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總是傷人的,她看着王世傑不知道什麼時候握住了她的手,力度有些大,她掙扎不開來,也沒有力氣去掙扎,只能任由他就那樣捉着。
“世傑哥......”
“夢曦,還記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那時候如果知道我自己會有愛上你的一天,我就不會拿十萬塊扔給你,我會將你留下來,留下來。”
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將手抽了回來:“世傑哥,抱歉,我......”
他笑了笑,倒也不介意她將手抽回去,只是擡頭看了看她點滴瓶:“沒關係,你可以等程子昊八年,我不會比你差的,夢曦。”
蔣夢曦渾身一顫,看着他,最終還是沒有將那些決絕的話說出口。
她太明白對一個人愛而不得的痛苦和難受了,只是她在過去的八年什麼都學會了,唯一學不會的就是放手,總是固執地以爲自己緊緊地咬着不放就好了。
可是到頭來,事實總是讓她低頭,她不得不承認,太固執也改變不了命運最早寫下的結局。
大概是覺察到她的情緒不對勁,王世傑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擡手將她的頭髮撥了撥,弄整齊後才溫聲開口:“你身體很虛弱,住多幾天吧,我不打擾你,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我再過來。”
她閉着眼睛,點了點頭,卻沒有開口。
門被關上,剩下了一屋子的安靜給她。
白亮的燈光照得她的眼睛生疼,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抓着牀單,身體一點點地抽疼,到了最後止不住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她覺得自己很累,那種沒有辦法言明的疲倦,只有閉上眼晴去睡一場才能夠讓自己好受一點。
王世傑太瞭解她了,瞭解得她狠不下心去狠心。
閉上眼睛,才覺得眼眸沒有那麼地難受。
窗外的風吹着窗簾,她已經不知道外面到底還有沒有下雨了,閉着眼睛,只想去好好地睡一場。
蔣夢曦做了一個夢,從記事開始到現在,很長,彷彿又很短。
她永遠地會記得那一年遇上程子昊的陽光,傾城灼目,她甚至不知道那時候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是好是壞,只是剛好因爲那天的陽光很好,他剛好穿了一件白襯衫,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照亮了她十七歲前陰暗無比的人生。
捉着牀單的手一點地鬆開,最後無力地滑落在牀側,潔白的病牀上,她微微閉着眼,眉頭從緊皺到舒展,就好像完成了一次莊重神聖的典禮一樣。
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陽光打起,照在她的眼皮上暖暖洋洋,就好像是將她包裹在裡面的泡沫一樣。
蔣夢曦轉了轉身體,剛剛適應的眼睛就將王世傑收入眼底,他站在窗臺前,穿着針織的線衫,下身一條象牙白的休閒褲,手裡拿着一杯豆漿,微微低着頭,身後一整窗的陽光。
她不禁一怔,就好像回到許多年前的那個午後。
“醒了?”
怔忪間,王世傑已經擡腿走過來了嘴角帶着星星點點的笑意:“你這麼看着我,我會以爲你愛上我的了。”
蔣夢曦微微一囧,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燙,連忙轉開視線,有些無奈:“世傑哥——”
好像自從昨天晚上坦白了之後,王世傑就不一樣了,具體是哪裡,她分辨不出來。或者說,其實是都一樣,不過是昨天晚上之前,她什麼都不知道;而昨天晚上之後,她什麼都知道。
王世傑笑了笑,將一旁的袋子掀開:“好了,我不逗你了,起來洗個臉吃早餐吧。”
袋子打開她才聞到滿鼻子香的味道,只覺得食指大動,昨天早上她什麼都沒有吃,所以纔會暈倒的,醒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麼胃口,隨便扒了些就算了,整整二十多個小時,她真的是很餓。
人在餓的時候是不會理會自己吃起來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蔣夢曦也一樣,對着王世傑買回來的粥直接捧着就喝了。
反倒是王世傑在一旁:“你小心點,別燙着了。”
她笑了笑:“哪裡會燙,這樣的天氣,和熱粥好啊。”
其實今天比前些天下雨的時候好了不少了,只是她向來能夠吃燙的東西,雖然每次都會把舌頭都燙傷,但是習慣了,更重要的是真的餓。
胃裡面總算感覺到些許的飽意,她這時纔開始放慢速度,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王世傑的電話響起來了。
他看着她抱歉地笑了笑:“我接了個電話。”
蔣夢曦點了點頭,看着他走到窗口邊,今天的衣着讓他整個人年輕了不少。
三十五歲的男人了,看起來也不過是二十六七歲。
手上拿着的粥窩得她的手心暖暖的,她咬了咬脣,竟然醞釀不到半分詞語去繼續昨天晚上的話題。
最後,只能嘆了口氣,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怎麼了?頭痛了?”
