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太子殿下諭令,”王增走後不久,一個小黃門騎馬到得錦衣衛衙門,門上喚來張佳木,那個小黃門也不敢拿大,雖是傳太子的旨意,也是一臉的笑,只向着張佳木道:“太子殿下說,請大人稍等一些時間再去西山,殿下和皇上請旨過後,錦衣衛官和太子儀衛一併出城,一起往西山去。”
“哦,哦,好,臣遵太子令旨。”張佳木稽首爲禮,站起身來後順手從袖中掏出一塊碎銀子,往小黃門手中一塞,笑道:“小公公喝茶。”
“謝大人賞!”小黃門眉開眼笑的謝過,然後也不耽擱,即刻就回東宮覆命去了。看來,太子就在東宮等着,心裡着急的很呢。
張佳木待他走後,又召來一個早晨在宮門伺候的錦衣校尉,問着他道:“怎麼樣,王增是不是出來沒多一會兒?”
“是的,大人。”校尉畢恭畢敬的道:“早晨小人就在宮門口候着,王大人是辰時末刻纔到宮門口請見,快到午時纔有人帶班引見進去,出宮的時候可就又過了一個多時辰了。小人親眼瞧着他騎馬往正南坊的方向去了,這纔回來報的信。”
“哦,我知道了。”張佳木忍住笑,又問道:“怎麼樣,他臉色有什麼不對勁沒有?”
“倒是沒有。”校尉撓了撓頭,想了半天,纔回道:“對了,看王相公的樣子,似乎是有點想事情的樣子,皺眉凝神的,後來又嘆了嘆氣,直接回正南坊去了。”
“好好,哈哈,這樣就對了。”張佳木笑的肚子也痛了,揉了半天,才道:“開心,王增這廝以後知道了,非得吐血不可。”
王增自忖聰明,對張佳木總有點別苗頭的感覺,這一回被張佳木耍弄於股掌之上,要是知道了,恐怕真的要吐血了。
賞了校尉,張佳木回到房中,劉勇等人早就在房中等着了。
見他滿面春風的進來,劉勇便先道:“想必是事成了?”
“是的。”張佳木點了點頭,道:“正好,保密局和內衛都已經擬了計劃上來。”他沉吟了一下,右手在空氣中猛然一劈,令道:“照計劃辦事吧!”
“是!”
這一下劉勇並薛祥等人都是一併站起,各人都是肅然道:“請大人放心。”
“事關我全家身家性命,”張佳木森然道:“也是諸君的全家性命,要慎之再慎,滴水不漏,這件事,就是拜託諸君了,諸君不要誤我,亦不要自誤!”
他的話極爲嚴重,衆人也知道所言是實,當下均是凜然答應。
薛祥先道:“劉頭兒,我們兩邊再把計劃覈實一下,怎麼樣?”
劉勇答道:“自然是好。”
兩個指揮僉事匆忙退下,在他們身邊都是兩三個最爲親信心腹,出身也最少是坊丁隊資格的部下,整個計劃龐大複雜,算是錦衣衛成立各部門之後最高保密等級並且動員部門最多的一個計劃,但真正知道全部內容的,卻是不超過十人。
這個計劃成功與否,實在是關切衆人最核心的利益,這麼謹慎,當然也是極爲必要的了。
……
數日之後,太子果然說動了皇帝,雖然現在是農忙時,皇帝還是允准太子率從人出宮,並且特別關照,幼軍提調人馬,還有東宮原本的禁軍,再加上皇帝特別叫劉用誠派出一隊四衛旗軍,加起來也有過千的護衛,加上隨侍的太監宮人,還有錦衣衛和三大營的叉子圍手,總計一千五百餘人,浩浩蕩蕩從皇城裡開出來。
一路上倒也不曾完全的淨街,百姓雖然要回避,但也准許觀看太子御容。
太子雖然才十二,不過在宮中教育得法,營養也很充足,甚至,是有點營養過剩的感覺,雖然身量不是很高,比起普通人還是要高一些,但體形卻已經比普通人胖了不少,臉也是圓滾滾的,看着很是面善。這樣的相貌似乎不能給人以忠愛君父的感覺,不過,好在太子眼睛很大,眉毛也很濃,加上皇家的儀衛森嚴,太子顧盼之間也是十分的豪氣,百姓多半不敢擡頭與他對視。
護衛是由很多武官組成,,總負其職的是忻城伯趙榮,勳戚之中,張佳木和他只見過幾次,兩邊年歲相差太多,不象與其餘一些勳戚往來隨意一些。這會兒趙榮鬚髮皓然,騎馬護衛在太子車駕兩側,除了他和一些高級武官外,就算是錦衣衛的校尉們也不要想靠近,年歲大的人,固執而不輕信,太子儀駕由忻城伯護衛,皇帝才能放心。
李春也在隊列之中,這一次,府軍前衛也出護衛兩百,和他一樣的都督同知也有好幾個,他與張佳木並排而行,天氣甚好,李春也是心情愉快的樣子,他道:“佳木,你我這一次擔子不重,嗯,可以輕鬆一下了。”
他看了看太子四周,又笑道:“殿下恐怕也能輕鬆一些!”
