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雙桅海船乘風破浪,向着海寧口岸駛去。
正是傍晚時分,海風溫和,餘暉柔紅,天色蔚藍,水面碧綠。
夏潯坐在船頭,看着那船好似一條靈活的魚,穿波逐浪,飛速前進。
這個時代的大海,比他那個時代所見的海水要清澈的多,水下四五米深的地方,仍然一眼可見,親眼看着衆多的游魚在水下翩躚,那種感覺真是奇妙的很。
兩條海豚追逐在船側,時而游到前邊,時而又返回來,夏潯聽說過海豚天生對人類有一種親近感,時常聽說有人落水被海豚救上岸去,不知道是它們有心爲之還是一種特殊的習性,但是確有其事,此刻看來還真是不假,大船過處,魚羣都會四散遊開,這兩條海豚不但不走,反而與海船嬉戲起來。
蘇穎走來,在他身邊坐下,因爲此番是回海島,三當家的又換上了她在海島上的那身行頭,顯得英姿颯爽、簡潔幹練,有種中性美,當然,這是她穿着衣服的時候,如果她露出那身“鯊魚皮比基尼”的泳裝,性感婀娜的身材、一身健康小麥色的肌膚,比起歐美國家那些金髮碧眼的沙灘女郎也絲毫不讓。
“你很厲害!”
蘇穎在夏潯身邊坐下,兩隻腳懸在船外隨着船體的動作自由地悠盪着道。
“哦?”
夏潯把視線從兩隻活潑的海豚身上收回來,投注到身邊這個帶着野性迷人味道的女人身上:“何以見得?”
“許滸是我們島上公認的秀才!”
蘇穎抿了抿豐潤誘人的嘴脣,說道:“他爹原來是我爹的軍師,是我爹的部下中唯一一個既能文又能武的人,許滸從小就被我們稱爲秀才,要講道理,我們沒人說得過他,所以大家都很服他,但是你能說服他,還把他說的啞口無言,你真的很厲害!”
夏潯微笑起來:“卻也不然,許大當家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是很省力氣的,他明白你想說什麼,你想要什麼,你能給他什麼,能很快就權衡出其中的利弊得失,如果換一個人,恐怕我說幹了唾沫,也沒有甚麼用處。”
蘇穎莞爾一笑:“怎麼你的話和大當家的這麼像?他也是這麼說的,所以,他才很痛快地答應了你的條件。”
“他?”
夏潯先是一怔,隨即失笑起來:“這大概就是……英雄所見略同吧。”
蘇穎開心地笑起來:“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她的笑很年輕,爽朗、陽光,金燦燦的陽光映在她的臉上,熠熠放光的眸子無邪的像個孩子,偏還帶些成熟的嫵媚,配着那性感飽滿的雙脣,很像喻莉貝瑞飾演的貓女,夏潯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彌留之際那個海妖般長髮披散的女子,水上與水下、岸上與海上,同一個人,竟然可以展現出完全不同的風情。
蘇穎的笑容在他的注視下很快斂去,她扭過頭去,迎着海風,過了一會兒,拐拐夏潯的肩膀,開玩笑似的說道:“噯,我瞧你這模樣,實在不像個當官兒的,以後要是做官做不下去了,歡迎你到雙嶼島來,我怎麼也能給你弄個四當家乾乾。”
夏潯笑起來:“真的假的,寸功未離,上了島就能做四當家,你做得了這個主?”
蘇穎一拍驕傲的胸膛,道:“當然,我要收你,誰敢廢話。”
夏潯裝腔作勢地拱手道:“那就多謝三姐啦,楊旭算是有了一條退路,要是有一天楊旭真的混不下去了,一定來東海投奔三姐。”
蘇穎哈哈大笑起來,很男人地拍拍他肩頭道:“成,咱們一言爲定,你要是真來投奔雙嶼島,三姐罩着你。”
她說得高興起來,看看那兩隻追逐嬉戲的海豚,興致勃勃地道:“這兩個小傢伙,一路追逐着咱們,我下去逗逗它們,叫你見識見識三姐的水上功夫!”
夏潯吃驚地道:“船正在開,這能成嗎?”
蘇穎乜了他一眼,傲然一笑,她沒有說話,只是用行動回答了夏潯的疑問。
解帶、寬衣、鯊魚皮的緊身泳裝,美人,入水。
入水前最後映入夏潯眼簾的,是一隻令人銷?魂的屁股,肌肉向兩側對稱分佈形成半圓,形上緊緻挺翹,質上水潤平滑,好像一隻飽滿多汁的“水蜜桃”。
夏潯發現,他無恥地硬了。
“大概是離家太久,我這麼年輕,有點想小祺祺了。”
夏潯如是安慰自己,然後優雅地擡起一條腿,架上另一條腿,藏住了第三條腿,看着水中與海豚追逐嬉戲的那條美人魚……
“許大當家那裡,已經答應我與楚米幫進行談判,拖延時間。這裡,就得靠你了。”
“你直接講,要我做什麼!”
