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略有些忐忑,等回到房中,卻見午飯原樣放在那,嶽不羣趴在桌上,看着草圖,口中喃喃道:“飯店、客棧、賭館……現在財力不濟,到底要先建哪個,賭館還要僱荷官,這開支卻又該算多少?”抓起身旁的算盤,噼裡啪啦的一通撥打,甯中則喊了他兩聲,他才擡頭:“師妹。你不教國舅練功,怎麼回來了?”
甯中則見丈夫二目發紅,頭髮蓬亂,心裡有些慌張:“師兄。你怎麼連飯都不吃?還是趕緊吃點東西,休息休息,這思過崖的事,急不得。再說咱們都不是善於計算之人,不如交給發兒,或是交給國寶兄弟,讓他們來弄。”
嶽不羣卻搖頭道:“師妹,你說的這話就差了。發兒跟咱從不是一條心,把這事交給他?那這思過崖早晚就成了他的買賣,至於國舅那邊……。咱欠他的已經夠多了,再欠下去,也不好還。國舅在衡山的手段你也知道,萬一他覺得咱也是升恩鬥仇,那便要動手了。我還是自己辛苦點,先算算再說,這飯一兩頓不吃沒關係,等咱有了錢,天天吃好的。不差這一頓兩頓。”
甯中則猶豫片刻,斟酌道:“師兄……,我想,還是換個人教國寶兄弟吧。國寶兄弟跟我練功,孤男寡女,難免有閒話。要不就讓華山六靈跟着一起……”
嶽不羣沒聽完,就已經不耐煩“師妹,你這是怎麼了?當初咱們師兄妹一堆人同吃同住,露宿野店破廟,都是常有的事,也沒看你扭捏啊。當初我染病在身,行動不便。你和九師弟去殺那大盜跳澗虎,二人追了幾百裡,同行幾天幾夜,也沒看你怕什麼。國舅比你小着將近十歲,能有什麼閒話?以他的身份,若是跟一幫普通百姓同堂練武,在六靈面前出醜,那成了什麼話?你這是誠心逼國舅跟咱發火啊。別說了,你若是不想教,我就讓靈珊去。她不答應,便動家法。這事就這麼定了,現在我還要趕緊算帳,把這個帳攏出個大概來。”
甯中則本來還想找他說說,今日自己木劍入樹幹的事。可看他的態度,一肚子話全被拍了回去,默然無語。見嶽不羣又去和數字和預算鬥爭,她只好端了飯菜去熱了,送回來,小聲說了句:“師兄。那……那我當真就去教國寶兄弟,玉女劍法了?”
嶽不羣正算的入港,連頭懶得擡,只是回了句:“這都隨你的便。如今這本錢還差多少,興建土木的大料如何運輸,纔是一等要緊,其他的小事就都由你做主好了,不必都來問我。”
五日之後,千丈坪前。甯中則與鄭國寶各持了一口木劍雙劍並舞,甯中則邊使劍邊在旁吆喝:“‘穿針引線’、‘玉女投梭’、‘花前月下’、‘浪跡天涯’”!隨着甯中則的口令,鄭國寶依言施展,與甯中則步伐配合,竟然已經有模有樣,十分默契。
林朝英當年創這門劍法,就是一門戀愛劍術。想的是借這套劍法,增進與王重陽的好感度,招數上也並不怎麼複雜。以她當時的修爲,江湖已經很少有人能與她別苗頭,更別說,以她的身份地位,動手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還有什麼必要去研究一套殺人劍法?換句話說,一套殺人劍法,又有什麼可研究的價值?
因此這劍法修煉並不困難,臨陣的時候,也是美觀多於實用。強調的只是使劍的男女要眉目傳情,心靈相通,彼此之間有默契。當年靠這路劍法,把個金輪法////王迷的暈頭轉向,心裡只想着明妃,亂了法度。結果陰溝翻船,被個新出道的楊過小龍女打的落花流水。
華山派之所以肯剽竊這門劍術,也是因爲它有這個光榮的歷史。只是沒想到,光榮歷史背後的真相,與想象中有差距。這門劍術除了解決門內弟子婚姻問題外,其他意義並不大,鄭國寶這種人幾天練下來,都能耍個大概花樣,便可知這劍術是如何容易上手了。
甯中則開始是和師兄賭氣,既然你漠不關心,那我就真教玉女劍法給你看。可這一教下來,卻是有點騎虎難下。國舅與自己使這路劍法,竟是驚人的默契,彼此之間根本不用過多的語言,就能配合的天衣無縫,便是與師兄當初練習時,也沒這麼容易上手。
這其實也不難理解,這路劍法的創始人是林朝英,創立劍法的目的,是在虛構一段愛情。因此這路劍術從研究之出,就是要求男方要去故意放低身段,討好女方。在劍術裡,也是要男方徹底放棄自己的立場,完全爲女劍手服務。
在一個大男子主義盛行,男尊女卑的時代,這樣的劍法註定是不利於推廣的。也就難怪王重陽看了劍法後大怒,要留書以證清白。否則的話,被人認爲是妻管嚴或者伯符鳥,那還了得?二人從神仙眷侶成爲怨偶,也與這想法心態有關。
華山派弟子也是一樣,讓一個男人刻意去討好女人,這得有多難?要知道這個時候即使是男女相好,要的也是女子自己抱枕而來,男人去刻意討好?那還怎麼顯示赳赳雄風?
所謂物以稀爲貴,正因爲這個條件限制,所以這劍法要麼就練不成,只要練成的,就都能把女伴放倒。當年嶽不羣雖然刻意討好甯中則,但他好歹也比甯中則大了二十多歲,幾乎是差了一代人。因此更多是關懷而非討好,練劍是是把性別顛倒過來練的。鄭國寶則是五字技能專精的主,討好甯中則於他而言毫無壓力,因此這劍法使出來,完全就暗合了林朝英的用心,甯中則自然感覺與他合使,最爲默契。
可是甯中則不知這裡的底細,只想着這要是讓別人看見自己與國舅一路玉女劍使的天衣無縫,那叫什麼事?也多虧鄭國舅不知道玉女劍法的秘密,否則還有什麼臉與他相處?
可即使她再怎麼躲避,這劍法本身的一些固定動作,還是改變不了。二人難免有身體親近,四眸相對的時候。鄭國寶神色一本正經,似乎只是在完成一個規定動作,沒有其他心思,可甯中則卻知這些動作背後的含義,心中總感覺不是滋味。眼看一路劍法使完,二人同使一招“共效于飛”。這是玉女劍法收式,按說應該是男女二人相擁出劍,甯中則總算加以改進,改爲並肩刺劍,但仍是覺得心頭亂跳。
鄭國寶收了木劍道:“嫂子果然是好本事,幾天下來,就把我教的有模有樣。以後再遇到魔教妖人,便不怕了。”
甯中則強笑道:“國寶兄弟別說笑話,這劍法,你只是使個花架子,上不了陣的。”
鄭國寶道:“那也沒關係啊,只要嫂子在旁邊,一招無雙無對刺出去,任是什麼狠人,也一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