王世傑已經掛了電話走過來,看着她微微皺了皺眉。
蔣夢曦搖了搖頭,梗在喉嚨裡面的話最終也只能籲成一口氣,“世傑哥,我想出院。”
說到底,其實她還是自私的,她的一生當中,熟知靠近的人並沒有多少,那樣不多的溫暖,卻讓她有種放不開手的眷顧。
王世傑突然頓住目光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不行,你經常熬夜,還三餐不定時,醫生說你的身體很虛,你還是在醫院住幾天好好養養身體吧。”
蔣夢曦自然是見過王世傑冷酷的時候,見他臉色都變了,也知道這件事情沒有半分回絕的餘地。
在醫院的日子很無聊,王世傑大概也是怕她無聊,買了不少的書,各種各樣的,知道她寫小說,還買了當下的許多言情小說,一骨碌地丟給她。
蔣夢曦看着看着纔想起來自己如果再不更新的話就要斷更了,她剛想開口說不讓她出院好歹讓她有兩個小時的時間碼字吧?
結果還沒有開口,王世傑的電話就又響了起來了。
對於王世傑在這裡呆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已經有三個電話了,她終於意識到對方是有多忙了,在他接完這個電話之後直接就開口讓他回去工作了,她自己一個人看書就好了。
“沒關係,那些事情,我讓副經理去處理就行了。”
蔣夢曦不吃這一套:“世傑哥,你這酒店纔多久啊,都沒有上正軌,你當總經理事兒多着呢,行了,我知道了,我不會偷偷出院的,要不你晚上過來再看看?我保證乖乖地呆在這兒!要是你不回去,那我就直接出院了。”
王世傑拗不過她,最後還是回去了,臨走的時候問她有沒有什麼缺的。
蔣夢曦就提了個電腦,還是自己的電腦,沒辦法,她的稿子和大綱都在那兒。
結果沒多久一個自稱是王世傑秘書的男人就拿着她的筆記本過來了,蔣夢曦終於覺得這日子沒有想象中那麼無聊了。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剛好寫完一個章節,肩膀痠痛,正想放下電腦休息一會兒,看到是蔣勁的來電,也顧不上了,連忙接電話。
“阿勁。
今天是週六,昨天晚上她打電話給蔣勁解釋了自己有事這個週末就不去接他一起了,蔣勁倒乖巧,沒怎麼追問。
那邊的蔣勁聲音細細軟軟的,帶着幾分委屈:“媽媽。”
蔣夢曦極少聽到自己的兒子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頓時就有些慌了,筆記本差點兒因爲她的動作就摔倒地上去了。
“怎麼了?!”
“媽媽,爸爸他在喊你,他在發燒,我扛不動他,媽媽!”
她眉心一跳,抿了抿脣,才問道:“爺爺奶奶呢?”
“爺爺奶奶不在家,昨天爺爺和奶奶去了c市參加同學聚會。”
大概是嚇到了,蔣勁的聲音甚至還帶了幾分鼻音。
她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閉了閉眼,擡手按着自己的眼皮,涼涼道:“那阿勁打120吧。”
“媽媽,你過來好不好,我在爸爸家,啊,爸爸!爸爸——”
“阿勁?阿勁?”
手機那邊噼裡啪啦,亂七八糟的聲音傳來,蔣勁的一聲聲的爸爸喊得她心口發疼。
她看着手機的持續通話,蔣勁的聲音就好像是一張網,罩得她呼吸困難。
最後還是食言了,王世傑大概是想到她不會安分地呆在醫院裡面,就連備用的衣服都沒有留給她,她就那樣穿着病服往外面跑。
護士追着她不斷地喊,她眼疾手快地招了一輛計程車就坐上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那麼快乾什麼,坐上計程車才發現自己的腳趾隱隱作痛,她低頭一看,大概是跑得太急,穿着醫院的一次性拖鞋,大腳趾不知道被什麼劃破了皮,鮮血淌淌。
她皺了皺眉,最後找了張紙巾,繞着那腳趾捲了卷,再也不理會了。
付錢的時候司機大叔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看一個神經病一樣,她沒有理會,零錢也不要了,跑進去按着電梯。
十七樓,數字一點點地跳動,她恍恍惚惚想起來就在不久前她和程子昊離婚後第二次過來。
那時候蔣勁不見了,她心急如焚,整個人昏頭轉向的,思緒亂糟糟的,就像是個瘋子一樣,在電梯裡面連站都站不穩,是程子昊將她抱進懷裡面。
她那時候什麼都沒有了,捉着程子昊就像是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曾經是救命稻草,如今卻成了睟了毒的刀,直直地刺入她的心口,不復回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