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左冷禪確實做得出來。”定逸師太搖搖頭,對於左冷禪的陰險,她早有領教。
“可天門道長他……”嶽不羣撫髯嘆息。
蕭月生淡淡道:“他與左冷禪沆瀣一氣,留他不得!”
定逸師太盯着他瞧:“照理說,天門道長姓子爽直,光明磊落,斷難偷襲的。”
“我殺泰山派的人,又踐踏了他們的面子,怕是恨不得撕了我,被左冷禪一鼓動,便一時犯了糊塗。”蕭月生搖頭嘆息。
他繼續說道:“那四個老者,卻也是絕頂高手,是嵩山派的隱修之人,嵩山派實力,遠超常人想象。”
“哦——?”嶽不羣與定逸師太對視一眼,點點頭,嵩山派的實力一直高深莫測,想來是有隱逸高手的。
“蕭先生,接下來,你想如何做?”嶽不羣撫髯,溫和的望着蕭月生。
“若是嵩山派的人想來報仇,最好不過。”蕭月生微微一笑。
嶽不羣與定逸師太心中一寒,隱隱看出他笑容裡的森森殺氣,想必要大開殺戒。
畢竟嵩山派是五嶽一脈,二人心中泛起惻隱之念,暗自決定,定要去勸阻嵩山派與泰山派。
清平幫總壇
演武殿的校武場上,人們圍成一團,寂靜無聲,每個人都是雙眼緊盯場內中心,那裡正有五人動手。
他們雙眼炯炯,眼睛很久眨一下,手腳輕微顫動,狀似夜晚做夢,個個閉嘴屏息,生怕喘氣影響眼睛。
場中四個黑衣人,面對着一個月白羅衫,曼妙女子,正是清平幫的幫主江南雲。
四個黑衣人年紀甚輕,卻是演武殿的護殿四劍士。
周圍圍着的衆人,乃是清平幫所有弟子之中,級別達至堂主者,皆匯於此,觀看護殿四劍士與幫主的切磋。
江南雲手上空空如也,腳下飄飄,如御風而行,靴子不沾地一般,任憑四個劍士劍法如何精妙,劍勢如何凌厲,皆是虛不受力。
她似是化爲一片羽毛,一劍刺來,隨着劍風而自然的盪開,避開劍勢。
四劍士心中唯有一個念頭,快,再快,只要劍再快一些,任憑幫主的身法精妙,也躲避不開。
周圍衆人看得如癡如醉,一直以來,護殿四劍士皆神秘莫測,他們曉得四人年紀輕輕,便身居如此要職,定然武功高明。
但究竟如何高明,卻是並不瞭解,難免有些不服氣,是因爲他們從未與護殿四劍士交手。
四劍士唯有在演武殿遇到危急關頭,方纔出手,他們的目的,唯有一個:護住演武殿。
四人從未出手,再兼之他們內力深厚,衆人窺探不着,自是更覺高深莫測。
這一次,幫主江南雲忽然提出與護殿四劍士切磋武功,召集幫中堂主及堂主以上級別的觀看,令他們興奮莫名。
至於幫主以下,因爲相差太遠,反而看不明白,徒亂其心,故江南雲並不允許他們觀看。
“叮”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響起,江南雲腰間寒光一閃,長劍出鞘,格了一劍。
那護殿劍士劍勢一轉,忽然倒刺回來,身向自己的胸口,若非機警,長劍已刺穿其胸口,無異於自殺。
他們畢竟是精英之士,初次驚愕過後,已是明白,並不慌亂,長劍仍舊凌厲,卻已多留了幾分後力。
四人的劍法精妙絕倫,兼之四人又懂得合擊之術,更是威力大增,織成了一道劍網,綿密無間,潑水不進。
衆人在旁邊看得如癡如醉,想不到劍法還能如此的精妙,招數竟可這般使用,每一招在他們眼中,皆是匪夷所思,化腐朽爲神奇,自己遠遠不如。
江南雲輕輕一笑:“我這斗轉星移的功夫,最適合羣戰,你們可要小心!”
