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萬籟俱寂,整個盧陽宛如進了夢鄉。
但這種安靜是相對的,從夜空中中看去,城內越往北的地方燈火越多。
北城是各衙門和權貴們所居處,相對於百姓們空乏的過火,權貴們的夜生活可就豐富得多。
在北城西側的一處院子裡,其左側書房之內,正有一人端着燭火,小心翼翼看着看着書桌上的字畫。
“方南元被世人尊爲畫聖第二,他的丹青可不多見,卻沒想到在雍西這等地方能尋見,當真是難得啊!”季志榮捋着鬍鬚道。
此時在他身旁的一名女子則道:“老爺,這個方南元難道很有名?”
這女子是季志榮從京城帶來的小妾,也是他僅有一房小妾,畢竟在京城他只養得起一個。
相比於和正妻之間的相敬如賓,與小妾相處則輕鬆了許多,所以季志榮笑道:“方南元當初文名鼎盛,如今天下無人能比,但已經過世二十多年,香蘭你不知道也屬正常!”
說道這裡,季志榮用手撫摸起畫布,讚歎道:“這幅畫是方南元晚年所作,此時他畫道已臻打成,更是難得啊!
但這時,香蘭卻道:“老爺你說這些,妾身都聽不明白,妾身是個俗人,只想知道這幅畫值多少錢?”
季志榮不由怔住,然後無奈道:“若以錢財衡量,卻是對方南元失敬了……”
說完這話,季志榮接着又道:“香蘭如果非要知道,那差不多……也值個三五千兩銀子吧!”
聽到這話,香蘭是真的震驚了,一副畫而已就要三五千兩銀子?
當然香蘭也只是震驚,比這貴的畫她也見過,她只是沒想到眼前這幅不起眼的畫,也值得那樣貴的價錢。
而香蘭這幅震驚的表情,也是季志榮樂於看到的,只聽他說道:“這幅畫也是能當傳家寶的,你可得幫我收好!”
香蘭點了點頭,然後便將畫作小心捲起來,拿到一旁後用布小心包起,最後將其放進了一個匣子裡。
而緊接着,季志榮又從旁邊鋪開了一個字畫,仔仔細細觀摩起來。
直到他西關的香蘭,則在一旁開始研磨,她知道接下來季志榮就要開始臨摹,這樣正好也能讓他試一下到手的雲河硯。
果然,當香蘭將墨磨好後,季志榮就從一旁拿起了筆,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了起來。
院內一片安寧,季志榮如今所在的巷子內,也是一片安寧。
而在巷道之外的街上,則由巡城的兵丁來往不斷,以保證權貴老爺們的居家安全。
“胡爺,咱得巡到什麼時候去?這大晚上的可真犯困!”一名年輕兵卒提着燈籠抱怨道。
走在這年輕兵卒一旁的是位中年漢子,此時他一手按着佩刀,另一隻手正拿着水壺往嘴裡灌。
待他把水壺放下後,才道:“小子,你這樣子要是被王百戶看見了,這當差的第一天就得挨頓鞭子!”
年輕兵卒張了張嘴,但卻沒說出什麼來,因爲胡爺說的是事實。
兩人繼續往前走去,姓胡的漢子時不時中左右瞄兩眼,跟在他一旁年輕兵卒卻低頭想着心事。
這時一陣寒風吹來,讓這年輕兵卒不由打了個寒噤,只聽他開口道:“胡爺,你說這黑燈瞎火的,會不會有鬼?”
聽得這話,胡爺不由停下腳步,然後冷聲道:“你小子屁話可真不少,要是在敢胡亂多嘴,老子明天就讓你爹把你領回去!”
被胡爺訓了一道,年輕兵卒根本不敢回嘴,他這才發現,原來除了爹孃沒人會在意他的感受。
接着,只聽胡爺說道:“大晚上在這北城的街上,除了各位老爺家中的僕人,還在街上晃的只有兩種人……”
“一種就是咱們,倒了血黴抽中了這巡城的差事,冬天凍死人夏天熱死人……”
“而另一種……”
就在年輕兵卒等着聽另一種人時,卻見胡爺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後,目光中充滿了凝重之色。
緊接着,胡爺緩緩將佩刀抽出,同時將燈籠往上提了提,只提他冷聲道:“什麼人?出來……”
年輕兵卒此時也轉過身來,然後望向巷子裡面,卻只微微見到了有幾道黑影。
對面的人沒有動,讓胡爺的表情更爲凝重,於是他拿着明晃晃刀往前靠近了一步,然後道:“你若再不出來,爺就要敲鑼了!”
晚上巡街的兵卒,每一組人都配發了小鑼鼓,目的就是在不敵時呼叫支援。
正當胡爺要讓年輕兵卒敲鑼時,卻見對面的人影動了,可還沒等胡爺把對面的人臉看清,就見到了一個令牌。
這是隨便瞟了一眼,胡爺背上就冒出了冷汗,他認得這是錦衣衛的腰牌。
錦衣衛這種衙門,是萬萬不能招惹的,所以這位胡爺立馬將刀歸入鞘中,整個人腰桿都彎了下來。
既然錦衣衛是夜間出動,那最好就不要看對方的臉,否則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而在彎腰下去之後,胡爺瞥見一旁的跟班還愣在原地,甚至還往前伸了腦袋看。
這可把胡爺嚇得不輕,於他立馬將年輕兵卒按了下來,同時滿是恭謹道:“不知各位大人在此,請各位大人恕罪!”
這時,劉建平從黑暗中走出,看着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兩人後,說道:“今晚你們什麼都沒看見,明白沒有?”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胡爺連連答道,他知道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時刻。
“滾!”劉建平冷聲呵斥道。
胡爺再度告罪之後,才拉着一旁的年輕兵卒離開,他現在只想逃離這危險的地方。
待跑遠些後,年輕兵卒終於忍不住問道:“胡爺,那些是什麼人?您怎會如此畏懼?”
胡爺踹了他一腳後,才道:“方纔是那是錦衣衛,你給老子記住了,遇着錦衣衛能躲多遠躲多遠,否則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而在方纔那巷子口,陳嘯庭和另外幾名校尉,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今晚上之事人越少知道就越安全,所以陳嘯庭纔會選擇潛行,偏偏還是被訓斥的兵卒發現,運氣算不上太好。
“直接去找季志榮!”陳嘯庭沉聲道。
劉建平點了點頭,然後就在前面帶路,很快就進了季志榮所在巷子裡。
“大人,季志榮住的院子,是按察使家給的一處別院!”劉建平解釋道。
到了雍西之後,和季志榮對接的就是雍西按察使衙門,所以如此安排也是應有之意。
此時的季志榮府門外,還掛了兩盞燈籠,所以劉建平很容易就找到了這裡。
府門此時緊閉着,陳嘯庭擡頭望了一眼後,才道:“去叫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