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寶的婁山關營內,幾個奇裝異服,打扮特殊的人,在他眼前站成一排,必恭必敬,不敢有絲毫冒犯。這些人的武藝未必如何了得,但是許多江湖豪傑寧可得罪大派掌門,也不願得罪這幾個人。只因這些人都是五毒教中長老、護法,個個都有着一身了不起的用毒功夫,還有那傳說中,神鬼莫測,殺人於無形的蠱術。這些東西已經超離了武功的範疇,誰敢去招惹?
在西南三省之中,不算那些江湖好漢,就算是苗人峒主,對這些五毒教的長老,也是十分客氣,生怕一個不慎,對方就會對自己的部落進行報復,到時候毒死若干牲畜,破壞部落水源,自己這個頭人怕也就當到頭了。有的長老,本身就兼職部落裡的巫師,地位也自超然,屬於目高於頂的角色。當年慕容鵡單丁戰十傑,就是被這些長老一頓臭揍,打的鼻青臉腫。
鄭國寶對於他們,倒不像此地的土人那般畏懼。他連五毒教前教主都娶了,現在還在成都等着給他生孩子,對於五毒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們是善於用毒,但還沒到無色無味,防不勝防,想殺誰,誰就一定死的地步。事實上,若是他們果真有此能耐,這西南武林,早就是五毒教一家獨大了。至於那蠱,也是故意被傳的如何神奇,爲的就是吸引眼球,恐嚇仇家,實際效果遠沒有宣傳中那麼強大。藍鳳凰那蠱王掙扎,毒性確實強。但也僅僅是毒性強而已,其他的功效根本沒有。若是用之於戰陣,蜇不了幾個人,就得被打死。事實上,歷代五毒教主,很少動用蠱王,就是知道這東西沒什麼用,拿來嚇唬人還成,真用來克敵致勝,反倒露了底細。失了神秘性。
五毒教一般都是花重金僱傭讀書人。炮製一些苗疆的神秘傳說出來,再派人四處宣揚,靠這種不着邊際的恐怖故事,來讓人對五毒教心生恐懼。不敢招惹。而這種怪力論神的故事。是最招老百姓喜歡的。靠這種苗疆怪談,既爲五毒教招攬了旅遊資源,又讓他們兇名遠播。無人敢惹,也算一舉兩得。
各家長老養蠱牧蛇的手藝,也與這蠱王類似,都是傳說的神乎其技,揭穿了也不過泛泛而已。既然知道他們的根底,鄭國寶哪把他們放在眼裡。相反倒是這些長老,個個恭敬着國舅,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這位大貴人,自己的身家性命就全完了。
當初鄭國寶初用兵時,他們就與藍鳳凰積極接觸,可是實際上做出的動作不多,畢竟朝廷與播州的勝負,他們還不敢下斷言,哪敢隨便下注。等到婁山關易主,楊朝棟被殺,這些人開始把所有的籌碼,都推到朝廷那邊,決定忠於朝廷,決不動搖。
“你們這次投誠,到底能帶來多少好處?”鄭國寶不緊不慢的看着這些長老“如今朝廷大軍雲集,不日即可直下海龍囤。到時候,凡是跟着楊應龍作亂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你們現在投誠,似乎已經有點晚了,要把你們算成陣前起義,似乎不是太容易啊。當然,鳳凰的面子我要看,可是這個規矩,我也要講啊。這官軍裡,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你們不要讓我爲難。”
“欽差放心,我們這次是誠心來降,自然有所表示。”一名長老搶先說道:“所有的阿芙蓉,我們全都帶來了,願意捐獻給朝廷,不要分文。今後我們每年爲朝廷上繳一百箱阿芙蓉,保證是上等貨色,絕不會有所短缺。”
