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唐月亮的房內,這位以美貌和有能着稱四川的女俠,卻在犯着脾氣。她也是一到成都,就被接到國舅府來,由張芙蓉陪着她,說了半夜的話,算是安撫她的情緒。這次婚禮簡陋,不能大操大辦,希望她不要多想,將來大家都好好相處,都是好姐妹。
當年張芙蓉闖蕩江湖時,與唐月亮曾經一見如故,還拜過乾姐妹,二人相見自是格外的親近。只是唐月亮心裡卻算計着,自己要是在這個距離打出一把化血神砂,這個賤人有幾成把握躲開。
她教授張芙蓉武藝時,還是她初入江湖的時候。那時候的她,與大多數初出茅廬的女俠一樣,做夢都想着要行俠仗義,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要麼是到哪去殺個大魔頭,要麼是去什麼地方,奪一件武林神兵。將來走在江湖上,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妙手唐月亮的大名。
可是後來天不隨人願,先是因爲她大把撒錢,導致家族裡怨聲載道,弄的老爹不得不把她叫回家裡負責收租子,讓她明白創業守成之艱難。後來又聽說,千手觀音這個原本她準備用的綽號,居然被張芙蓉自己這個半徒半友的姐妹給用了,更是氣悶。再後來就是目睹了家族運營的狀況,以及幾個出嫁的姐妹,回來省親時的話語,讓她的心徹底涼了。
唐家的女人,與普通人家的女兒,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爲了家族利益。而時刻準備犧牲掉的籌碼。只要家族需要,她們就得出閣嫁人,與其他勢力聯姻。若不是因爲她是長房嫡出,又確實有才幹,也早就做了某位巡撫的姨娘,或是某位大豪士紳的側室。命再好一點,也無非是武林世家,江湖大俠的正妻。總之女兒的目的是嫁人,是聯姻,闖蕩江湖。搏名的目的。是爲了嫁的更好一點,要的價錢更高一點。
自從知道真相之後,唐月亮的工作上更爲用心,人也變的越發冷酷無情。乃至川中的佃農百姓。聽到她的名字。都要膽戰心驚。她知道,惟有如此,自己才能避免被草草嫁到個不知所謂的人家。去陪伴個白髮老叟,或是的大腹便便的富商,過下半輩子。在她心裡,還有一個念想,就是嫁一個出名的俠少,做一對江湖上流傳佳話的神仙眷侶。
唐大先生去少林,她本以爲是替自己挑選個俠少做女婿。結果沒想到最後,還是要去做側室。而且那位國舅爺的名字她是聽過的,這可不是個什麼好相與的角色,日後怕是稍有不慎,就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她倒不是沒想過逃跑,可是逃又能逃到哪去?先不提兵荒馬亂,就讓自己沒權沒錢,流浪江湖,這個罪就受不了。
臨行時母親的話,倒是堅定了她的決心。“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這國舅是未來皇帝的親孃舅,也算是個好人家,咱們跑江湖的,能嫁到這樣的人家是造化,是福氣,可不曾委屈了你。你知道,這個小妾的地位,有多少人想搶呢。就是在門裡,要不是因爲你是長房嫡出,也輪不到你。你跑江湖時,靠的是拳腳功夫,三十六路暗器。在國舅府,靠的是你的身子,和之前學的那些本事。他的大婦是申閣老的千金,咱們鬥不過。可是他的那些姬妾裡,咱要做最出挑的那個,這纔算的上我唐家的閨女。”
她也是抱定這爭寵之心嫁過來的,甚至作好了準備,國舅不等到好日子,就來偷襲。自己會反抗,不讓他輕易得手,但不會反抗到底,今晚,就要把他的心留下。這個張芙蓉,當年是異常投緣的姐妹,今天看到她那張俏臉,卻越看越彆扭。這賤人憑什麼生的這麼好看,明明都生了閨女了,身材卻不走樣,還依舊有那冰山女神的氣質。有她在,自己就不容易顯出來。
不過好歹她知道分寸,不敢動手,好不容易哄走了張芙蓉。她在這滿心忐忑的,等着這位傳言中好澀無形的國舅,摸上門來使壞。她已經將這宅院裡的幾個丫鬟全都使了錢,只要國舅往附近一走動,她們就會想方設法,把國舅弄進自己這個院子來。可是沒想到,玉蓮花那個寡婦,居然搶到自己前面,這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就是有個馬幫做陪嫁麼,難道我唐月亮是兩手空空來的?
