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王妃氣得一拍炕沿,恨聲罵道,“賤人,挑唆的我兒連娘都不顧了,怪不得盧氏說她是個禍水!”
錦羅閣裡梳洗完正要上牀歇着的錦心,莫名其妙就打了個噴嚏。腳腕已經好多了的紫芝連忙從外間過來,關切地問,“姑娘這是怎麼了?莫非受了寒?”
錦心也說不上來,只是笑笑,“哪裡那麼容易受寒?我又不是那嬌弱的花骨朵兒。”
不過爲防萬一,紫芝還是讓雪翎去廚房上給錦心熬了一碗濃濃的薑湯來,錦心也怕自己真的病了,忍着辣喝了下去。
雪翎來收拾湯碗的時候,見錦心靠在迎枕上翻一本泛黃的古書,就閒話了兩句,“纔剛奴婢到廚房上熬薑湯,聽了一耳朵,說是大少奶奶屋裡的藍哥兒病了……”
“是嗎?可知得的什麼病?”錦心放下書,擡眸看來,“大表哥早去,大表嫂一個人拉扯個孩子,着實不易。”
雪翎也是默默點頭,“誰說不是呢。聽說近來京中不太平,好多小兒都染上了時疫,希望藍哥兒不要染上纔好。”
“是啊,大表嫂已經夠不容易的了,藍哥兒再有個好歹,可怎麼過?”
錦心嘆息了一聲,就打發雪翎,“下去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雪翎連忙端了湯碗行禮,“那姑娘早些睡,夜深了,別看書了,省得熬壞了眼睛。”
錦心點點頭,雪翎就下去了。
紫芝抱了被褥在外間榻上值夜,主僕兩個又說了幾句,都歇了。
第二日起來,已是落了一夜的碎雨。
院子裡滿是落葉,苔青土潤,清新芬芳。
錦心披了一件蔥綠褙子,打開了支摘窗,貪婪地吸着晨間清新的空氣,只覺心曠神怡。
紫芝腳雖好些,到底還不敢大動,就叫雪翎帶着兩個小丫頭打了水來,她服侍着錦心淨面梳頭,收拾妥當,錦心就帶着雪翎去給崔老太君請安了。
一路上,錦心被路邊那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給吸引了,嫩綠的草葉上,顫巍巍的露珠晶瑩剔透,看上去如此地賞心悅目。
唯有大自然的美景才如此純美,這人世間哪得這樣?
一邊欣賞着這不起眼的美景,一邊感嘆着,錦心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崔老太君的院子。
進去時,卻沒見着崔老太君,聽丫頭說,崔老太君去了大少奶奶的院子看藍哥兒了。
錦心聽了,不由默默思量:看樣子藍哥兒病得不輕,一大早都能驚動老祖母過去。
這大少奶奶倒不是盧氏的兒媳,而是長房長孫媳婦,只因長房大舅在外頭任上,大少奶奶又是孀居的寡婦,帶着一根獨苗,崔老太君憐惜她們母子,就留在了身邊。
如今這長房重孫病了,崔老太君自是着急。
錦心決定也跟過去看看,就對雪翎道,“咱們也過去看看……”
崔老太君院裡的丫頭忙勸,“姑娘身子弱,去了恐過了病氣。聽大夫說,這些日子,京中小兒好多都是這樣的症候,很是……”
那丫頭說到這兒,不自然地看了錦心一眼,又咽下去了。
錦心只覺不妙,忙追問,“京中小兒怎麼了?”
丫頭飛快地睃一眼四周,發現無人,方纔對錦心低語,“告訴姑娘知道,姑娘可別說出去。聽說京中小兒得這種病的有不少都是治不好的……”
治不好?
錦心心裡“咯噔”一下,這麼說這病還是兇險了?
到底什麼樣的症候能要了這些小兒的命?
她謝了那丫頭一句,帶着雪翎匆匆地出了崔老太君的院子。那丫頭望着她們主僕離去的背影,方纔鬆了口氣。
羅姑娘身子弱,可不能去大少奶奶院裡,她告訴她實情,就把羅姑娘給嚇住了。
誰知錦心在外頭繞了一個彎,從另一條小徑去了大少奶奶房氏的院子——從誡院。
長房大爺的名諱就叫安誡,自打大爺沒了,大少奶奶房氏就把院子改成了“從誡院”。
彼時,院裡已經黑壓壓地站滿了人。錦心在院門口剛一露頭,就被房氏身旁的丫頭白露給發現了,她連忙衝錦心打了個手勢,示意錦心站在那兒別動。
錦心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驚動了大少奶奶,於是就和雪翎靜靜地站在門口。
放眼看去,只見堂屋垂着厚重的棉簾,門戶緊閉,風絲不透。
錦心不由蹙了蹙眉,什麼病,也不能把門扇關得這樣死,連新鮮的空氣都透不進去,又怎麼能好?
醫者仁心,她忍不住就擠上前去。
白露忙扯住她的袖子,急道,“姑娘身子弱,還是先回吧。這裡頭有老太太和二太太在呢,姑娘的好意,奴婢會跟大少奶奶說的。”
錦心哪裡是爲這個?見白露攔着她不讓她進屋,也便急了,指着那棉簾子道,“藍哥兒病得這樣,怎麼不開開窗子透透氣,捂得這樣嚴實,豈不加重了病情?”
白露一聽這話,嚇得就去捂錦心的嘴,“我的好姑娘,您可千萬別亂說。這天兒早晚還涼着,哥兒又病了,怎能再着涼?大夫在裡頭診治着,都沒說什麼了,姑娘何必多嘴,豈不讓老太太和太太她們不高興?”
這個羅姑娘自打病好之後,行事就有些乖張,大不如從前那般溫馴。
聽說前些日子才衝撞了老太太和二太太,這會子要是再闖了進去,老太太和二太太一個不高興,自是不怪羅姑娘,她們這些爲奴做婢的可就麻煩了。
錦心被白露給拖着,自然不能進去,只得乾着急地站在石階下。
過不多時,忽然聽見裡頭有女人的哭聲傳來,嗚嗚咽咽的,聽上去很是悽慘。
白露一聽,趕忙就上了石階,挑了簾子進去了。
錦心細細地聽了,這聲兒像是大少奶奶的。她心知不妙,也趕緊跟隨白露進了屋。
一進去,就見裡頭煙霧繚繞,濃重的薰香味兒撲鼻而來,讓她情不自禁就打了個噴嚏。
誰知就驚動了裡間的崔老太君,就聽她柺杖在地上一杵,老態龍鍾的聲音裡自帶威嚴,“誰這麼沒規矩躲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