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公開場合,二人是有名的死不對眼,不過私下裡,兩人莫逆之交這個關係,便沒有多少人知道。駱思恭尤其感激鄭國寶爲了照顧自己的權威,有事沒事就往京外躲,爲的就是不在衛內形成二日爭輝的場面,又有鄭娘娘的關係,他實際上纔是鄭國寶在錦衣衛內,最大的臂助。
鄭國寶又極會做人,進京之前,已經先命人拿了一份厚禮,悄悄送到了駱思恭家中。連鄭記鹽行裡,也有了他一份乾股,每年可以坐地分成。駱思恭投桃報李,也要在京裡,爲鄭國寶遮掩。
“我說鄭兄弟,崔少白這事,還真不是小事。我聽說張鯨暴跳如雷,發誓要給這愛將報仇。又蒐羅出你救魔教妖女,並在河南招降納叛,自任河南綠林盟主等事,拼命想把你往反賊那靠呢。崔少白的親家。掌刑千戶祝進忠,號稱東廠第一高手,手上着實不含糊。聽說他發了誓要給把兄弟兼親家的崔少白報仇,明槍固然不易躲,這暗箭更需要提防纔是。你這回來,還是少出去爲妙。在京師裡,大家都要守着規矩玩,張鯨膽子再大,也不敢派人去行刺。”
“多謝駱帥的好意,不過請您放心,這些事,都傷不了我分毫。張鯨說的這些罪過太大,大到張鯨根本沒權力對我展開任何調查的地步。這事最後還是要取決於天家的態度,才能定案。可是打御前官司,我會怕麼?至於什麼東廠第一高手。要是祝進忠真笨到要動用武力的地步,那我倒正好再拔東廠一顆牙。”
駱思恭點頭道:“既然你心裡有數,我就放心了。咱錦衣衛從劉守有開始,就被太監們壓了下去,到現在也直不起腰來。我從心眼你指望你替咱錦衣振興門庭,重振我緹騎鮮衣怒馬,虎嘯鷹揚的威風。老哥我這不留你,趕快進宮面聖。等到過些天,你辦喜事時,我在送你份大禮。”說到此。駱思恭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笑容。拍拍鄭國寶的肩頭“老弟,你行啊。申閣老的閨女,你都敢用強。這份膽量,放眼朝廷上下。你若認第二。怕是沒人敢認第一了。”
鄭國寶面上表情也變的十分尷尬。他又沒法說這是個誤會,是自己搞錯了人,上錯了炕。只得問道:“這事連駱帥都知道了?”
“那與什麼不知道的。顧憲成提親。許次輔提親,哪個是好駁的?申閣老表面上唯唯諾諾,不置可否。暗地裡打發人把消息散出去了,說他的閨女本來是要嫁一位大才子,成就美好姻緣。沒想到半路不幸遇到國舅,被欺負了。木已成舟,他申閣老沒有辦法,只要捏鼻子認下你這麼個不靠譜的姑爺。這是申家家門不幸,是他閨女沒這個福氣啊。你是不知道,這消息傳開以後,許國那沒怎麼樣,顧憲成的鼻子都快歪了。再搭着他兄弟在南陽被亂軍亂刀剁了,他大病一場不說,整個人都快瘋了。現在是看什麼都不順眼,恨不得抓住你活吃了才解恨。該!平日裡看他參文劾武那勁頭,早就想收拾他了。你是不知道,他一提親,就派人去散消息,說是申閣必要攀附權貴,拒絕他顧某的提親。這樣把申閣弄到個騎虎南下的局面,不管答應誰,都是落個阿諛小人,只有把閨女給他侄兒,他更是把這申小姐視爲顧家婦。還在私下裡說過要效法,當年的劉一儒,來個鎖堂街,好好殺殺申氏的威風,讓她知道做顧家婦不是做申家女。”
鄭國寶道:“鎖堂街這種賣直的手段,雖然下作,不過用在這幹文官身上,倒是恰如其分。申大小姐不嫁給他的侄子,也算是運氣。”
“可不。結果申閣派人這一散消息,人們看他的眼神可有意思了。顧家內定的侄媳婦,被國舅爺奪了,解恨,痛快!定國公、英國公幾家的少爺,還特意去教坊司擺了幾天酒席,算是爲你慶功了。”
鄭國寶搖頭道“這幾位小公爺,真是嫌我死的慢啊。他們就不怕顧憲成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瞧你老弟這話說的,顧憲成那幫子言官,幾時有這個膽量了?這又不是英宗朝,你也不是馬順。那幫孫子要真敢動手,我倒可以名正言順,打他們一個落花流水!”