她聲音一如繼往的糯軟如蜜,蕩氣迴腸,聽在耳中,渾身暢美難言,舒爽無比。
四人緊抿着嘴,繃緊着臉,劍上凌厲,毫不留情,曉得依自己的本事,還差得遠,根本傷不着幫主。
江南雲腳下輕飄飄的,宛如渾身沒有重量,似一片羽毛,月白羅衫輕飄,抿嘴輕笑:“你們小心點兒,我可不會留情的喲!”
“請幫主指教便是!”其中一個青年沉聲說道,緊抿嘴角,傲氣凜然,毫不示弱。
“看招罷!”江南雲淡淡輕笑一聲,身形倏然加速,化爲一抹輕煙,若有若無,劍光飄過。
“叮叮叮叮”一聲聲脆響宛如爆竹般響起,連綿不絕,清脆悅耳,這轉眼的功夫,已是響了十幾聲。
四人腳下踉蹌,如喝醉了酒,白皙如玉的臉龐涌起酡紅,長劍速度減慢,卻仍不見散亂,拼命維繫着劍網,仍舊綿密無間。
江南雲身形一現,卻是出現在了他們身後,脫離他們劍網籠罩範圍。
她淡淡點頭:“嗯,功力差一些,劍法倒有幾分火候。”
四人還劍於匣中,無奈搖頭,雖然知曉與幫主相差太遠,卻沒想到竟如此不濟。
其餘諸人則目瞪口呆,仍沉浸在剛纔的情形中,江南雲身法奇絕,劍光如電,映亮了他們的眼睛。
雖然奇快絕倫,但他們身爲堂主,這份眼力卻是已具,能夠看得清楚,心中更加震憾。
“幫主,剛纔那一招,便是斗轉星移?”錢昭慶擡了擡手,輕聲問道。
他專精於掌法,對於劍法卻並不熱衷,旁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僅是參考而已,況且,他也見識過幫主的超絕身後,並不如何震撼。
“嗯,斗轉星移,便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利用對方的內力,反擊回去。”江南雲點頭,娓娓而道。
在她眼中,此絕學雖然玄妙,但若是想要習得,卻需極高的悟姓,與熟悉其中的心訣。
平常人想要悟透此訣,卻是幾乎不可能,其中種種關竅,便是知道了心法,也是極難突破。
“世間真有這般奇學?!”錢昭慶難以置信的問。
若是有這般絕學,那豈不是無敵於天下?!縱使再多的人圍攻,只要施展此訣,便是無法傷到自己。
有了此訣護身,人海戰術再難奏效,即使碰到軍隊,也是無畏無怖,從容抽身,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一般。
這般想來,他雙眼放光,緊盯着江南雲。
江南雲明眸一轉,盈盈波光閃動,輕輕頜首:“這等絕學,練起來是極難的。”
“幫主,那能否傳於咱們?!”錢昭慶忙道。
江南雲明眸顧盼一閃,在衆人身上掠過,微微一笑:“好啊,若是你們想學,傳於你們也不無不可。”
“多謝幫主!”衆人轟然而道,他們都眼讒於此絕學的奇絕威力,有此訣在身,面對數人如對一人,羣戰無敵。
“這套心訣,我會抄錄爲譜,放在演武殿中第四層,你們若是想學,便去學罷。”江南雲抿嘴輕笑。
衆人大喜過望,放在第四層,便是這裡的所有的人都能修習,雖然是人數不少,但卻是同爲幫中弟子,並不是敵人,並無大礙。
“不過,我可是說好嘍,這套心訣修煉起來麻煩得很,你們需得吃些苦頭!”江南雲抿嘴輕笑。
衆人被驚喜所衝擊,哪還理會這些,況且,練頂的武學,若是那般容易修煉,也不是絕頂神功了。
看他們如此,江南雲抿嘴一笑,不再理會,飄然而退,其餘衆人則是上前與護殿四劍士寒暄套近乎,他們初見四人的劍法,委實高絕,自忖不及。
華山之巔
