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9章 身陷重圍
“放你走?”秦林稍稍裝出沉吟未決的樣子加以試探,矮胖子就雙手加力,把擋在身前的兩個矮子掐得呼吸困難。
算你狠!秦林把中指一豎,然後扭頭吩咐左右:“算了,別傷及無辜,讓開路,放他走。”
校尉們卻沒有像以前那麼令出法隨,陸遠志的小圓臉皺成一團,苦巴巴的道:“秦哥,不至於吧?這是咱們能抓到的最後一個活口了,趕緊抓了他撤退吧,再耽誤下去艾苦禪那夥賊寇圍上來,咱們就走不脫啦!”
秦林眉頭皺起,頗爲不滿的看着陸遠志,似乎對屬下違抗命令極爲生氣。
牛大力也在旁邊替陸遠志幫腔:“長官,咱們廠衛辦事,都是拿人血染紅前程,何必爲了倆毛孩子扔了到手的功勞?抓住這活口帶回去,大功一件哪!”
“放屁!”秦林伸手就把陸遠志和牛大力各打了一巴掌,耳光甩得噼啪響,臉紅脖子粗的咆哮起來,口水狂噴:“爲了功勞就眼睜睜的看着這麼天真可愛的孩子去死,你們還有沒有人姓?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
陸遠志也毛了,跳起來三尺高,胖臉上肥肉直抖:“秦指揮使,兄弟跟了你這麼多年,出生入死才做個百戶,就等着功勞好升官,你卻爲了兩個素不相識的毛孩子打我?難道你就不無情!?不殘酷!?不無理取鬧!?”
“對!”牛大力朝地上啐了一口,捂着捱了耳光的臉,眼睛睜得像銅鈴:“陸兄弟說得對,秦指揮使,你還好意思說我們,我看你纔是最無情,最殘酷,最無理取鬧!”
天哪,這三個傢伙還有完沒完?
此時此刻最鬱悶的不是大眼瞪小眼的親兵校尉,不是劫持了人質、心上心下緊張萬分的矮胖子,更不是年紀幼小滿臉困惑不懂這些大人在做什麼的狗蛋,而是被矮胖子掐住咽喉,擋在身前的阿沙。
“無生老母在上,難道朝廷所用的廠衛鷹犬就是這羣白癡、蠢貨、瘋子?”阿沙看着正臉紅脖子粗和兩個屬下爭執的秦林,簡直欲哭無淚,實在不明白這個笨蛋是怎麼做到錦衣衛指揮使的,就算是勳臣親貴和太監子弟廕襲的,也實在太不靠譜了吧。
照說,朝廷鷹犬當然越無能越好,僞朝早一曰覆亡,聖教就早一天重見天曰,可現在被人劫持,又遇到這個怎麼看怎麼不靠譜的錦衣衛指揮使,阿沙很擔心自己的小命……矮胖子和阿沙想的一樣,此時錦衣衛多有恩蔭出身的紈絝,看秦林被搞得焦頭爛額,他心下暗自得意,可後來被秦林和陸遠志、牛大力吵得一個頭三個大,禁不住心亂如麻,怒道:“吵什麼吵,我看你們都無情、都殘酷,都無理取鬧
!好狗不擋路,快讓開,放爺爺走!”
哈、哈、哈、哈,陸遠志和牛大力突然停下了爭吵,一起扭頭瞧着矮胖子,四道目光都在說:老兄,你~死~定~了!
本來矮胖子曉得火槍厲害,始終背靠着牆,把兩個被劫持的小孩子擋在前面,可他情急之下插口和秦林說話,就條件反射的將兩個孩子各往左右稍微移了移,中間露出了自己的臉。
驚覺大事不妙,矮胖子嚇得亡魂大冒,雙手使勁兒要趕緊把孩子重新擋在臉前。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矮胖子的表情突然凝固在了臉上,驚懼、惶恐、不甘心,一切的努力全都無濟於事,因爲眉心正中間,赫然多了個指頭粗細的血洞!
矮胖子前額只有指頭大小的血洞,鉛質子彈擊中人體之後迅速變形、膨大,等到從後腦穿出去就掀飛了一塊頭蓋骨,鮮血混着腦組織噴在後面的牆上,腦中樞早已被高速運動的子彈攪得稀爛,他掐住孩子咽喉的兩隻手,再也使不上一絲一毫的氣力。
呼~秦林吹了吹槍口的青煙,瀟灑的耍了個槍花,然後把掣電槍重新插回腰帶,又瞧了瞧雙目迅速失去生命光彩、正在軟軟癱倒的矮胖子,他略爲遺憾的嘆了口氣:“槍法稍有退步,彈着點往右偏了半寸。”
“高、實在是高!”陸胖子滿臉都是猥瑣的笑容,大拇哥往上豎起,秦哥的槍法,真是蓋了帽啦!
牛大力和親兵校尉們則一臉鄙夷的瞅了瞅矮胖子:什麼玩意兒,敢在咱們長官面前劫持人質?丫的找死!
