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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允淳遇刺,自己的“仇人”遇刺,按道理說陳嘯庭該高興纔是。
但現在他絲毫高興不起來,心中有的只是凌亂和慌張。
是的,哪怕是常平倉被縱火,陳嘯庭都沒有慌張,偏偏這件事讓他慌了。
東廠和錦衣衛互爲補充,現在鎮守太監曹允淳遇刺,要是鎮守太監行轅亂了怎麼辦?
可以這樣說,雍西的穩定離不開錦衣衛的監視,同樣也離不開東廠的監管。
“楊凱,備馬!”陳嘯庭大喊道。
他得趕緊過去看看,因爲他從那番子的口中得知,曹允淳這次傷得非常重。
可當陳嘯庭要多問時,這廝卻啥都不知道,很明顯是被某位檔頭臨時抓來傳話的。
很快馬匹備好,陳嘯庭來不及在家吃飯,便直接往鎮守太監行轅趕去。
此時的鎮守太監行轅內外,達到了其最高境界狀態,大門外遊走的番子都比往常多了一倍。
曹允淳遇刺,這些平日裡飛揚跋扈的番子們,此時都有些惶惑不安。
而此時,當聽到長街上響起的連串馬蹄聲,這些人更是把手放在了刀柄上,一有不對他們就會格殺勿論。
此時天色已經轉黑,雖然大門外點了不少火把,但視線仍比不上白天。
當負責值守的檔頭招呼手下戒備時,當先一騎卻大聲喊道:“三檔頭,是陳千戶來了!”
聽到這熟系的聲音,再看到其後出現的陳嘯庭本人,負責值守的三檔頭高陵才讓手下人讓到兩邊。
飛速趕到鎮守太監行轅外,陳嘯庭此時臉是黑着的,在他翻身下馬後便直接往大門內走去。
而負責護衛的楊凱等人,也都下馬跟了進去,至於馬匹自有東廠番子們負責照看。
“曹公公現在何處,帶我去見他!”陳嘯庭沉聲道。
曹允淳在受了重傷後,唯一點名要見的就是陳嘯庭,所以高陵絲毫不敢怠慢。
快步進到大門內後,裡面的戒備比外面還要森嚴,番子們都是把兵器亮出來的。
“陳大人,這邊請!”高陵在前方引導道。
來到後宅,這裡陳嘯庭是第一次來,但他卻沒有心情四下打量。
“曹公公就在裡面!”高陵站在門口道。
他現在專職護衛行轅安全,把陳嘯庭引到這裡就該離開了。
而此時,聽到外面動靜的大檔頭徐軒,在陳嘯庭跨進門檻時正好迎了出來。
“參見陳千戶!”徐軒行禮道。
陳嘯庭擡手示意他起身,再吩咐楊凱等候在外,便和徐軒一起來到了曹允淳牀前。
只看了一眼,陳嘯庭便知情況比自己想象還要糟糕。
地上牀上杯子上全是血,此時曹允淳面色蒼白,看起來已經像是一具屍體。
而在牀邊還站着兩位郎中,此時他們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曹公公怎麼樣了?”陳嘯庭冷聲問道。
其中一名郎中便道:“回大人話,曹公公腹部背部,肩部各中一刀……”
陳嘯庭要聽的不是這些,於是他直接問道:“能不能治?”
這話可嚇得兩名大夫直接跪地道:“大人,小人醫術有限,曹公公身受如此重傷,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無濟於事……”
得到確認,陳嘯庭其實不覺得奇怪,曹允淳的傷即便放在他前世,搶救過來的可能也不大。
所以此時,陳嘯庭便只能看着他逐漸失去血,然後生命歸於沉寂。
“陳大人,公公說您來之後,便可以叫醒他!”徐軒此時在一旁道。
陳嘯庭點了點頭,便見徐軒小心來到牀邊呼喚起來,這一幕很讓人擔心曹允淳是否能醒過來。
但最後的結果是,曹允淳微微睜開了眼睛,然後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你們都……出去,咱家……和陳大人……有話要說!”曹允淳頗爲痛苦道。
徐軒領命,然後便帶着兩名大夫走出了房間。
“陳千戶,之前的事……咱家對不住你!”曹允淳緩緩道。
他說的是指前兩天對質公堂的事,作爲背後策劃人之一,曹允淳自然是對不住陳嘯庭的。
如今曹允淳親口道歉,雖然陳嘯庭釋懷了許多,但他心中仍保持着警惕,對這閹人他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見陳嘯庭面色不變,曹允淳不由露出苦笑,然後他才說正事道:“陳大人,咱家這次是……走遠了,回不去了!”
“但雍西這攤子事兒,卻不敢隨便放下……所以要請您多照看了!”
說道後面,曹允淳的語速越發的快,面色甚至都紅潤了不少,陳嘯庭知道這是迴光返照。
“曹公公有話就直說吧!”陳嘯庭平靜道。
這麼個隨時都可能嗝屁的人,如果這時候說話還拐彎抹角,那可真就急死個人。
“雍西之穩首在軍隊,東廠則爲皇上監管軍隊,但恰恰如今的雍西衛所,上下離心軍令難通,這是有大隱患的……”
“此事由徐軒負責,若是有什麼緊急情況,我死之後他會向你稟告!”
聽到這裡,陳嘯庭面色不由凝重起來,曹允淳這是把差事交給自己,同時也是把責任砸在了自己肩頭。
至於雍西衛所管理混亂,這事兒陳嘯庭一直都清楚,畢竟當初來調查此事的胡唯德還被弄死了。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陳嘯庭肩頭的擔子已經夠重,所以他不想接曹允淳撂下的挑子。
可還沒等他說話,便聽曹允淳繼續道:“除了軍隊,還有便是那安陽王府,對他們也要嚴密監視!”
此時,曹允淳語氣已經有些急促,看樣子是大限已經將要來到。
“陳大人,你爲皇上看重,就要能者多勞了!”
似乎是怕陳嘯庭不願扛起責任,曹允淳接着說道:“你在錦衣衛中異軍突起,上升之勢兇猛,但若想在鎮撫司高歌猛進,甚至於坐上那指揮使的位置……就必須要頂住那幾大家族的壓力!”
“到時候,你現在岳父,也將成爲你的敵人……你能依靠的只要皇上!”
“所以,你得展現自己的能力,讓皇上覺得你值得栽培,否則這輩子也就止步於千戶了!”
聽到曹允淳這番話,陳嘯庭不由嗤之以鼻,他有多大本事自己是清楚的,又怎會因爲對方几句話就接過這天大的干係。
“曹公公,指揮使的位置雖然讓人眼熱,但你讓我做的事責任太大……”
沒等陳嘯庭把話說完,曹允淳蒼白的臉上竟露出了笑容,然後便聽他道:“你不要忘了,皇上派你來雍西,是讓你護雍西之穩定……雍西要是不穩,你也是有干係的!”
這話的意思便是,如果陳嘯庭不管的話,到時候出了事他一樣會有責任,這是在逼他。
就在此時,曹允淳艱難擡起了手,卻是拿出了自己鎮守太監的腰牌。
“幫我……這個忙吧!”曹允淳說話已經極其費力,隨時都有嚥氣的可能。
緩緩從曹允淳手中接過腰牌,陳嘯庭不由問道:“曹公公,既然已要身死,何苦在想這些糟心事?”
“因爲……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