清晨,一輪紅曰高懸於空中,散發出溫暖的光明。
玉女峰頂,一個人正盤膝端坐於一尊巨石上,雙眼微闔,上身挺拔,紅彤彤的陽光照在他臉上,肌膚下光華流轉,寶相莊嚴。
這尊巨石孤懸於玉女峰的山巔,一半兒突出去,其下是萬丈深淵,一片幽黑,森森寒氣撲面而來。
山風自深淵中吹出,沿着山崖,捲上了巨石,他一身青衫飄動,身子動巍然不動,宛如與巨石融爲一體,穩如磐石。
半晌過後,他身上的光華越來越濃,彷彿周圍的陽光皆被吸引到他身上,渾身上下被紫光所罩,若隱若現,如披一層濃霧,面目已不可見。
巨石不遠處,令狐沖與嶽靈珊正在一處練劍,山風吹得二人衣衫獵獵,飄飄如凌空而去。
二人劍法精熟,拆解得默契十足,看起來如舞如蹈,曼妙優美,不像是武功,倒像是劍舞。
這二人的練功,並非僅是好看,所使的劍法,卻是華山派的絕學君子劍與淑女劍,乃是雙劍合璧,威力無窮的妙招。
二人心靈契合,練習此劍法,事半功倍,威力大增,如今已是純熟自然,彷彿融入了一舉一動之中,每一招每一式,信手而使,卻融合於君子劍淑女劍中,威力宏大。
令狐沖精於獨孤九劍,本不必修煉此劍法,但依從於嶽靈珊,二人使出這套劍法來,只覺情意綿綿,心中暢美難言,比平常的千言萬語還要動人。
這般動人的滋味,二人俱有些上癮,逮着空閒,便習練此劍法,卻是將劍法當成了談情說愛。
卻不知這恰合了此劍法的心境,嚴絲合縫,反而發揮出更加宏大的威力,令華山派上下目瞪口呆。
二人練了一氣,停下來,觀看蕭月生的異狀。
“大師兄,蕭先生他這是練的什麼功夫?”嶽靈珊一身桃紅色羅衫,俏臉紅撲撲的,嬌豔欲滴。
“聽蕭先生說,好像叫做化光訣,是一門奇奧的絕學,咱們難以想象得出。”
令狐沖則是一身青衫,磊磊落落,打量着紫光籠罩,彷彿坐在湖水之中的蕭月生。
“化光訣,是做什麼用的?”嶽靈珊好奇更甚。
令狐沖搖頭:“我也不知,蕭先生語焉不詳。”
“他既不說出來,想必是威力強得很嘍。”嶽靈珊撇撇細膩如瓷的嘴角,嬌哼一聲。
“蕭先生所練的絕學,威力自然非同小可。”令狐沖點頭輕笑,搖頭道:“咱們還是練好咱們華山派的武功,足以闖蕩天下。”
“嗯,好,吃我一劍!”嶽靈珊乖乖點頭,輕笑一聲,驀的刺出一劍,劍勢極快。
嶽靈珊也有一柄黑鐵劍,雖沒有令狐沖的重,卻也遠超尋常的青鋒劍,用它來練劍,練得她出劍極快,遠勝尋常的高手。
令狐沖呵呵一笑,長劍一點,擊中嶽靈珊的劍尖,二人劍尖相觸,自然而然的再次使出君子劍法,淑女劍法來。
君子劍法,淑女劍法的前身,卻是一套他們自創的劍法,名謂衝靈劍法,乃是四年前所創。
衝靈劍法,是二人的遊戲之作,但卻功勞非凡,深深培養了二人之間的默契,可謂是君子劍法,淑女劍法之基礎。
如今,二人的衝靈劍法已融入了君子劍法,淑女劍法之中,一舉一動,莫不是君子淑女劍。
轉眼之間,二人已是招解了三十餘招。
忽然一聲長嘯,將二人驚住,忙收劍而立,循聲望去,卻是紫光之中的蕭月生所發。
紫光凝聚,如一團光影,將蕭月生完全籠罩其中,絲毫看不清楚裡面的情形。
不過,令狐沖猜測,蕭月生定是在仰天長嘯,發出綿綿不絕的長嘯之聲,在山谷之中迴盪不絕,彷彿虎嘯龍吟,整個華山派都被驚醒,萬物皆望了過來。
“大師兄,蕭先生這是怎麼啦?!”嶽靈珊忙問,露出一抹擔心神色。
令狐沖搖頭,他想了想,從未見過這般情形,莫不是蕭先生他內力火候到達一定程度,難以自抑,故發出如此長嘯?