這一次隨行的文官只有詹事府派來的幾個侍讀,號稱是太子出城時一樣要勤學不綴,但大家都知道,太子在宮中和文華殿時都不大肯讀書,出城遊玩,要是肯學習纔是活見鬼。
張佳木笑了笑,道:“殿下的功課還是有點重了。”
皇太子不肯讀書,這是爲時人所詬病的一件事。但大明向來不怎麼重視皇子的教育,皇帝得空就問問,沒空也就算了。
“聽說你呈了一套《帝鑑圖說》,”李春閒閒地道:“我叫人多弄了一套,翻看了看,確實不錯,怪不得皇上和太子都誇讚你。”
“李大人和彭大人可不是這麼說。”
“是麼?”李春哈哈一笑,道:“別理他們就是。”
大明文武之爭已經行之有年,大約李春也不會喜歡那些自恃學問,滿臉頭巾氣的文官吧。
隨行還有一些都督或是指揮之類的武官,不過彼此不大相熟,問候一句,也就罷了。
跟着張佳木出來的錦衣衛也有一百來人,除了他自己的直衛外,就是劉勇等錦衣衛的高官,李春認識不少,彼此在馬上含笑致意,等點了一輪頭後,李春才又道:“這一次你也是給他們放假了吧?”
“是啊。”張佳木慨然道:“都太辛苦了,現在的天氣還不算太熱,出來轉轉,也當是散散心了。”
“你對屬下可算真好。”李春笑一笑,道:“不過我得勸你,有人說,錦衣衛官們現在都過的太舒服了一些,嗯,你要注意。”
錦衣衛的福利待遇確實不錯,但其實基本上是供給制的。張佳木收權之後,從各百戶到指揮一級,下到小旗校尉,都不能自己貪污或是收取規費,象以前那樣,闖到富戶家裡,把小孩一綁放在柱子上烤,先烤手,再烤身上皮肉,非得把人家產全弄光,然後安一個圖謀不軌的罪名,這樣一弄,少說也是幾千幾萬金到手。
江南有個著名的富戶,家資百萬兩,也就是這樣被當地官府把家產給弄光了。
現在錦衣衛已經不允許這麼做,相反,擾民之舉也是重罪,就算照例的費用,也是收上來公攤,灰色收入沒有了,擺明的福利當然上揚,其實,經過統籌分配後,中間環節減少,大官兒的收入相對少了一些,下頭的校尉到普通的百戶一級,收入倒是比以前還增加了。
從吃的糧食到俸祿,除了皇帝發的一份,錦衣衛自己還加發一份,每個校尉一個月最少也有兩石糧,一年也有幾十兩銀子可拿,相比之下,前一陣子還被剋扣官俸,一個六品武官一個月也只領一石糧,而錦衣衛實發不說,還發布匹,鞋子,福利對比當然就顯得差距太大了。
幼軍的待遇當然比錦衣衛要差些,不過,馬馬虎虎,也很不壞。
“這些都是胡說八道,”張佳木道:“衛中情形,我都有奏上明白,皇上知我,別人的狂吠,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所謂有人說話,其實也就是一羣文官議論,話中不外是張佳木邀買人心,厚賞部下,則用心不問可知,錦衣衛官陰謀作亂,圖謀不軌。
當然,除了那些文官自己,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他們就是。文官指責武官,不外乎就是不忠不義,貪婪殘暴之類,張佳木這樣的都督,自己所拿不多,對下寬厚,這樣也居然成爲被攻擊的理由,真是不知道伊于胡底。
“總歸不過說你邀買人心……”李春也是臉上露出冷笑,在文武相爭的事上,所有的武臣倒是利益交關,彼此一致。不過,他接着道:“飢則聽用,飽則遠揚。佳木,我在外也帶過幾年兵,給你這麼一點心得。”
“是,我省得了。”張佳木不怎麼把此事放在心上,錦衣衛用度不足,人手從近兩萬人已經縮編了很多,裁撤了大量校尉和軍餘,現在在都中的錦衣衛不過六千人,已經和正常的衛所編制相同,在外的也只有兩三千人,只能駐守軍事要地和交通要地,要不也是省會名城,只有在鮑家灣的大基地建成,大量培訓新的人才出來,錦衣衛到時候會有一次大的擴編。
至於李春的話,實在是普通將領帶兵的至理名言,不過,張佳木是要結恩義於下,彼此利益交關,這樣才能形成集體,能量卻是比用李春的法子大的多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