣風險,只將輕功提到極限,躍高伏低,逆雨前行。
“快些,再快一些!”她眼前彷彿又出現了自己小時候的情景,自己一定可以足夠快,一定可以救到那些人,不讓他們和自己一樣……
即使是武林高手,亦有自己的極限,何況是在風雨大作中,輕功的發揮必然大受影響。像她這種奔跑,於自己的身體其實大有妨礙,但是她現在已經顧及不到這些,唯一的期望,就是快點趕到書院。至於書院那邊到底有多少強人,自己又是否力所能及,已經不在她考慮範疇。
本來楊承祖派了些護衛給她,可是這些人的輕功差她太多,都被她甩的不見人影。沿途之上,提着刀殺着人的盜賊隨處可見,還有些亡命奔跑的男女,在後面則是狂笑着追逐的大漢。她的速度快,那些盜賊並不一定能留住她,但是她也沒有力量真的去救人。雖然她武藝高,但是盜賊人多,一旦被纏住,她也沒有好處。
不過若是遇到的人少,她可能就會賞幾劍過去,將人解決掉。寧波是大城市,盜賊們突然發難,打了官軍的冷不防,加上指揮中樞受損嚴重,一時緩不過來。只要等到官軍緩過神來,他們總是有救的……至少應該是這樣。
冷飛霜這麼自我安慰着,身形已經來到書院所在的街道,人剛剛到了街口,就見一夥倭人大呼小叫的退了出來。這些倭人見了冷飛霜,先是一愣,但隨後就又不要命的向外逃出去。冷飛霜一人一劍,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敵住這麼多人,事實上如果這些倭人攻她,她也只能逃。
等到這羣倭人衝出去,後面就是一羣大漢舉着刀牌追出來,爲首的卻是一個身高體健,一身鐵甲,好象個鐵罐頭一樣的大漢。雙手巨劍上,雨水混着血水滴落,口內大喊着“兒郎們,跟隨偉大的瑞恩斯坦,衝上去,殺光他們!記住,你們是最棒的,你們是最優秀的!楊記會記得你們每一個人的名字,會記住你們的忠誠。”
楊記新兵,和那個瑞恩斯坦?冷飛霜沒想到,居然是這幫人,打跑了倭人。這隊楊記以招工名義招來的新兵,也不過兩百餘人,固然裝備齊全,但部隊大多數是新兵。
說實話,她並不看好這支部隊的戰鬥力,這羣人太老實了。招募之時,就對於人員的品行有着嚴苛的要求,結果招來的就是一羣忠厚的農夫。在冷飛霜看來,這些人幹農活還行,說到作戰,恐怕會缺乏必要的狠勁。
這個時代,對於強兵的認識,普遍還是認爲,越能鬧的部隊,打仗越兇。除去世襲軍戶,募兵募來的,大多數都是無業遊民,潑皮遊民,再不然就是綠林中人。這些人桀驁不馴,骨子裡帶着野性,平日裡紀律就談不到,日久天長,部隊的名聲就差了。可是這樣的部隊,往往能把仗打好,也就成了惡性循環。
對於這幾千名由老實本分的鄉民組成的隊伍,又是走隊列,又是練紀律,冷飛霜也只當個笑話看。這樣的聽話孩子,也是能打仗的?可是眼前的事實,確實是這些人在追着倭人跑,不由不讓她對其另眼看待。
“書院,書院怎麼樣了?那些孩子在哪?”冷飛霜抓着瑞恩斯坦急切的問着,後者猶豫了片刻,態度上變的有些猶豫,最後只含糊的說了一句“這些人該下地獄”。就擺脫了冷飛霜,帶着部下,朝着倭人追了下去。
幾個起落,人已經來到書院之前,接着,就在門首位置,看到了教書先生的屍體。冷飛霜心內一沉,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她發瘋一般衝向書院裡,心裡則向着彌勒佛禱告着,求神佛顯靈,保佑那些孩子平安。
書院彷彿是遭受了颱風的襲擊一般七零八落,桌椅翻倒,書本撒了一地。牆上、地上,隨處可見的都是血,屍體和血跡,就是整間書院的全部主題。冷飛霜在一瞬間,彷彿失去了全部的力氣,人無力的靠着牆向下滑落,跌坐於泥水之中。
她當初謀算河南糧戰時,也曾以大批饑民的犧牲爲代價,來製造一場起義。可是那畢竟是遠程遙控,與親眼目睹完全不同。再者這段時間相處,她的心性漸變,已經不再希望製造死亡,更不喜歡以死亡爲代價,去改變什麼,或是去締造什麼。
於她而言,建立天下的目的,還是要讓大多數人可以活的好一點。要實現這個目的,現在明明已經有了更好的方法,爲什麼還要用這種手段?一間書院裡,除了先生就是孩子,他們……爲什麼要死?
仇三虎是三哥的朋友,難道這一切,又是聖教?她隨即又搖了搖頭,聖教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在寧波搞不成起義,用流寇洗城,又有什麼意義。再說,三哥是見過這些孩子的,他不會對他們動手的。三哥是個好人,從小到大,一直很照顧自己,怎麼可能幹出這種滅絕人性的事?
是倭人,一定是那些倭人!想起那些狼狽而逃的倭人,她的牙齒緊緊咬合在一起,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幾名提刀的漢子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爲首之人看着滿地死屍,又看到了冷飛霜,被雨水浸溼的衣服,勒顯出她曼妙的身姿,這首領的眼睛裡幾乎噴出火來。
“哈哈,老天果然照顧咱們,居然有這樣的美人!美人,這裡哪個是你的孩子,別傷心麼,我可以幫你再生一個……”
白虹閃現,一道混合了血液的半月形水波向前飛出,以極快的速度掠過了這個大漢,向其身後而去。那首領的身子僵在那裡,兩隻環眼圓睜一動不動,一道血線在眉心出現,漸漸擴大……隨後,身子就這麼齊刷刷的分開兩半。
其他幾名嘍羅驚叫一聲,四下奔逃,卻見冷飛霜已經如同鬼魅一般掠出,白虹閃處,肉塊與肢體伴隨着鮮血同飛,如同追獵一般,將一個又一個嘍羅以極殘忍的手法斬殺。
最後一名嘍羅雙腿打顫,大喊着“鬼!有鬼!”人堪堪跑到書院門口,劍光已在背後炸開,長劍以驚人的速度斬落,將這名嘍羅的四肢一一斬落卻不殺他,只讓他在血泊中翻滾哀號。
雨似乎小了一些,但是天陰的還是那麼沉,冷飛霜將被雨水打溼的頭髮輕輕盤好。蝦仔、大洪、小囡……好孩子,你們等着,姐姐,去給你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