二人相顧大笑,良久之後,鄭國寶這才告辭而出。收拾官服,前往紫禁城方向而去。
養心殿內,鄭國寶跪在龍書案前,未奉旨意不敢擡頭。只聽上面,一個冷峻的聲音傳來“大膽的鄭國寶,你如此膽大妄爲。強辱首輔之女,濫發河套票,險些釀成民變。擅啓邊釁,導致河套戰火綿延不絕,招降納叛,自任盟主,勾結魔教,殺害東廠理刑,難道眼中,就沒有王法了?”
這言辭雖然激烈,可是聲調……。鄭國寶低頭道:“娘娘,這些話您見教的都對,不過我覺得還是由天家來說比較好一點吧。”
“哼!他啊,與你一向一個鼻孔出氣,指望他說你,也不過是水過地皮溼,你纔不怕呢。真是的,明明練了好久的,怎麼還是唬不住你?說!你是不是偷偷擡頭了?”
“微臣不敢。”
“還微臣?我不跟你說過麼?不許自稱微臣,再這樣說,我就真生氣了。”
“那既然如此,我便冒犯了……臭丫頭,還不讓我起來,臉癢癢了是不是啊?”
龍書案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鄭國寶擡頭看去,只見那如花般嬌豔的少女,掩口而笑,頭上的鳳冠都陣陣搖晃。“起來吧兄長,這纔是我的好堂兄又回來了。若是說什麼微臣,你這罪過我早把你砍了。”
等到鄭國寶坐到下首,當今皇貴妃鄭若男杏眼端詳了他半天,才道:“看來堂哥在外面沒受什麼苦,我看你不但沒瘦,相反還胖了些。這就好,這就好。按着楊一魁的罪過,早該拉出去砍了。不過看在他會做人,會做事,也知道怎麼跟堂哥配合的份上,我就高高手,把他饒了。你做這些事,做的好!我的堂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說的好聽,你嫂子可是被你扔到山西去吃齋唸佛了,你還好意思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回我連魔教聖姑都接來了,看看你是不是也要把她趕到山西去。”
鄭若男俏臉一板“對,我就是要把她趕到山西去!誰讓她們是狐狸精,把堂哥迷的不知好歹,不爲妹子和外甥着想。只爲她們着想,還要畫我的臉,燒我的辮子。。我當然要生氣了。我生氣了,就要把她們都趕走。”
“你啊,還是這個霸道脾氣。其實我做事,自有我的分寸,自不會壞了你的大事,你怎麼就不放心你的兄長?”鄭國寶看看她身上的穿戴,“你這穿的,我看跟皇后娘娘也差不多了,這樣不是比我還招事麼?”
“哼。咱兩能比麼?我就是要穿的跟王氏一樣,這樣纔好氣她。我昨天還穿着這身,到坤寧宮轉了一圈,氣的那王氏臉色發白。我接着又到王恭妃那轉了圈,還捏了捏朱常洛的臉呢,把個王恭妃嚇的,還以爲我手上有毒呢,最後直接把慈寧宮那個都搬來了。搬來了又怎麼樣?她當初不也是做皇貴妃時,就身帶鳳綬,執掌六宮。我如今也是皇貴妃,她又能說我什麼?今天啊,王恭妃就把一堆老太后賜她的東西,派人送到我這,來向我求饒來了。聽說現在她那邊,朱常洛吃口東西,都得有幾個太監先吃,生怕我會下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