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廷·乾清宮。
朱由校的臉色很陰沉,因爲遼西事宜,讓他心情就從沒好過,也因此使得大殿內氣氛變得很凝重。
被傳召來的官員,見自家天子這般,無不夾着尾巴,沉默而立。
儘管在他們心中,皆存着諸多疑惑,但此時都如老僧入定,規規矩矩的各歸其列,並未逾越半分。
在沒搞清楚自家天子,要搞出怎樣的意圖前,他們老實的就像是乖寶寶一樣。
可越是這般,朱由校內心憤怒就越強烈,因爲他似乎看到了,在這底下的大臣,爲了所謂的政績從而欺上瞞下。
在旁的魏忠賢,此刻集中注意力,關注着殿內的情況。
臣子未到齊前,皇帝提前入殿等候,這本身就已經不符規矩。
但朱由校內心實在是太憤怒了,以至於他就想看着,看着入殿的每一位大臣,最初都有着怎樣的情緒。
朱由校想搞清楚,現在的大明朝堂到底是誰說了算。
可身爲皇帝的貼身太監,雖說確保權勢,是魏忠賢當前要做的,但確保皇帝的健康,纔是他最重要的任務。
內廷太監的一切權力,皆來源於皇帝。
若皇帝出了任何問題,那第一不保的就會是他們這些太監。
所以想搞掉東林黨在朝的勢頭,確實是魏忠賢心中最爲急切的事情,但讓朱由校適當的舒緩心情,也是他必須要兼顧到的。
所以一番查探後,見孫承宗入殿,魏忠賢便低聲道:“陛下,孫師來了。”
“嗯?”聽到魏忠賢的提醒,朱由校順着目光看去,在見到這位良師後,本憤懣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孫承宗,樣貌奇偉,那眼炯炯有神,劍眉倒張,那鬍鬚更是張開像戟一樣,給人倔強之意。
雖身材消瘦,但人長得卻很高大,就好像遇到天大的事情,在孫承宗面前,那都不算什麼。
已過半百的孫承宗,耳不鳴、眼不花,脊背挺拔,動作依舊敏捷。
“孫師,快到朕這裡來,賜座……”
原本孫承宗入殿,見殿內氣氛這般沉悶,本想着低調歸列,儘管他不清楚此番皇帝是何意,但該有的小道消息,孫承宗還是有的。
可做了這位少年天子的老師,孫承宗有時就算想低調,那也要看他的弟子皇帝是否願意了。
顯然,想低調已經是一種奢望。
在葉向高、劉一燝、韓曠等一應大臣的注視下,孫承宗是硬着頭皮走上前,在官場中最忌諱的,就是成爲衆目睽睽。
儘管孫承宗和劉一燝他們交好,但有些時候在官場上,再好的交情,那也抵不過實實在在的權力。
“孫師,對建奴你瞭解多少?”這孫承宗還沒站穩,本欲躬身謝恩,可來自朱由校的詢問也來了。
生長在深宮中,讓朱由校對建奴八旗,並沒有太過直觀的感受,對其的感觸更多的是來自於緊急軍情、奏摺等。
但同樣也因爲這樣,朱由校這心中也有着懷疑,爲什麼大明雄軍會屢屢敗於建奴?
這樣的想法,甚至在他知道了遼西的情況後,在心中變得更爲強烈!
作爲教書匠出身的孫承宗,他的一生可謂是充滿着傳奇。
在中榜授官前,年輕的孫承宗便在朝中懂軍務的官員家中授課,而此後更是在大同待了數載。
大同作爲大明邊疆的軍事重鎮,孫承宗在這裡待着,那難免就會接觸到軍務之事。
而這時的大明邊疆,已經沒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安定。
這也使得孫承宗沒事,就喜歡和邊關老兵和低級軍官交流,也因爲這樣,使得他對於邊關軍務起了很深的興趣。
不怕文官讀書多,就怕文官習軍務;但顯然這句話並不適用於孫承宗身上。
“回陛下。”聽天子詢問,孫承宗是理一理官袍,躬身恭敬道:“建奴,起於白水黑土間。
惡劣的生存環境,讓他們擁有着強健的體魄。
原本……”
作爲當朝少有對建奴有所瞭解的文官,孫承宗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對朱由校進行講述。
也因爲孫承宗的詳細講述,使得朱由校對建奴又有了更深的理解,原來努爾哈赤,居然有這樣的本事!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除正趕來的趙宗武外,餘者被朱由校傳喚的朝中官員,已然是全部到位。
葉向高微皺着眉頭,見自家天子是不顧殿內情況,自顧自的和孫承宗交流着,作爲內閣首輔,他有責任也有義務來提醒一下。
尤其是看着無動於衷的魏忠賢,葉向高眼神中閃過了幾分厭惡。
“陛下……”
餘光看了眼殿內羣臣,葉向高微整着官袍,神情嚴肅,拱手,躬身,隨後衝龍椅上的朱由校,善意的提醒道。
但,葉向高話未說完,原本正和孫承宗交流的朱由校停了下來,眼神中帶着審視的盯着葉向高,隨後又看向了殿內的羣臣。
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屑,還是被殿內的一些大臣察覺到,其心中更是在揣測,揣測皇上到底是怎麼了。
大殿這時是死一般的寂靜。
誰都能察覺到,今天的皇上有些不尋常,但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心中卻並不知曉。
“爾等皆爲我大明肱骨,食君俸祿,那麼朕想問一問你們,你們都爲大明做了哪些實事?”
這時的朱由校,已全然沒有了方纔和孫承宗交流的輕鬆,取而代之的是平淡的極致的冷漠。
尤其是朱由校在說這話時,對着的對象,明顯就是羣臣爲首的葉向高。
朱由校年輕,所以在很多時候他並不善於,去僞裝自己的情緒。
所以這對葉向高他們這些,經歷了無數鬥爭的羣臣來說,用腳後跟也能猜得到,自家皇上,此刻心中恐非常的憤怒!
憤怒的點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