第二天鄭國寶剛與玉蓮花一起吃了早飯,唐月亮就重現女俠本色,自己殺上門來。“國舅貴人事忙,眼看就要忙着指揮剿賊的事。妾身無事,也不敢來驚擾夫君,只是想來大軍開拔,錢糧都是不能少的。妾身雖然身家微薄,但出嫁時,也帶了一千三百畝水田,還有幾千兩的陪嫁。情願全都拿出來,助夫君犒賞將士,早日出徵。”
她偷眼看了一眼玉蓮花,心內發狠:賤貨。還沒成親呢,就宿在這裡,這不是多佔了一個晚上的便宜?我這回拿出我的陪嫁來犒勞軍漢,讓國舅先落下一個賢惠的印象,將來有我慢慢收拾你的時候。
鄭國寶見這唐月亮果然生的一副好模樣,尤其皮膚白皙,如同上好的玉雕,怪不得玉蓮花自慚形穢。他如何看不出,這是唐月亮藉機邀寵,哈哈一笑道:“月亮有心了。不過這勞軍的銀子,田地,都已經夠了。你的地還是留起來,將來當你的私房錢。我這幾天不動身,其實就是在等你們兩個。咱們大隊人馬這就啓程,到婁山關前線,去辦喜事。這喜事辦的要熱鬧些,排場些,要符合我欽差國舅的身份,不能折了咱的面子。”
如今各派武林豪傑,大多已經進入四川,受命沿途保護朝廷的輜重車輛、官倉、水井等要害之處,各位文武官員的府邸,也大多受到這些江湖人的護衛。沿途處處可見手提大棍的少林棍僧混着挎劍懸刀的俗家豪俠,這情景,便是當年襄陽大戰時,也不曾得見。
鄭國寶騎了匹高頭大馬,身前身後,都是自己的親兵隊,外圍是各派掌門、宗主羣星拱鬥般把他護在隊伍正中。秦良玉找了個當口,催馬過來,小聲道:“姐夫,你方便的時候,能跟我聊幾句麼?”
她如今也知道自己的終身有了着落的事,與鄭國寶說話時,又恢復了那副羞怯模樣。鄭國寶一笑,催馬與她來到隊伍後面,“怎麼了?我的小良玉?”
被他這一叫,秦良玉的臉更紅了。“姐夫,我想跟你商量個事情,能不能先不辦喜事啊。”
“怎麼?難道你其實不想嫁給姐夫?自己有了相好的?那也沒關係,姐夫不會逼你的。你和非煙,就像是內宅的兩個小開心果一樣,有你們在,內宅裡總是有喜氣。可是你要是想要飛,姐夫也不留你。”
秦良玉被嚇的手足無措忙道:“不……沒有。我是不想現在嫁,又不是不想嫁。”說完這話,見鄭國寶滿面笑容的看着她,才知道是上了當。“姐夫欺負人,不要理你。我只是不想錯過這次戰鬥,要是錯過了,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騎上戰馬,穿上戰袍,去指揮兒郎們打仗呢。你看哱雲姐姐,多好的一員大將,結果這次只好留在成都養胎。我想要帶兵,想要打仗,想要帶着我的白桿兵,打殘楊應龍這個臭狗熊。姐夫,你就讓我任性一回,咱們等宰了楊應龍再成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