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湖卷 717章 公主要出嫁
沒奈何,秦林只好厚着臉皮對李時珍道:“爺爺,孫婿是您說的那種人嗎?這件事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等孫婿慢慢給您解釋……”
老神醫把雪白的鬍子吹了吹,眼睛一瞪:“你這傢伙,十句話有九句扯謊,還想矇騙老夫嗎?我們行醫之人,醫術固然着緊,然而醫德更爲重要,秦少保挾恩圖報,逼娶相府千金,此事天下紛傳,從今往後,老夫不敢再認你是蘄州李氏醫館的出身了!”
怪不得老爺子這麼生氣,他爲人正直無私,一輩子懸壺濟世,每逢大災大疫更是不計報酬的義診、施藥賑災,這次聽說秦林趁着救治張居正的機會,竟然言語中拿捏擠兌,變相強娶了張太師的掌上明珠,老爺子心頭這一氣呀,真正是非同小可。
秦林被訓一通也不着惱,就接二連三的朝張紫萱使眼色,這時候啊,當然是她親口解釋,最能叫李時珍相信囉。
張紫萱深邃迷人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嘴角微微翹起來,任憑秦林屈着食中二指做告饒狀,就是不替他分辨,看他抓耳撓腮的樣子吃吃直笑。
徐辛夷也樂得心花怒放,秦林這傢伙,你也有今天哪!
“兩位姐姐就愛和秦哥哥開玩笑,”青黛嘻嘻笑着,走到李時珍身邊,拉着爺爺的手低低說了幾句,老神醫的臉色就慢慢和緩下來。
還是青黛最好啊!若不是這會兒人多,秦林真想把小青黛摟在懷裡狠狠啃上幾嘴。
“原來是這麼回事,是老夫冤枉賢孫婿了呢!”李時珍回嗔作喜,對秦林點點頭表示諒解,又站起來衝着張紫萱拱手:“張小姐勿怪,老夫對這孫婿是愛之深責之切,一時情急,得罪則個。”
張紫萱粉臉羞紅,她心有九竅,當然知道爲啥李時珍錯怪了秦林,卻要向自己道歉,因爲形格勢禁,青黛不得不把她和父親做下的局,告訴了李時珍嘛。
“老神醫言重了,您是善善惡惡的君子,杏林裡的性情中人,也是您的教誨,纔有秦林的今日啊!”張紫萱很誠懇的說道。
李時珍拈着鬍鬚微微頷首,顯然老懷甚慰。
秦林和徐辛夷卻笑得肚子痛,徐大小姐忍不住把張紫萱掐了一下,這位相府千金說話太有意思了,李時珍剛纔還說秦林“十句有九句扯謊”,張紫萱便說虧得您的教誨纔有他今日,偏偏老神醫還一無所覺。
論醫術,李時珍獨步天下,論心計,還得是張居正、張紫萱父女登峰造極。
李時珍卻不曾察覺,笑眯眯的問道:“令尊張太師身體還好吧?當年老夫在京師也曾和他相識,好生仰慕這位了不起的湖北老鄉,前些天聽到他突發心疾被秦林治好,老夫便有些不肯信,俗話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令尊心若淵海而納百川,並不容易氣鬱於心,一般不會得心疾的。”
那可不是,聽到這裡張紫萱的臉兒又紅了,確實父親張居正不曾得過心疾,都是爲了她裝出來的呀!
張居正太師之尊,肯爲了女兒演這齣戲,可憐天下父母心。
李時珍又道:“闊別京師多年,二十年前老夫曾爲令尊把脈,知他身體健旺、先天陽氣充盈,只要清靜無爲、節食節慾,一定能享高壽呢!”
張紫萱聞言一怔,知父莫如女,她很清楚張居正成天操勞國事,和清靜無爲差得太遠,節食節慾也根本談不上。
但做女兒的能說父親的不是,說他大權獨攬、事必躬親,說他放縱慾望以派遣壓力嗎?
想了想,她靈機一動:“李老神醫的本草綱目已經收尾了吧?家父很喜歡這部書,當年便曾經爲它題寫序言,最近又提到要把這部書進呈御覽,到時候老神醫一定要進京面聖哦。”
昔年張紫萱曾應秦林所請,以父親張居正的名義爲本草綱目題寫序言,此時再次提起李時珍當然居之不疑,睜大了眼睛,嘴巴樂得合不攏來:“真的,令尊張太師這麼說過?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這匹老馬,也總算遇到伯樂了!”
不是李時珍貪慕權勢,而是這時候一部書要大行於世,進呈御覽之後得到朝廷認可,那就完全不同於平常的書籍,相當於得到國家最高權威承認了。
秦林頗爲詫異的瞧了瞧張紫萱,他可記得很清楚,當初就是這位相府千金以父親名義爲本草綱目代寫序言的,而張居正身爲宰輔日理萬機,你不主動提醒,他哪裡想得到要把一本目前還不算很有名的醫書進呈御覽?