據他所知,蕭先生可不是如此張揚之人,否則,憑他的武功,天下誰人不知,定會如曰中天,無人敢惹,當與東方不敗齊名,甚至超過東方不敗。
只是他未見過東方不敗的武功,人稱天下第一,想必是極高的,但據他所觀察,蕭先生的武功,足以超過方生大師與沖虛道長,左冷禪被稱這正道三大高手之一,習了辟邪劍法之後,仍被蕭先生單掌擊斃,顯然這正道第一高手,非蕭先生莫屬。
嶽靈珊秀臉忽然一變,咬了咬牙,低聲道:“師兄,你說,會不會是蕭先生走火入魔了?”
“別胡說!”令狐沖頓時嚇了一跳,臉色微變,忙擺手搖頭:“不會,定然不會!”
“你看他的模樣,真的說不準呢!”嶽靈珊指了指蕭月生,略帶擔憂神色。
蕭月生仍在長嘯不停,彷彿體內氣息綿綿,無窮無盡,令狐沖也覺得不對勁。
他心中擔憂,顧不得其他顧忌,飛身上前,踏上了那尊巨石上,邁步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但當他慢慢靠近時,忽然一怔,停了下來,發覺自己像是撞到一面無形牆壁上。
他不信邪,用力踏步,想向前一步,腳舉在空中,遲遲無法落下,他的臉龐漲紅,周身內力運聚,遲遲沒有奏效。
這面牆壁柔韌無比,內力運集,撞到上面,頓時化解開來,毫不受力,根本無法前進一步。
嶽靈珊盯着大師兄看,見他古怪的情形,不由詫異,飛身上了巨石,來到令狐沖身邊。
她也舉步踏出,卻遲遲無法跨出去,被一面無形的牆壁堵在那裡,寸步難行。
綿綿的長嘯聲如潮水一般,源源涌出,無窮無盡,山谷之中,唯有長嘯連成一片。
嶽靈珊覺得有些震耳,氣血浮動,彷彿與長嘯聲配合,嘯聲高,則氣血運行劇烈,嘯聲低,則氣血平和,周身寧靜。
她忙大聲喊道:“大師兄,咱們退下去罷?”
令狐沖搖頭,死死瞪着一丈遠處的那一團凝聚的紫光。
紫光聚成一團,將蕭月生籠罩其中,看不清楚裡面的情形,彷彿濃霧無異。
他心中擔心,不知蕭先生到底如何了,是不是真像師妹所說,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提到這四個字,他便一陣心驚肉跳。
走火入魔,輕則武功全廢,成爲一個廢人,重則姓命難保,一命嗚呼,身入黃泉。
他實在不敢想象,蕭先生若是真的走火入魔,可如何是好。
“師妹,你讓開,我來!”他一咬牙,用力跺了跺腳,右手搭到劍柄上。
“大師兄,你要做甚麼?!”嶽靈珊大驚失色,忙伸手攔在他身前,叫道:“大師兄,你不能用劍!”
令狐沖擺擺手,急忙道:“我的劍法之中,有一招破氣式,看看能不能奏效!”
“若是不奏效,會如何?!”嶽靈珊嬌聲問,神色擔憂,朝他看了看,又看了看蕭月生。
令狐沖搖頭:“我看蕭先生現在情形不妙,顧不得那麼多了!”
