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雅府外十里坡。≥
桃花林畔,官道旁邊一個小酒館,簡單寬敞,尤其是那面迎風招展的酒幌子,雖然泛黃,但卻洗得極爲乾淨,上面寫着“桃林老店”四個方正的大字。
此時正是當午,來往行人歇腳打尖的時刻,店裡熱鬧非凡。
南來北往的商人豪客,坐在桌位上高談闊論,所說的話題都不離最近江湖上最爆裂的一件大事——
大江盟的突然崛起,以及魔門在那一役中受到的巨大損失。甚至就連那唱曲的,都新編上幾句臺詞,讚一讚白道武林這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捷。
一個黑臉大漢一口乾盡了碗中之酒,把那酒碗一擱,震得滿桌叮咣亂響,一抹大嘴上的酒漬,大聲笑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瀟湘劍雨’蘇夢涵、‘關東大刀’易東風,還有那‘擎天手’穆長峰,那都是些什麼角色?雖說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但個頂個的傲氣沖天,從來就沒聽說過他們會與別人合作。可是怎麼着?江盟主一封請柬,全都是規規矩矩地附庸而去,加入了大江盟,要我說這大江盟一役的最大功臣,就應該是這位不出世的英雄,江水寒盟主……”他眉飛色舞,舉起酒碗一氣飲盡。
桌對面的漢子精瘦高挑,摸着臉上的刀疤,道:“本來以爲時無英雄,這白道的老爺們只顧着窩裡鬥,好像全都忘了世上還有魔門妖人的存在。可萬萬沒有想到,這大江盟異軍突起,只是剛出世。便立下如此驚人功業。倒給這渾渾噩噩的世道注入了一絲希望!”
另外一名青衣中年卻一臉憂鬱地說道:“話雖如此。但大江盟如此強悍登場,挫敗了魔門的銳氣,日後少不得會成爲那羣魔崽子的眼中釘,肉中刺,而白道其他門派眼前都是各家自掃門前雪,很難給予大江盟有力支持,只怕日後大江盟的日子不會好過啊。”
精瘦漢子聞言也是神色一黯,道:“卻是如此。如此說來。這大江盟看似如日中天,恐怕卻是危機重重了。”
旁邊那黑臉大漢此時又滿上了一碗,正將碗中酒喝了大半,聞言重重一擱,大聲說:“兩位大哥,不是兄弟說你們,怎麼只顧着長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大江盟雖然沒有名門大派的支持,但他們不也是憑着自己的本事讓魔門吃了個大虧麼?我可聽說了,天下間有好多英雄豪傑都已經秘密投靠了大江盟。什麼‘定風棍’閔寧,‘人熊’熊元路、還有那‘力崩山’冉三雄……既有不輕易出世的豪傑。也有那黑道上心狠手懶之輩,大江盟不問出身,全盤接收,唯纔是舉,只有這等胸懷的人才能幹大事,也才能讓魔門的那羣畜生吃上大虧。別說是這些豪傑了,說句實在話,就是老弟這樣江湖上下三流的人物,也有一腔熱血想要潑撒出去,不但對付那魔門,便是那什麼拜火、太平、白蓮,三教妖人,也要平上一平……”說到興起,再盡一碗。
此等豪言一出,周圍不少人士頓時都是大聲叫好。
那黑臉漢子更是得意,四處拱手,臉色激動得通紅。
精瘦大漢眼中也是神光一閃,興奮道:“好兄弟,你跟哥哥想到一塊去了,不如咱們也放下手中這販鹽的營生,一起去那大江盟入盟,多殺幾個魔門邪教的狗崽子!”
另一名青衣中年也是大爲意動,道:“如此也好,反正這幾年做買賣也不太平,不如去大江盟入盟殺盡邪道。而且我聽聞那江盟主與那昆吾派交好,門下弟子可以學到高絕的武功,這豈不正是我們這些沒有靠山之人的出路麼?”
“對,這位大哥說得正是……”
此言一出,旁邊有聽到的人物立即都是跟着贊同起鬨……
衆人談話氣氛正熱烈之間,突然一個公鴨嗓嘎嘎笑道:“師兄你瞧,這世道還真是變了,你說現在怎麼就多出這麼些缺心眼的白癡呢?一個個的分明都是草包慫蛋,卻偏要自認爲是英雄豪傑……那大江盟的江水寒不過一個小白臉,年紀不過二十,而且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竟然還有那麼多不要臉的東西上趕着去當奴才……誒?師兄,你說說這些人是不是犯賤?”
另一個聲音陰陰笑道:“師弟說得對極了。不過依我看,不是這些人不知死活,顧及是喜歡那小白臉,看上了人家的屁股!”
