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五翼、大力鷹爪門掌門王鐵翼、黃山派的三位老祖宗、廬山雙俠、鳳尾幫幫主及內三堂三大供奉、十二連環塢大當家……王家如今在坐的江湖中人不下幾百,幾乎囊括了浙江、徽州、南直隸的全部精英,陣容可觀。那些拿着劍八拳六證書的俠少,俠女們,如今多半不見了人影,留下的,卻都是一等一的硬手。
那位東廠祝掌刑平日位高權重,大家對他多有忌憚,於言語上也任他挖苦,可如今東廠人少,江湖人多,慕容鶴又是江南武林頂尖人物,自然要反脣相譏。
自古兩雄不併立,王家家大業大,可是也養不下兩尊大佛。慕容世家掌門人,與東廠掌刑千戶,明爭暗鬥不止一次,王倉既不想得罪江湖人,更不想得罪東廠,只好兩頭安撫。
祝進忠道:“王翁放心,實在不行,我就保着你去淮上。那裡鹽丁十幾萬,藏個人,還費力氣麼?你只要到了淮上,欽差肯定不敢過去搜那,否則就等着鹽丁叛亂吧。過些時日,欽差一走,你再回來,保證沒事。”
慕容鶴卻道:“祝掌刑來到揚州,就收了各家的火器。如今東廠器械精良,人人有銃,我還以爲要做什麼大事呢。沒想到,卻是個逃字,當真是聞名莫見面,見面也尋常。東廠偌大的威風,原來練就的一手逃命功夫,佩服,佩服。王員外,這事,還是得交給我們辦。我慕容世家。傳承千年,倒也沒什麼了不起,只是門中有幾個敢賣命的好漢,有些不怕死的好朋友。若是員外信的過在下,我們就替您了斷了這樁煩惱,也算不了什麼。”
聽了這話,王倉直以爲人在夢中。豪俠啊,這是從話本里走出來的人物啊。一死酬知己,江湖死生輕。這纔是真正的江湖豪傑,這纔是吳越子弟。這纔是千年世家應有的範啊。他心情激動。連鬍鬚都有些顫抖“慕容大俠,若此事能成,老夫情願出錢重建參合莊,有老夫一日。就有慕容世家一日。老夫名下的鹽引。願分一半給慕容世家。剩餘七大綱商處,自有老夫前去說項,保證一人拿出一份鹽引。送給慕容大俠。”
“王員外有心了,我慕容家這一去,怕是也剩不下幾個人。五弟今後,就託老員外照顧了。”慕容鶴面色沉重,當真有燕趙男兒,一去不還的慷慨壯烈之感。又命人取了幾罈好酒。“我慕容世家,屢經變故,到如今剩的,只有這幾罈好酒了。這些酒存了幾百年,今日隨着慕容世家,一同去吧。在座諸位,隨我共飲此杯,慕容五翼,先行一步了。”
“王鐵翼願與慕容公子同死。”
“鳳尾幫不落人後。”
“黃山三絕,同進同退,敵人是一人我們是一起上,是一百人,也是一起上。”
在慕容鶴帶動下,這些江湖草莽,紛紛熱血上頭,紛紛表示願與慕容大俠同往。王倉見此情形,心頭大喜,這麼多武林高手一起動手,說不定真能把狗賊刺死。只要欽差死了,這事也就過去了。至於欽差死了的責任,那也是揚州地方官來扛,鄭娘娘的怒火再大,也燒不到他王倉頭上。
這幾壇酒存的年頭多了,已經成了酒膏,要喝時,只能兌酒。幾壇酒膏,足對了千把碗酒,不但是這些江湖豪傑,就是王家的護院,也人人有份。王倉又從護院裡挑了十幾個家生奴才,作爲敢死隊一同前去。
祝進忠前眼也放了碗酒,他卻冷笑一聲,“老祝還想多活幾年,這酒,我可萬不敢喝。慕容大少要是想去行刺送死,那是你的事,不過要想靠這種手段擺佈祝某,未免太小看我東廠中人的謀略。”
王鐵翼道:“祝掌刑,你這叫什麼話?這酒能有什麼問題?”
“慕容世家五位夫人,千嬌百媚,國色天香,這就不必說了。來歷也是非同小可,尤其五公子的夫人,出身非同小可,慕容世家的酒,也是喝得的?”
慕容鵡千里救愛,單丁會十傑這事,在場中人誰不知道。一想到這位慕容家的夫人,乃是五毒教教主出身,這酒,確實不是那麼好喝的。
慕容鶴怒道:“祝掌刑,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若是在酒裡下毒,對我有什麼好處麼?”