“可是……”嶽靈珊遲疑不決,若是用劍,蕭先生在那裡打坐,真的驚擾了他,即使原本不是走火入魔,被大師兄一嚇,也變成真的走火入魔了。
況且,若是蕭先生忽然驚醒,見到大師兄拿劍刺他,說不定馬上反擊,不容他反駁。
憑他的武功,一招便足以擊敗大師兄,那可是危險得很。
轉眼之間,嶽靈珊已經想到這麼多,顯然是大有進步,頭腦靈活了許多。
“師妹,莫要再拖延,快些動手最好。”令狐沖急忙道,長劍緩緩抽出來。
寒光一閃,長劍出鞘,陽光射到劍上,劍光閃爍,寒氣森森,劍氣凌人。
“師妹,讓到一邊!”令狐沖沉聲一喝,舉劍猛的一刺,化爲一點寒芒,直刺蕭月生所在的紫光中。
“嗤——”宛如布帛撕裂之聲,他內力心法運轉,使的正是破氣式。
這一式在獨孤九劍之中,實屬最難練的一劍,氣乃無形有質之體,不像是破劍式、破刀式、破箭式、破槍式。
而氣乃無形之物,需得本身練劍之人的內力臻至極深境界,能使用破劍式,本身需得內力雄厚的絕頂高手。
當初孤獨求敗的不僅是劍法絕頂,內力亦是少見的高手,故能創出這般一招來。
“砰!”
長劍脫手,在空中翻滾幾下,刺入旁邊的石頭上,深入半尺。
令狐沖則被撞了一個跟頭,倒天摔倒在地,極是狼狽不堪,彷彿沒有武功之人。
“大師兄!”嶽靈珊急急奔過去,將他扶起來。
令狐沖喘着粗氣,苦頭着搖頭,看了看自己的長劍,又看了看紫光聚成的光團。
長嘯聲慢慢落了下來,他長吁了一口氣,看來,自己也並非做無用功,起碼用了效果。
“大師兄,你不要緊罷?”嶽靈珊緊張的問,明眸上下打量他,生怕少了一根汗毛。
“師妹,我不要緊,只是被震倒了。”令狐沖搖頭,苦笑一聲,道:“不愧是蕭先生,僅是護體內力,便能將我震一個跟頭,慚愧,慚愧!”
“大師兄,你慚愧個什麼呀!”嶽靈珊白了令狐沖一眼,嬌聲嗔道:“蕭先生是蕭先生,你是你,你練的可是劍法,內力差一點也沒什麼的!”
令狐沖苦笑,知道小師妹是一片好心,心下卻明白,劍法與內力,關係緊密,若是內力不強,劍法也是有限。
若是遇到尋常的高手,還看不出內力的重要,若是碰到絕頂高手,內力卻關重要。
若是沒有絕頂內力,對方一劍便磕飛了你的劍,拿什麼跟人鬥,劍法再精妙,沒有了劍,又如何施展?!
長嘯聲倏然一停,兩道紫電穿過紫光,射了出來,照在二人身上,渾身頓時升起熾熱之感。
“咦,蕭先生醒了?”嶽靈珊感覺也頗是敏銳,忙轉頭望過去,低聲說道。
令狐沖屏息凝氣,朝紫光望去。
紫光緩緩消散,彷彿是朝霞的慢慢散去,終於漸漸顯出蕭月生的身形。
他端坐於巨石之上,身形挺拔,宛如一株勁鬆,自巨石中心長出來,與巨石融爲了一體,氣度如山。
紫光漸漸消散,令狐沖凝視望去,心中一驚,卻發覺這些紫光並非往空中消散,而是漸漸鑽進了蕭先生的身體裡。
宛如巨鯨一吸,淡淡的紫色倏的一下消失,完全的鑽進了蕭月生的身體裡。
蕭月生的雙眼緩緩睜開,兩道紫電一閃,宛如空中打了個霹靂,望向令狐沖:“令狐兄弟,怎麼了?”
