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沒有過多久,頭頂上原本猛烈的太陽一點點地變得溫和下來。
嘴脣被蒸騰了所有的水分,嘴脣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白色。
她動了動,想要起身,只覺得一陣陣的頭暈目眩,身體晃了晃,身後的葉晨星扶了她一下,才堪堪站住。
眼淚已經幹了,眼眶深深的陷下去,有些嚇人。她回頭看了一眼葉晨星,微微勾了勾脣角:“抱歉,讓你見笑了,我要回家了,你回去吧。”
話落,她擡手直接將肩膀上的手撥開,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公園。
她是個路癡,並不是很能記住路。
幸好公園離程子昊的公寓並不是很遠,她繞了一條一條的路,摸索了將近一個小時,總算找到了小區。
保安一開始沒有認出是她,伸手直接將她攔了下來,直到看到蔣夢曦擡起頭,才連忙鬆手放行。
電梯從二十多樓下來,她看着那一點點跳動的數字,扭頭往樓梯口走去。
就好像那一天的晚上一樣,扶着那扶梯一級一級階梯地往上走。
走到17樓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半口氣都不喘,伸手在包包裡面掏鑰匙,掏了很久,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摸到了,拿出來的時候卻掉在地上。
她看着地上的鑰匙,有些怔忪,彎腰的時候,跟前的門卻開了。
手指碰到那鑰匙邊上,冰冷的觸感讓她微微一顫,擡起頭,剛好對上程子昊深褐色的眼眸。
她動了動嘴脣,想要笑一笑,發現自己怎麼都笑不出口。
程子昊看着她眉頭緊皺,視線落在她身上皺巴巴的衣服上,臉上的冷意多了幾分,看着她愣在那兒,不禁厲聲道:“進來。”
蔣夢曦微微一怔,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今天哭了太久了,眼睛有些腫,書抱在懷裡面,鬆鬆垮垮的,頭髮有些亂,整個人要怎麼狼狽就怎麼狼狽。
程子昊不知道走到哪兒去了,她很累,不想說話,也不想解釋什麼,轉身想要進房價洗澡睡覺,程子昊卻從廚房裡面端着一杯溫開水出來。
遞到她跟前,“怎麼不接電話?”
她擡手接過他手上的杯子,視線落在那杯子的圖案時不禁微微一怔,她還記得這個杯子是七夕的時候參加商場的抽獎活動送的一套情侶套裝,上面的圖案都是心形配套款。
杯子質量雖然不是很昂貴的貨,但是也不是那些很劣質的產品,要求不是很高的話,都還是能夠用的。
她一拿回來就開始用了,程子昊卻怎麼都不願意用,兩個杯子,一個被擱放在一旁,無人問津。
現如今,看到這個杯子,就好像看到自己,只覺得有些好笑。
“謝謝。”
她低着頭,沒有擡頭看程子昊,仰着頭喝着水潤着自己的喉嚨。
程子昊就站在她跟前,看了她半響,又重新開口:“怎麼不接電話?”
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來,顯示着主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她笑了笑,應道:“手機壞了,被車子壓壞了,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我很累,想要休息一下。”
她的語氣淡淡,聲音裡面面滿滿的都是疲倦。
“蔣夢曦!”
他開口叫着她,聲音很難得的帶了幾分壓抑着的怒氣。
蔣夢曦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眸微微一眨,然後笑了,低低地喊了一聲:“程老師,我很累。”
很累。
大概是真的很累,就連開口的話都是帶着氣息不穩的疲倦。
她仰着頭,看着他,滿眼睛的的血絲,程子昊微微一怔,抿着脣沒有說話。
蔣夢曦動了動嘴脣,轉身走向了臥室。
真的是很累,洗了個澡直接就往牀上撲了了。
程子昊躺在她身側的時候她微微動了動,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身體往一旁挪了挪,卻不想腰間突然之間被一雙大手緊緊地扣着。
她很困,沒有再動,任由程子昊將自己拖到懷裡面。
動了動身子,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
蔣夢曦又開始做夢了,千篇一律的夢境。
追着程子昊不斷地跑,她那麼用力,怎麼都追不上。程子昊站在霧氣中,沒有動,可是她怎麼樣用力地跑,都還是沒有能夠追上他。
滿頭的大汗,氣喘吁吁,她覺得自己好像跑了很久很久,程子昊就在前面。
路燈打不散的霧氣,整個街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張着嘴不斷地喊着前方的人,可是那人只是站在那兒就那樣冷眼地看着她。
突然冒出來的汽車,夏琳猙獰的面容,她甚至來不及半分的閃躲,只能站在那兒眼睜睜地看着那車子從自己的身上輾過。
倒在地下她下意識看着不遠處的程子昊,他站在那兒,依舊是無動於衷,夏琳走到他身邊,他低頭將她擁進懷裡面。
她只能感覺着自己身上的血液一點點地流失,自己的呼吸一點點地變得薄弱不堪。
“不要,程老師,不要——”
不要這樣對她,不要。
“蔣夢曦?醒醒,醒醒,蔣夢曦!”
