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幾日,山東巡撫宋應昌急急火火的來到登州,拜見鄭國寶。本文由 。。 首發這位宋巡撫,乃是國朝官場中的一個異數。一來生的面目奇特,文人武相,方面紫髯,威風凜凜;二來,就是他自幼酷愛武道,曾苦學荊楚長劍多年,一身武功之高,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也未必是他的敵手。
他爲人也十分豪爽,沒有文人的酸腐之氣,與鄭國寶關係不遠不近,往來不多。可是這回,登州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已經由不得他不動了。
魔教總壇設在登州,同時登州最大的作戰單位,山東第一的‘精’兵,居然勾結播州,謀圖不軌。兩件事合一,如果搞嚴重一點,足夠給宋應昌摘印了。與他同來的,還有一位少年將軍,見了鄭國寶之後,先是規矩的磕頭,然後道:“小侄李如柏,見過國舅爺。”
鄭國寶倒是十分和氣。“如柏兄,不必客氣。李老伯爺當年喊我聲小兄弟,那是他老戲言,當不得真,咱們之間還是論弟兄的好。這次居然把宋撫臺都驚動來了,死罪死罪。”
宋應昌道:“國舅,我那衙‘門’裡,還有一大堆的軍務要處置呢,時間可是緊張的很。你這次搞了這麼大的動靜,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今天能不能給我‘交’個底,讓我心裡有個數?”
李如柏說話更直截了當“我爹說了,他年紀大了,幹不動了,早就想回家抱孫子。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北軍的臉都丟光了。只要國舅一句話,我爹立刻就上摺子,辭官歸隱,帶着我們幾兄弟,回家過日子去。”
“宋撫臺,如柏兄,你們都言重了。這是哪的話?下官那裡有這等念頭,你們想的多了,想多了。”
鄭國寶面帶笑容,與宋應昌、李如柏打着哈哈。“我若是有藉機與北軍爲難。與老撫臺過不去的心,叫我天打雷劈。我要是真有這想法,也就不會把口供,先送到二位那了。只是這事實在是太大。兄弟我壓不住。否則的話。我就把它壓下了。”
李如柏也知這回的事,實在是觸動了朝廷的底線,即使是以護短聞名的北軍。也不能要求把這麼大的事,壓下來不做處理。李家在遼東已經儼然一副將‘門’氣派,將遼東打造的如同鐵桶一般,在朝內,也發展了自己的代言人,爲北軍說話。不過在這件事上,哪怕是再好的言官,也難以找出替李家說話的理由。只希望國舅不要瓜蔓累葛,從冠軍侯牽連到整個李家頭上。
鄭國寶之前與李家關係不錯,這回主動‘交’底,讓李成樑感覺到,這事上還有轉圜餘地,他的以退爲進,也是一種試探,藉着請辭爲名,探一探國舅的口風。見鄭國寶的態度,確實不是要與北軍整個系統爲難,李如柏長出一口氣。又道:“我與冠軍侯,也算認識了幾年,當年還一起喝過酒。他是我爹的乾兒子,論着是我義兄,爹臨來時,託我給他帶了點遼東的點心,讓他嚐嚐。他犯了這麼大的罪,今後想吃這個是吃不上了,不知道國舅能不能成全一下,讓他吃點遼東的點心,再上路。”
“這沒什麼。如柏只管放心前去,冠軍侯當初對朝廷是立過功的,這麼點小要求,我還能不滿足麼?不過如柏兄,等他吃完了點心,我也有點事,要求老伯爺幫忙,請你把話帶過去。”
李如柏一笑“國舅想的事,我們其實也明白。爹讓我給您帶句話,您說的對,兵分南北,朝廷卻只有一個。主兵客兵,南兵北兵,都是爲朝廷打仗賣命的丘八軍伍,今後凡是我北軍的地盤上,南兵就都是我們的兄弟,誰也不敢剋扣他們的錢糧,奪他們的犒賞。有誰敢刁難南軍弟兄,不勞國舅動手,我爹親自過去了結了他。”