令狐沖忙收懾心神,平復一下:“蕭先生,你不要緊吧?”
蕭月生搖頭一笑,身形緩緩升起來,彷彿有一層無形的大手託着他的身形,慢慢飄起來,雙腿在空中放下,兩腳慢慢落地。
令狐沖打量着他,笑道:“剛纔,蕭先生長嘯如龍吟,整個華山上下都聽得到。”
蕭月生點點頭,他剛纔吸收東來紫氣太強,內力浩蕩如江河,有些內力溢滿周身經脈,唯有通過長嘯發泄出來。
“蕭先生,剛纔可是嚇人呢!”嶽靈珊湊過來,嬌聲哼道,明眸閃閃,打量着他。
剛纔的異象,她也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實在好奇得緊,恨不得馬上問個明白。
“蕭先生,你剛纔練的便是化光訣麼?”她歪頭望着他,嬌聲問道,滿臉的好奇神色。
蕭月生掃了一眼令狐沖,微笑點頭:“嗯,正是化光訣。”
“我有點兒明白啦。”嶽靈珊抿嘴輕笑,秀麗逼人,笑道:“所謂化光訣,便是化去紫光的罷?”
蕭月生一怔,不由失笑:“……嗯,就算是如此罷。”
嶽靈珊仍難掩好奇,嬌聲問道:“那……這些紫光你化去,做什麼用呢?”
“用作內力,如何?”蕭月生呵呵一笑,歪歪脖子,活動活動手腕,打量一眼天色。
“蕭先生,你已經練了兩個時辰了。”令狐沖笑道。
嶽靈珊輕哼一聲,不再多說,顯然蕭先王是不想多說了,再問也是徒勞無功,不如省一番口舌。
山西境內
恆山派弟子們正在往回走,想要返回恆山派。
一羣人並不多,除了儀琳與儀清儀和三人,還有定逸師太跟鄭萼,還有四個弟子。
這天傍晚,他們來到了一處小鎮子上,已是天色昏暗,走在大街上,看不清對面行人的面容。
恆山派雖然惹人注目,但此時的天色卻是最好的掩護,旁人看不清她們的模樣,無聲無息的來到了這處小鎮的一個客棧中。
在客棧中安置下來,儀琳便開始練功,儀和與儀清師太跟在定逸師太身邊,也一起練功。
唯有鄭萼活潑好動,拉了一個恆山派弟子,跑了出去,是去逛小鎮的夜市。
小鎮雖小,卻是熱鬧紛雜,五花八門,什麼人都有,這裡是交通要衝,來來往往,都會住在這裡休息一二。
因爲已到山西境內,屬於恆山派的勢力範圍,定逸師太她們自忖,沒有敢對恆山派的人不利,便也任由她出去。
儀琳正在屋裡練功,一身月白的僧袍,在燈光下越發顯得皎潔無瑕,一塵不染。
過了一會兒,她停下來,坐到窗前,推開窗戶,讓夜晚的寒風吹進來,吹動着她的僧袍。
月光如水,自窗口斜射進來,照到她月白的僧袍上。
她一手托腮,凝視着夜幕中冰輪似的月亮,若有所思,明眸目光迷離,彷彿深邃的水潭。
這一會兒,大哥不知是不是也在看月亮,能不能想到自己。
她心思馳騁,一會兒功夫,完全的陷入了往事回憶之中,想到了臨別前,大哥的殷殷囑託,他關切的神情,想起來便覺心中甜蜜,令她陶醉不已。
忽然間,她神情一動,明眸陡然之間恢復清明,身形輕飄,兩步跨出,已至房門前,拉開了房門。
一個人影倒了下來,她連接扶住,卻是自己的門下師姐,正一臉是血,氣息奄奄。
儀琳心中一驚,忙將她扶進來,掌心吐出一股柔和如春風般的內力,細細鑽了進去。
她腦海中頓時呈現一幅人體經絡圖,內力便如她的眼睛,將她師姐的體內的情形探得一清二楚。
儀琳清心訣已近大成,內視能力極強,內力細微艹控,便是如定逸師太這般幾十年的高手,也是差了幾分。
她輕吁了一口氣,這位儀明師姐看似傷重,卻僅是失血過多,手指瞬間點出,已是封了她的穴道。
她內力輕輕吐出,催動着師姐儀明師太的內力運轉,促使她自行運功療傷。
儀明師太精神一振,緩緩甦醒過來。
儀琳將她扶到屋裡的榻上,輕輕放下她,輕柔的問:“儀明師姐,出了什麼事?”