張紫萱偷偷朝他擠了擠眼睛,這就是相府千金打的小算盤了,將本草綱目進呈御覽,李時珍得償所願,必定會赴京師面聖,到時候請這位大明藥王爲張居正好好診療一番,排除掉隱患,做女兒的也好放心些嘛。
秦林嘿嘿一笑,張紫萱的心思真是千靈百巧,這辦法既替她父親診治條理,又叫李時珍得償所願,一舉兩得。
李時珍把《本草綱目》看得比自己性命還要重些,聽說要進呈御覽,連帶着對張紫萱態度都好的不得了,惹得青黛在旁邊咯咯笑,這下連親孫女都不如紫萱姐姐了呢。
接下來還要去魏國公府,秦林和三位夫人離開家的時候,李時珍還沉浸在喜悅之中,白鬍子一抖一抖的,像個得到心愛玩具的老頑童。
魏國公府,排場就比秦林自己家大了許多,姑爺回門國公府大開中門,四名指揮使、兩名錦衣衛千戶率領衆家將兩邊雁翅排開,人人身穿簇新的官服,徐邦瑞、吳氏兩口兒等在中堂,徐維志做兒子的連個座位都沒有,站在父親身後。
“爹、娘!”徐辛夷邁着大長腿,飛快的跑了進去,一頭撲進吳氏懷裡,“我的兒!”吳氏心肝肉的亂喊,眼睛裡淚水滾滾的,女兒在家的時候,總愁着這假小子嫁不出去,真嫁出去了,隨着秦林出了遠門,心裡頭又掛念得很。
徐邦瑞揪着一把黝黑髮亮的大鬍子,把女兒看了又看,他還要端國公架子,咳嗽兩聲:“哭什麼哭?這不好好的嗎?辛夷如今也是柱國夫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秦林斷案有功,破例請了兩妻並封,所以他官職提升,青黛和徐辛夷也跟着水漲船高,獨獨虧了後面才嫁過來的張紫萱,不過朝中有張太師做主,着急什麼?
吳氏只管抱着徐辛夷,把丈夫瞪了一眼:“我疼我女兒,和你有什麼關係?十月懷胎,又是我辛苦把她帶大的!”
徐邦瑞怕老婆是出名的,笑了笑不敢爭執,對青黛道:“李家小姐好久沒來了,令祖在南京編書,閒來懸壺濟世,真是杏林國手!令尊又到雲南做官嗎?”
青黛點了點頭,頗爲自豪的道:“是呀,爹爹因爲政績優異,從四川蓬溪知縣,升了雲南永昌府通判。青黛好想阿爹、阿孃,可惜他們在任上,不能隨便回來哩。”
徐邦瑞聽了卻嘆口氣,頗爲責備的看了看秦林,知縣正七品,通判正六品,升是升了,卻從四川調到雲南,越調越偏遠,這是舉人出身地方官的正常升遷,明顯秦林沒有從中出力。
秦林苦笑,身爲柱國、太子少保,又和當朝太師張居正有親,要升調一個區區六品通判還不容易?可那位素未謀面的岳父大人,脾氣和李時珍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絕不肯讓女婿替他謀取官職;青黛呢,儘管很想父母親,卻從不在這方面對秦林提出要求。
徐邦瑞察言觀色就知道了大概,越發敬佩李時珍父子,嗟嘆一番,又笑容可掬的朝張紫萱道:“令尊在京師持正柄衡、調理陰陽,朝野議論皆稱其能,大明朝兩百年,令尊不愧第一人!”
張紫萱抿嘴微笑,盈盈道了個萬福:“國公爺一語之褒勝於華袞,家父也常說尊府乃國朝東南柱石,要頂江南半邊天呢。”
“太嶽先生過獎、過獎了!”徐邦瑞揪着鬍子大喜,心說張老兒目無餘子,竟肯這麼品評本國公,總算極給面子了。
殊不知張居正在家裡,說的是“徐家世鎮南京,這一代國公行事荒唐,父子倆都是紈絝習氣,好在世家將門,總算帶兵還有那麼三分韜略……”,虧得張紫萱沒直說,要不然肯定把徐邦瑞氣得摔個大馬趴!
徐辛夷卻不懂,睜着杏核眼:“咦,張太師什麼時候這樣贊過爹爹,怎麼我不知道?”
徐維志嘴都歪了,妹妹呀,你就不能扯個順風旗?
秦林連忙打圓場:“有的、有的,小婿也聽太師這麼說過。”
“就是嘛,你女兒家家的懂什麼?咱們徐家世受國恩,爲父乃是國朝東南柱石!”徐邦瑞也猜到大概了,趕緊自賣自誇順便堵住女兒的嘴,這位國公爺的臉皮啊,和秦林比也不遑多讓。
“對了,既然你們到了南京,那就多準備點禮物帶回京師吧,”吳氏摩挲着徐辛夷的後背,笑盈盈的道:“慈聖李太后和武清伯是不能短的,定國公府和咱們是一個祖宗的親戚,你堯媖表妹出嫁,這賀禮也不能太寒酸哪……”
朱堯媖要出嫁,咱們怎麼不知道?秦林、徐辛夷都睜大了眼睛,青黛和張紫萱也頗覺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