“唔,很簡單,你什麼也別做。我知道,本地的很多百姓、商賈、士紳,乃至公門中人,都和你們有着密切聯繫,尤其是各鄉鎮村寨的保甲、里長,和你們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想治理地方,想讓自己的治下太太平平,百姓們有飯吃,少幾個刺頭兒鬧事,就少不了得與你們做生意。
現在,曹國公擬定了一個靖海八略,其中有許多需要地方的鄉紳、保甲、里長們的配合,如果你們從中作梗,他們一定會消極抵抗,然而令由上達,李景隆承聖命而來,大權在握,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兒,最終你們還是得就範,可這時間就不知道拖到什麼時候了,沿海百姓元氣必定大傷,因此……”
“你別說廢話行不,你就告訴我,我需要怎麼做?”
夏潯瞪起眼睛:“我直接告訴你怎麼做,然後你想不通,又得問我爲什麼這麼做,我還得跟你一條條解釋我爲什麼要你這麼做,還不是得把前因後果跟你說明白?那我何不先把理由告訴你,再告訴你需要怎麼做?我說三姐,你是女人好不好,怎麼性子比我還急?”
夏潯一硬,蘇穎就軟了,連聲道:“好好好,你說,你說,我還沒說兩句,你倒急了,你還是不是男人?”
“我到底怎麼着,才叫男人?”
蘇穎眨眨眼,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惱羞成怒道:“這就是我一句口頭語,你較什麼真?”
夏潯冷哼道:“難怪夫子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蘇穎怒道:“你別看我書讀得少,可這句話,我聽得懂。”
夏潯也怒道:“那你到底還聽不聽我說了?”
蘇穎一屁股在炕沿上坐了,賭氣道:“你別說沒用的,我就聽。”
“我哪句沒用,你說,你說?”
兩個人火氣都有點兒大。
從海島回來之後,二人又回了杭州泥孩兒巷的住處,夏潯先去曹國公行轅探了探情況,李景隆和鐵鉉炮製出來的靖海八略已經轟轟烈烈地推行開了,具體的事還須具體的人去做,當地的官紳百姓對這些方略是有牴觸的,因此推行不暢,李景隆和鐵鉉都是一肚子火氣。
一俟見了夏潯,李景隆算是找着了出氣筒,找些有的沒的理由,把他臭罵了一頓,夏潯心中雖另有打算,也不免憋了一肚子火;而蘇穎這裡秘密會見了許多與雙嶼島有關係的士紳和公門中人,對曹國公的靖海方略多有抱怨,催着她想辦法拿主意,蘇穎能有什麼主意?只能由着他們抱怨,同樣忍了一肚氣。
結果兩人剛見面,還沒把彼此掌握的消息互相通報一下,房東蕭縝又鼻青臉腫地找上門來。蕭房東讓人給修理了,一天夜裡,他喝酒回來,被人堵在巷中暴打了一頓,打掉了他滿口牙齒,又反綁了他的雙手,把他的頭塞進褲襠裡,丟進茅廁蹲位上,說這叫“看瓜”。
蕭房東看了一宿瓜,待到早上才被人發現,蕭房東左思右想,最近也沒得罪什麼人,就是時常對人說些“夏家娘子”的葷話,過過嘴癮,結果現在就讓人敲掉了滿口牙齒,嘴脣腫得跟豬大腸似的,於是便跑上門來找夏潯算帳。
夏潯好說歹說,指天劃地的發了一通毒誓,纔算把蕭房東半信半疑地哄走了,回頭一問蘇穎,果然是她的人乾的,忍不住埋怨她幾句不識大體、不顧大局,結果兩個人再說起話來,就都帶了幾分火氣。
兩個人都在榻邊坐了,悶悶地生了會兒氣,蘇穎輕輕瞟了他一眼,說道:“喂!”
夏潯賭氣道:“幹嘛?”
蘇穎嘴角輕輕抽搐了兩下,忍笑道:“你是男人,能不能有點男人的氣量,小肚雞腸的,還得讓我先給你陪禮道歉是不是?”
夏潯沒好氣地道:“我就知道,女人吵架就這點本事,沒理也有理,實在沒理了,就搬出這句話來,噯,還是你有理。”
蘇穎忍不住噗哧一笑,綻顏道:“成了成了,誰叫我比你大呢,三姐讓着你,是我的錯成不。你說吧,咱們應該怎麼做?”
夏潯瞅她一眼道:“這回你不打岔了?”
蘇穎豎起三指道:“我發誓!”
夏潯吁了口氣道:“成,那你聽着,咱們這麼幹……”
夏潯從頭到尾仔細說了一遍,問道:“你看怎麼樣?”
蘇穎心悅誠服地讚道:“大兄弟,你真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