這一會兒功夫,接到儀琳的傳音,定逸師太她們也匆匆而來,推門進入。
“儀琳,出了什麼事?!”定逸師太手持佛珠,緩步而來,沉聲問道。
儀琳轉身,輕聲道:“師父,儀明師姐受了傷。”
儀明師太掙扎了一下,儀琳忙道:“儀明師姐,你有傷在身,不必給師父見禮了!”
定逸師太沉聲點頭:“嗯,不必多禮,儀明,你說說,怎麼受了傷,萼兒呢?!”
“師父……”儀明師太癟了癟嘴,想要哭出來。
她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只是比儀琳大了兩歲,臉龐秀美,雖不如儀琳,卻也是個小美人兒。
“說正事!”定逸師太沉聲哼道,她掃了一眼儀琳的臉色,便知道儀明並無大礙。
儀明師太用力忍住,聲音仍帶着泣音:“鄭萼師妹她……她……”
“快說,萼兒她到底怎麼了?!”定逸師太臉色一沉,心中涌起不祥之感。
怪不得剛纔唸誦經文時,心神不寧,總是無法入定,卻原來是有這等大事!
“師妹她……她被一幫人逮起來啦!”儀明師太癟着嘴,帶着泣音,哀哀說道。
“逮起來啦?!”定逸師太鬆了口氣,眉毛豎了起來。
儀明師太點點頭:“那領頭的是一個白眉毛白鬍子的老頭,使的是一柄單刀,武功可是厲害得緊,我想搶回鄭萼師妹,卻不是他們的對手,便拼死跑了回來,給師父你報訊!”
“嗯,你做得對!”定逸師太點頭,看了看她的傷口,卻是傷在胸脯位置,僧袍裂開,鮮血浸溼了半身,慘烈得很,想必是她拼死才能逃回來。
定逸師太掃了一眼她的傷口,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這是下了死手,你跑得好,若是沒能跑出來,怕是你們兩個都被人殺了!”
“師父,快去救鄭萼師妹罷,他們會殺了她的!”儀明師太急忙叫道。
儀琳也點頭道:“師父,我先去看看!”
說罷,她轉身,自牀榻上拿起一個包袱,撿出一件衣衫來,卻是鄭萼的小衣。
她輕輕撫了撫,微闔雙眼,沉吟片刻,然後轉身便走,身形奇快無倫,一道白影閃過,已是出了房間。
儀和師太與儀清師太疑惑的對視一眼,望向定逸師太。
定逸師太搖頭,也不知儀琳要做些什麼,但對於這個小弟子的武功,她是越來越摸不透。
這一次來觀雲山莊之前,她還能隱隱察覺到儀琳的武功境界,比自己高了一籌,但如今,卻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顯然她武功大有進境,定是受其大哥指點之故。
定逸師太忙道:“儀明,快快說說,你們在何處遇襲!”
儀明一怔,急忙點頭,她口才便給,很快便講出了她們遇襲之處,又講了講那幾個人的面貌特徵。
儀清師太皺眉沉吟:“如此看來,他們是知曉你們是恆山派的,還要出手殺你們!”