哈哈哈……
二人說話猥瑣至極,連着笑聲也是令人反感。
衆人循聲望去,角落處坐了兩個道士,俱都是青色的道袍,一個白麪長鬚,外帶一對三角眼;另一個紅彤彤的臉膛,一張鮎魚嘴巴,說出這猥瑣話語的正是此人。
而旁邊那白臉道人笑着應和,一雙三角眼卻在陰狠狠地在周遭人羣臉上掃來掃去,連發冷笑,釋放羣嘲。
那黑臉大漢一桌三人登時大怒,別說是他們三個,就是周圍衆人也都是一臉不快。
江水寒已經是民間新晉崛起的英雄人物,見到有人如此詆譭,是誰也是火上上竄。
三人中的黑臉大漢脾氣最爲火爆,直接一拍桌子,站起來罵道:“牛鼻子,有種你再說一遍?”
紅臉道士端起一碗酒,笑道:“老子倒忘了,狗熊聽不懂人話。我說一百遍一萬遍,它也聽不明白。”
黑臉大漢登時暴怒衝來,斗大的拳頭一拳直搗道士面門。
黑臉道士端坐不動,右手端着碗喝酒,左手輕描淡寫地一擋,便化解黑臉大漢的攻勢。另一隻手中酒杯,卻是一丁點就睡都沒有灑出來。
黑臉大漢連出狠招,均被道士隻手化解……
最後那黑臉大漢氣得急了,上前一腳,直接踢向那兩個道士中間的酒桌,想來個聲東擊西,壞了他們得意洋洋的氣勢……
但那黑臉大漢才一起腿,那紅臉道士便是冷哼一聲,說中酒杯已經被他一飲而盡,右手一揮,酒杯噹的一聲,正中黑臉大漢的膝蓋。
黑臉大漢痛哼一聲,腿上一軟,單膝跪在了地上。
那紅臉道士右手連環,噼裡啪啦地給了那黑臉大漢一頓嘴巴,同時狂笑道:“龜孫子,這回知道錯了?跪在地上就是讓爺爺打得,這次長點記性,下次別惹不該惹的人!”
最後又是一掌,印在了黑臉大漢的胸上,黑臉大漢橫着飛了出去,狂噴鮮血,昏死在地。
“兄弟!”
同桌的兩名大漢同時驚呼起立,明知道那兩名道人身手高明,自己二人萬萬不是對手,但也咬牙切齒地衝了上來。
而另一名三角眼的白麪道士,則是倏然抓起了一把筷子,放在面前只是一吹……
咻咻咻……
密集的筷子瞬間變成了強弩利箭一般飛出,直奔那二人射去……
罡氣破空,那道士竟然是先天以上的高手……
那兩名大漢驚呼出聲,眼見已經是躲避不及,只要雙手護臉,希望保住性命。
四周衆人驚呼出聲,紛紛替那二人擔心不已。
未料到此時,衆人眼前一花,前方多了一人,劍影飛盤,叮叮噹噹之音不絕於耳,瞬間就將那飛射而來的筷子擋了下來,而幾支彈射到旁邊廳柱上的筷子,竟然深入廳柱兩寸有餘,足見那白麪道士的罡氣有多強力。
但無論那道士罡氣有多強,竟然都同時被眼前的一人攔了下來。
罡氣一斂,衆人眼前出現的是一位滿身風塵、一臉病色、顯得十分潦倒的青衫書生,而他手中的長劍卻是鏽痕斑駁,連那劍鞘邊緣也已經磨得發亮,卻不捨得換上一把新劍。
衆人紛紛叫好,早有眼尖的認出這名男子是旁邊一桌上的酒客,而那一桌上,還有另外兩人,一個是壯健的中年大漢,虎背熊腰,看去相當英武,另一人則是個四十左右的灰衣女尼。
三人顯然都是武林人士,原本都在一桌上吃飯,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落拓書生卻衝了出來,當衆化解了那白麪道士的攻擊。
差點丟了性命的兩位大漢見到自己竟然還活着,登時便是一喜,齊齊拱手道:“謝過先生救命之恩。”
那落拓書生點了點頭,並未回話,反倒是對着當面的白麪道士冷冷一笑,道:“閣下好精純的【太平清罡氣】,怪不得對這幾位兄臺的話語大不服氣,卻原來是太平教的妖道?二位此來我蜀州,是何用意啊?”
太平教妖人這句話一出口,登時便引得四周大譁,不少客人爲了避禍,都是當場便逃之夭夭,只有那些不怕事的江湖人物才留了下來。
酒樓上用飯的人迅快地走了七七八八,連掌櫃和店小二都是嚇得躲了起來。
十多張臺除了這幾人外,便只有三張桌還坐了人,其中一桌之上三男一女,爲首一名笑嘻嘻的青年人,頗有興趣地看着這邊。
那白臉道士被人識破身份,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反倒是那紅臉的大笑答道:“我們兄弟有眼不識泰山,原來在這裡遇到了蜀山劍盟的朋友……好一手【丹元落日劍法】,卻不知道是燕空山上的那位高人?”
那些留下來的武林人物一聽,又是吃了一驚,想不到這衣着破爛的書生,竟然是武林十大門派之一,蜀山劍盟的高人。
太平教對陣蜀山劍盟,這一場對峙頓時變得好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