槍響,人亡,只在一瞬間,反應過來的阿沙頗爲吃驚的打量秦林,心說怪不得這人年紀輕輕做到錦衣衛指揮使,果然有幾分本領,裝傻充愣竟然連我阿沙都騙過了,咦,聽手下叫他秦指揮使,莫非他就是……狗蛋眼看着矮胖子腦袋上多了個血洞,被嚇得呆住了,直到他軟軟癱倒,又見鮮血咕嘟咕嘟從傷處冒出,當即嘴巴一癟,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
“哎呀,小孩子看見這麼血腥的場面,很容易留下心理陰影的,”秦林撓了撓頭,衝上去將狗蛋和阿沙摟在懷裡,拍拍兩個孩子的背:“不哭不哭,剛纔只是做遊戲的,啊,好大一隻花喜鵲剛剛飛過去……”
狗蛋很享受秦林哄他,乖乖的伏在秦林懷裡,阿沙就鬱悶了,一個勁兒的扭來扭去,心說我阿沙還要你來哄?有沒有搞錯?
卻聽得秦林也說花喜鵲,惹得他撲哧一笑,忽地想到什麼,生動靈活的眼睛咕嘟嘟一轉,就揉了揉眼睛,也跟着狗蛋抽噎起來。
秦林哄住狗蛋,又摩挲阿沙的脊背,懷裡的小傢伙從一開始的不配合到後面的順從,讓他很滿意自己緊急心理干預的手法。
看看阿沙身上實在髒得要命,秦林手摸着都覺得發膩,便哄道:“小兄弟,你可髒得很哪,等回家了,哥哥給你洗乾淨好不好?”
阿沙本來是下定決心繼續裝的,可聽得秦林這句,忽然就生起氣來,心說你還嫌我髒?我乾淨的很,你才髒呢。
他扶着額頭,覺得腦袋有些痛了:“大叔,誰要你洗?我自己不會洗呀?”
“小孩子就是調皮,”秦林笑着拍了拍阿沙的腦袋,把他放開
。
阿沙似乎很討厭別人拍他腦袋,像條被激怒的小狗,狠狠瞪了秦林一眼。
秦林也不和這髒兮兮的毛孩子計較,看看院子裡還有幾十個被擄來的幼童,當務之急是把他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陸遠志急急忙忙走出前門查看風色,他剛踏出去一隻腳,就像被火燒到了似的退回來,胖臉笑成了菊花:“好說,各位大爺有話好說……”
門外來的是白蓮教應劫右使“鐵面殺生佛”艾苦禪,只見他渾身上下血跡斑斑,不過都是別人的血,手拿的那支水磨禪杖粘着不知什麼人的腦漿和頭髮,猙獰可怖猶如殘殺衆生的魔神。
後面跟着白蓮教的衆多高手,胸口佩戴火焰符號的人則盡數被抓了起來,那少教主則被人用刀指着,和同伴們一塊擡着死屍——剛纔靈官廟這邊響起槍聲,艾苦禪就像發瘋了似的,絲毫不顧系出同門的香火情,接連下了死手,杖下連斃對方七名高手,強行控制了局勢,又率衆匆匆趕來這裡。
艾苦禪從廟門外的青石板路上一步步走開,猙獰可怕的笑容之下,又隱隱藏着某種焦慮。
“別過來,退後,胖爺開槍啦!”胖子抽出掣電槍,指着艾苦禪。
“你可以試試,”艾苦禪獰笑着,每走一步腳下便是咔嚓響聲,定睛細看,路上鋪着的厚厚青石板,竟被他一塊塊踏得四分五裂。
就不信你的邪!陸遠志把心一橫,扣動了扳機。
艾苦禪早就看清了槍口的指向,槍聲響起便將水磨禪杖斜斜一挪,只聽得叮的一聲脆響,子彈打在禪杖上火花四濺,卻沒傷到他半根寒毛。
不愧爲橫行江湖的白蓮教應劫右使,艾苦禪功夫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尋常槍械輕易傷不到他!
“胖子快回來!”秦林見狀就知道不可力敵,看看左右:“老牛纏住艾苦禪,弟兄們抽空放槍,我和胖子帶孩子們走廟後小路!”
你走不了!艾苦禪冷笑着將水磨禪杖往地上重重一頓,除了靈官廟左右院牆和後面正殿屋頂各躍起一道人影。
“青陽堂主紫寒煙!”東面院牆上的女子身段妖嬈婀娜,頭戴青紗斗笠,青紗被風吹起容顏若隱若現,只見她左臉帶着的鐵面具兇暴可怖,露出的右臉卻美豔無比,纖纖素手拿柄圓月彎刀,一滴鮮血從刀鋒緩緩滑落。
“白陽堂主蕭雲天!”西面院牆躍起的書生看面容只有三十來歲,風流儒雅氣度不凡,一頭長髮卻是雪白,空着雙手負在身後。
“紅陽堂主練闢塵!”正殿屋頂上的中年人,腰間掛一隻酒葫蘆,生得面如重棗,頂着顆發紅發亮的酒糟鼻,手握一柄長劍使個丹鳳朝陽勢,竟是淵停嶽峙的氣度。
秦林暗叫一聲糟糕,一位魔教右使加上三位堂主,四名絕頂高手,還有五長老和數十位舵主香主,如果能混進京師出其不意突襲的話,恐怕連錦衣衛衙門都能剷平了,自己這兒只有小貓小狗三兩隻,肯定打不過他們。
“你們這些廠衛鷹犬,跑不了的,束手就擒——呃!”艾苦禪一邊說,一邊慢慢走來,踏進門檻的剎那間,忽然看見秦林一隻手牽着狗蛋,一隻手牽着阿沙,頓時說到嘴邊的話卡在了喉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