另一名長老見鄭國寶明顯沒有興趣,向前一步“朝廷欲在西南實行改土歸流之策,我等也有所耳聞。西南苗人未奉王化,乃是化外野民,不通道理,不知法度。若干年來,只知有苗王,不知有朝廷。若是在此地行改土歸流,最大的阻力,就是他們。我等在苗疆各部,好歹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到時候,定然會爲朝廷出力,盡力安撫苗民,不讓他們壞了朝廷的安排。”
“苗人未尊王化,這個藉口本官已經聽了很多次了,實在是不感興趣。”鄭國寶面色越發冷漠“朝廷從來沒有放棄過對苗人的教育,可是他們自己拒絕受教育的機會。一方面不肯學習漢字,不肯學習漢家的法理,另一方面,卻又藉口自己未尊王化,爲所欲爲,乃至搞起了國中之國。有了衝突,就肆意胡爲,得了便宜什麼都不說,吃了虧,就說是朝廷凌虐他們這些化外野人,天下還有比這更不講道理的事麼?朝廷今後會派漢官來管理他們,讓他們學習漢家的文化,受漢家的教育,學習法理,融入漢人的生活。他們自己,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真心歸附朝廷,編戶齊民,按規矩交稅完糧,服他們該服的徭役,另一個選擇,就是學都掌蠻,起兵叛亂,然後一個不留的被殺光。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大明只有一個朝廷,一個制度,容不得他們仗着自己化外野人的身份,就爲所欲爲。這些年,朝廷對苗人不薄,於他們多有容讓,連賦稅都不怎麼收。可是苗人的回報是什麼?苗王跟着楊應龍叛亂起兵,用可恥的背叛,對待朝廷的善意,就得有面對朝廷懲罰的覺悟。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然後仗着自己野人的身份逃脫制裁,一等峒主二等官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回了。楊應龍不是在養馬城檢點人馬,準備與朝廷決戰麼?那些苗人大可加入進去,看看他們有什麼本事,與朝廷的經制官健,一決高下!”
幾個五毒教長老嚇的冷汗直流,他們又何嘗不曾背叛過藍鳳凰?若是國舅因此降下怒火,又哪裡擔待的起。連忙跪下磕頭道:“欽差息怒。我等定然將欽差的意思,轉告各部峒主頭人,讓他們安心配合朝廷的制度,不敢再有絲毫冒犯。至於養馬城的事,我們今天也特意帶來了一位苗王的代表,與欽差共商大計。”
與那些長老跪在一處的,有個三十里許,相貌英武的漢子,見鄭國寶看向自己,連忙磕了個頭,“在下木英雄,給尊貴的欽差閣下見禮。”
鄭國寶先示意他坐下說話,然後問道:“你是苗王白騰蛟的什麼人?你今天來,是代表你的意思,還是代表苗王的意思,又或者是楊應龍的意思?”
木英雄一笑“在下的妹妹,乃是苗王的側妃,我在族內,也是能做的了主的。今日前來,既是苗王的意思,也是本人的意思,卻沒有楊應龍的意思。我們苗人與播州世代友好,出兵幫忙,只是爲了朋友間的友誼。可是與偉大的朝廷作對,並非我們的本意。這些年來,漢苗的衝突,有很多時候,也是因爲兩下語言不通,風俗各異,各種誤會所導致。苗王命我前來,是想向欽差做出解釋,並且希望欽差給我們一個贖罪的機會。只要朝廷肯對苗王進行招安,冊封他爲未來的播州宣慰,並許諾停止改土歸流,我們的幾萬苗兵,就會撤出戰場,嚴守中立。作爲答謝,我們將送上十鬥金沙,一百張豹皮,四十根大木,十名族內絕色美人,作爲對欽差的答謝。”
鄭國寶面沉似水,語氣冷漠“苗王事到如今,就是這個態度?那你替我轉告苗王,他說的這些,我全都拒絕。他可以選擇戰鬥到底,然後被我滅族。也可以選擇肉袒牽羊,來我營內投降。至於他說的那些禮物,等我軍打進他的洞府,這些東西,我自己就可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