身側有人在喊她,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聲調,身體似乎被人移了起來,被移放到對方的胸膛前,她只覺得一陣陣的溫熱。
睜開眼,昏黃的燈光照着她,眼淚一閃閃的,視線有些不盡清晰。
整個人被程子昊抱在懷裡面,她靠着他的胸口處,後背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貼着的衣物相傳而來的溫度。
“噩夢?”
頭頂傳來程子昊的詢問聲,她微微揚了揚頭,看着他半響,纔開口:“嗯。”
噩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噩夢。
“可以——”
“睡吧。”
她動了動,拉着被子重新鑽了回去,沒有管坐在那兒微微蹙着眉頭的人。
“啪嗒。”
燈光總算是熄滅了下來,夜盲症的她,一片漆黑,她什麼都看不到。
眼淚沿着臉頰流下來,她不敢出聲,只能咬着脣瓣,靜靜無語地等待着眼淚的枯竭。
再次醒來的時候臉上乾巴巴的,頭髮亂糟糟的,從來沒有過的狼狽。
程子昊已經去公司了,她只有下午的課。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她什麼都沒有吃,那樣的一場悲痛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現在走在路上,她只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摔下去。
之後只能打電話叫了個外賣,開電腦打算將今天的小說更新寫上。
那一天的事情她和程子昊都沒有再提,生活似乎又陷入了原本的軌道。
婚期一點點地逼近,她只覺得有些莫名的恐慌。
但是她不敢表現出半分,因爲程子昊的一個眼神,她就無所遁形。
家裡面開始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包裹,每一次都剛好是她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送過來,而收件人也恰好是她。
她自以爲是誰惡作劇,只是打開包裹看到照片後,她只覺得手冷腳冷。
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程子昊的,她手忙腳亂地將東西收起來,壓到蔣勁的牀底下。
程子昊說今晚會早些回來,她跑到廚房去燉湯,卻不知道怎麼樣,直接就將自己的手給燙了,紅了一整根的手指頭。
程子昊回來的時候她坐在沙發上,看着他笑得一臉燦爛,上前將他手上的外套結果掛到一旁,指了指廚房:“我今天燉了湯。”
他站在玄關處,看着她微微蹙起了眉,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聽到蔣夢曦的叫聲:“啊,我忘了關火了!”
說着,直接就衝進廚房了。
婚期越來越近,程子昊爲了空去時間結婚,將公司的事情都堆到一起解決,,蔣夢曦也將其中的論文儘量地完成。
兩個人都忙得馬不停蹄,經常凌晨一兩點才關電腦回房間。
蔣勁在爺爺奶奶家住,兩百多平米的公寓就只有蔣夢曦和程子昊,抱着電腦縮在蔣勁的房間,碼字寫論文,和在書房裡面的程子昊互不干擾。
接到夏琳的電話的時候她剛好下課,葉晨星和竺玫媱他們過來找她一起去吃飯。
她掛了電話,搖了搖頭,徑自截了一臉計程車去了夏琳說的地方。
夕陽大片大片地跟在車子的身後,她側頭看着窗外,這個時候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
她只希望自己不要遲到。
服務員恭敬地領着她進了包廂,推開門的時候夏琳對着她笑了笑:“來了。”
熟稔的就好像是相交多年的好朋友一樣,她也笑了笑,將懷裡面抱着的書往一旁一放,將脖子上的絲巾摘了下來,點頭應道:“嗯,來了,不知道夏小姐找我來有什麼事?”
她喜歡開門見山,她知道那些快件是夏琳寄的,如果說她是想要膈應她,那麼夏琳她成功了,她這段時間確實是過得很不好。
每一次看到程子昊,強迫着自己若無其事地笑,她開始懷疑,自己這樣的堅持到底是什麼意義。
她記得有人說過,無論是愛情還是友情或者是親情,它都會讓你感覺到快樂和難受。但是,如果難受比快樂多的話,就應該考慮,是不是應該要放棄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可是那麼多年,七年多,將近八年的時間,快樂有多少?屈指可數,那麼難受呢?細細密密的,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