自來有得有失,這麼大的事,國舅肯放過去,肯定也是要所求。李成樑那是人老成‘精’的主,鄭國寶給他的書信上那句,兵有南北之分,國豈有東西之別。就讓他明白國舅有什麼要求。自來遼東被他看做自己的地盤,不喜歡南兵‘插’手,對於戚南塘留下的這支血脈,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可是現在,北軍栽了這麼大的一個跟頭,朝內的有心人,要是想跟自己爲難,藉着這事搞風搞雨,李家怎麼也得吃些虧,甚至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河套衛,也得拱手‘交’出去。權衡之下,李成樑還是選擇了容忍南兵居北,換取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如柏去給冠軍侯送點心,這屋裡就剩了宋應昌與鄭國寶。宋應昌爲人豪爽,頗有點江湖作風。用手一拍扶手,“國舅,宋某不過一文官,這巡撫大印,也是年初接過來,在手裡還沒捂熱乎呢,太大的忙,我可幫不上。你若是想要我的印把子,我雙手‘交’出來,回家等着起復,也不是不成。”
“宋軍‘門’,您太客氣了。這事跟您關係不大,您是年初接的印,地方上的事還沒捋順,這事的責任,怎麼也不能怪到您頭上。不過麼,誰讓這事是在您的任上發的案,我只好跟您說一聲,讓您有個準備。免得將來朝廷裡鬧起來,您措手不及。”
“國舅客氣了。老夫這個官當的時間短,根基淺,給國舅也幫不上什麼忙。登州府下轄六縣,那些縣令這回全要摘印,佐二官也要革職。牽扯到魔教裡的吏員們,也都要拿了下獄,內中說不定還要打死幾個。國舅若是有幾個手下,不嫌官小職卑,老夫倒是能安排一二。”
“老撫臺,有心了。您這可是太客氣了,其實這點事,也就不算個事,我哪能借機要挾,要什麼呢?不過您既然說了這話,我也不能給臉不要臉,那些浙兵丘八,苦的很。有的人打了半輩子仗,落了一身的傷,要是趕出大營,你讓他怎麼活?若是能補個吏員身份,也就算救了他一家的‘性’命,我這替那些傷殘的浙兵,謝過老撫臺了。”
宋應昌又道:“礦稅監的事,別人我管不了。在我山東境內,老夫必會大力協助。說來我山東的士紳,也不比別處的士紳好對付,年年催科,年年費力。可是國舅前者在揚州,把八大綱商收拾了,這些山東的士紳,一下子就老實了。您這回到了登州才幾天,就有士紳託人給老夫遞話,願意主動‘交’稅,只求您千萬別去就行。”
“老軍‘門’,這回,我估計要讓那些士紳失望了。濟南號稱泉城,城中那麼多的景緻,我不去逛逛,就太可惜了。我帶的這幾個姬妾,都一心想着要去開開眼,您說我要是不去濟南一趟,還不得被她們活撕了啊。”
“哈哈,國舅說笑了。國舅虎駕若肯來濟南一遊,也是我濟南百姓之福,老夫求之不得。”
當天晚上的接風宴,足鬧到二更天,才散了席。任盈盈見喝的酒氣熏人的丈夫,搖了搖頭,用‘玉’指在他鼻子上一戳。“不是叫你戒酒麼,又喝這麼多。”
“喝少了不行啊。李如柏是關東來的,他們喝這的酒,就跟喝水似的,根本不當回事。我哪頂的住?還多虧宋軍‘門’替我擋了不少,要不我早躺下了。”
“就知道喝喝喝。冠軍侯吃了那李如柏送來的點心,天沒黑就斷氣了。鳳凰看過了,分明就是中毒。”
“不用鳳凰看,我也知道他是中毒。李成樑纔不能讓冠軍侯活着,萬一冠軍侯‘亂’說些什麼,李成樑不就被動了?他一說送點心,我就知道,他是要滅口了。滅口就滅口吧,我也沒想着拔掉北軍。他又答應了我的條件,左右不過是擔個看管不利的罪名,我這回立了這麼大的功,擔點罪名,也是應該的。否則倒是讓天家爲難,不知道該把我怎麼封了。盈盈啊,等過幾天,我帶你們到濟南去玩玩。那是有名的泉城,風景好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