“那可難說的很,若是有人暗通欽差,要拿大家的人頭去換個前程富貴,這酒裡下毒,就能解釋的通了。王員外這宅子銅牆鐵壁,便是浙兵真拖了炮來攻,也未必攻的開。可如果有人裡應外合,吃裡爬外,那便難說的很了。”
慕容鶴雙眉一挑,“按祝掌刑的話,是認定了在下內通欽差了?不知有何憑據,憑什麼說我是出賣朋友的內奸?”
“哼!憑什麼?就憑我是東廠的掌刑千戶,我這一雙眼睛裡,可揉不得沙子。便是你的僞裝本事再好,也休想瞞的過我。”
眼看兩人越說火氣越大,幾乎便要動手。王倉忙打圓場“二位,一人少說一句吧。眼下正在多事之秋,大家都在一條船上,正該同舟共濟。萬事以和爲貴,不可傷了和氣。這酒麼,我看沒什麼問題,慕容大公子,怎麼可能出賣我們?”他話是這麼說,手卻不碰那酒碗。
鷹爪門掌門王鐵翼倒是個直脾氣,“老子今天去行刺欽差,便沒打算活着回來。慕容大公子若是信不過,這天下還有誰能信的過麼?老夫豁出這條命去不要,也要喝一喝這慕容世家的毒酒。”抓過酒碗,一飲而盡。
有他帶頭,又有鳳尾幫,黃山三絕等人抓了酒碗來喝。其他人在此帶動下,也紛紛舉碗飲酒,慕容鶴道:“既然祝掌刑不喝,那我就喝了吧。”
一堆酒碗丟在地上,摔個粉碎。王倉挑大指道:“痛快,痛快。果然是江湖好漢的作風,老夫惟有祝各位馬到成攻而已。各位英雄需要什麼兵器,自可找老夫的管家支取。”
“不必了,用什麼東西,我們自己拿就好了。”隨着話音,卻見慕容世家的五公子慕容鵡從外面走到大廳之內,在他身旁,一個婀娜麗人,身着苗家服飾,正是那位前五仙教教主藍青鸞。在藍教主身後,還有兩個美人,一個二十幾歲,一個正在二八妙齡,生的極爲俊俏,手中都提了兵器。
慕容鵡道:“這王員外家當真富貴,存了這許多軍械,簡直看花了人眼。連鐵甲都能找到六、七副。欽差根本沒必要找什麼憑證,只要到王家來抄一抄,什麼憑證找不到?滅族或不足,抄家倒是有餘。”
王倉聽了這話,心裡彆扭,可是眼下還要用着慕容世家賣命,更知道不出惡言慕容鵡平日就是這個風格,因此倒也不便發作,強笑道:“慕容五公子說笑了。”
“我慕容鸚不出惡言,也犯不上和你這種土財主開玩笑。我們是什麼人?我們是傳承千年的名門,是世家,我們富貴時,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呢。跟你開玩笑,你也配?對吧,娘子?”
藍青鸞啐了一口,“還當着秦妹子呢,嘴裡就沒正經的。真是死相。這回開了王家,立了大功,欽差必有重賞,你今後可得有點人樣,不可再這麼吊兒郎當,再讓幾位兄長操心了。”
王倉聽着不是話頭,指着慕容鶴道:“慕容大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這還有什麼意思?祝掌刑說的是對的,那酒裡確實有毒。不過這毒,不是什麼要人命的毒藥,我也不想靠幾碗酒,就將江南武林一網打盡,只是讓大家沒力氣頑抗,免得被官軍誤傷而已。”
這酒藥勁甚大,大廳內的武林羣雄,已經紛紛坐到椅上或倒在地上,成了軟腳蝦,也只有王鐵翼一人渾然無事。“慕容大公子好手段,老夫服了。淮上大力鷹爪門,一直以來就是鹽商的護院,誰是鹽商,我們就是誰的護院。王員外,這個對不住了。”
王倉見事不好,急忙跑到祝進忠身邊。“祝掌刑,你果然說的對,他們是臥底!趕快動手,將慕容世家的人拿下。”
祝進忠帶的人多,又得了八大綱商的火槍,裝備精良,倒是個強援。那祝進忠武功也自了得,大喝一聲:“兒郎們,沒聽見麼,還不趕緊動手。”說話間,鋼刀出手,已經把刀壓在了王倉的脖子上。“王員外,你已經被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