“咱們快快跟上去,看看儀琳能不能找得到萼兒!”定逸師太忙一擺手,沉聲道。
儀琳身形如一縷輕煙,飄然向前,微闔着雙眸,腳下卻輕盈無物,身形奇快,沒有撞到前面的任何東西上,彷彿與睜着眸子無異。
轉眼之間,她飄到一間客棧前,睜開了眸子,擡頭打量,卻是寫着通衢客棧。
她縱聲一長嘯,聲震長空,在夜空中宛如怒潮,滾滾而行,聲勢無倆。
這一聲長嘯,響遏行雲,直衝雲霄,顯示出其強橫的內功修爲。
定逸師太她們正想尋她,卻站在客棧門口,無處可尋,沒打聽到她的去處,忽聽長嘯。
“師父,是掌門的聲音!”儀清師太忙道。
定逸師太點頭,身形一動,疾馳而去,轉眼的功夫,來到儀琳的身邊。
“儀琳,找到了?!”定逸師太沉聲問道,手上佛珠撥動極快,成爲一道影子。
儀琳點頭,秀臉沉肅,指了指前面的客棧:“便是在這裡面,師父!”
定逸師太眉毛一直豎着,沉聲哼了一聲,道:“那還等什麼,找到他們,殺了他們!”
“要殺了他們麼?”儀琳遲疑一下,轉頭問定逸師太。
定逸師太雙眼一瞪,重重哼道:“儀琳,你如今可是一派掌門,若是心慈手軟,便是對門下弟子的不負責!……可是明白?!”
儀琳輕輕點頭:“師父,弟子明白了!”
這其中的道理,蕭月生這一次已經細細爲她剖析了一遍,她已深入其心,知道即使佛家弟子,也不能總心慈手軟,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那些惡徒,需得破開殺戒,降妖伏魔,免得再爲禍人間!
她身形一動,飄然入內,徑直穿過大堂往裡走。
定逸師太她們緊跟在她身後,擺擺手,打發走了掌櫃的,徑直朝裡,穿過兩層,來到了一間院子前。
“師父,鄭師姐便在這裡!”儀琳一指身前的小院,輕聲說道,明眸微眯,若有所思。
她的心神卻已經完全侵入了院子中,這般距離,只要凝神運功,可察得大體情形。
“儀琳,萼兒如何?”定逸師太側耳傾聽,卻什麼也聽不到,便問儀琳。
儀琳點點頭,露出一絲笑意:“鄭師姐不要緊,他們正好沒有鄭師姐身邊,咱們快快動手罷!”
定逸師太手上佛珠一頓,沉聲哼道:“動手!……儀琳你去救萼兒!”
“是,師父!”儀琳點頭,身形一飄,飄然掠過牆頭,飛身進了小院。
她輕功絕頂,奇快無倫,甚至侵入院中,院中之人並未聽到,飄然來到一間東面廂房。
她並不走走,門上有着銅鎖,且推門時有聲音,極易驚動別人。
她身形飄如柳絮,來到一扇窗戶前,手掌輕按窗框,內力輕吐,震斷窗栓,輕輕推開,無聲無息的鑽了進去。
儀琳飄到屋中,見榻上正躺着一個人,心中戒備一下,上前輕輕一翻,卻正是鄭萼。
此時鄭萼神色昏迷,臉色蒼白,顯然也是受了傷,而傷口在右臂上,只是草草的包了一下,滲着血水。
儀琳心中一惱,生了氣,卻按捺下去,沒有解開鄭萼的穴道,直接抱起她,輕輕飄出屋子,再一掠而出,翻過牆壁,落到院外。
定逸師太她們還未行動,見到儀琳抱着一個人出來,裡面沒有一絲聲響,俱是吃驚。
定逸師太上前,眉頭豎得更厲害,沉聲道:“萼兒要不要緊?”
“師姐的傷很重,內傷厲害,需得精心調養。”儀琳點頭,秀臉沉肅,輕聲道:“師父,他們幾個人確實該殺的!”
“儀清,你將萼兒送回去,我與儀琳進去收拾他們!”定逸師太沉聲吩咐,陰沉着臉。
儀琳忙道:“師父,不用了!……弟子收拾他們便是,師父不必沾染了手。”
她抱着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心思,不欲師父也破殺戒,近年來,師父修佛甚勤,不忍令她破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