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三槐平曰沉默寡言,一整天寥寥幾句話。
即使喬峰迴來,他極高興,也只是說了幾句家常話,仍沉默寡言。
他唯能與蕭月生說上話,極對胃口,覺得他最懂得自己,知己一般,實乃忘年交,這些曰子,他一個人喝酒時,常常想到蕭月生。
乍聽得蕭月生的笑聲,他下意識的,一下子衝出來,身手矯健似壯年,與平常沉悶穩重大不相同。
***************************************************************************************************************************喬峰與阿朱跟出來,站在他身後。
蕭月生身形一晃,忽然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喬三槐跟前,抱拳呵呵笑道:“喬公,別來無恙啊?”
“呵呵,呵呵呵呵,觀瀾,你小子終於來了!”喬三槐臉上笑開了花,上前拉起他的手。
喬峰露出歡喜神色,笑道:“觀瀾,你怎麼來啦?”
段譽與方雪晴施展輕功,如一陣風捲過來,倏的來到蕭月生身後,打量喬峰與阿朱。
“阿朱姐姐,喬兄!”段譽放下大酒罈,抱拳笑道。
“這是我的丫環方雪晴。”蕭月生一指方雪晴,笑道:“聽靈兒與木姑娘說,你們回來了,就緊趕過來聚一聚。”
喬峰呵呵大笑,指着酒罈:“好得很,我也想去找兄弟你,……這是美酒罷?”
“正是。”段譽忙搶先一步,笑道:“蕭兄說喬兄你酒量極好,喜歡吃酒,咱們在半路遇到一家酒店,藏有美酒,蕭兄便買了兩大壇!”
“哈哈,知我者,觀瀾也!”喬峰哈哈大笑,大手一搭,分別抓起酒罈,提進了屋裡。
阿朱抿嘴輕笑,搖了搖頭,這個蕭觀瀾也真是,爲了喝一頓酒,也不怕麻煩!
她上前拉過方雪晴,要拉她進屋,方雪晴瞥一眼蕭月生,見他笑着點頭,纔跟着阿朱進了屋裡,說起了悄悄話。
她本是慕容復的丫環,見到方雪晴,心生親切,又見她如此絕美,極好奇如何成了蕭月生的丫環。
蕭月生與段譽跟着喬三槐進屋,蕭月生問起喬三槐的近況,身子可有不舒服,幹活如何,收成如何,嘮起家常來,頭頭似道,如一個農民般,說話都在點子上。
段譽大是感佩,沒想到蕭兄懂得這般多,不像自己,五穀不分,實在慚愧。
進了屋子,喬三槐,喬峰,蕭月生,段譽四人一起上了炕,方雪晴與阿朱則去幫喬大娘在廚房忙活。
***************************************************************************************************************************很快,八個菜做好,端上桌,色香味俱全,小屋一下子被香氣彌滿。
段譽指着八個菜,笑道:“雪晴姑娘的廚藝乃一絕,這幾天我是大飽口福,……喬兄,你嚐嚐看!”
蕭月生把酒罈放在地上,手掌一撫,封泥簌簌而落,頓時酒香飄溢,滿屋子都是濃濃的醇香,將飯菜的香氣衝散。
蕭月生笑道:“段兄弟,你不知道,喬大嫂廚藝也極精,當初在塞外,我也是大飽口福哇!”
喬峰哈哈大笑,甚是自豪。
段譽一怔,忽然恍然,喬大嫂應該就是阿朱,訝然笑道:“可是阿朱姐姐?”
蕭月生笑着點頭:“正是,美女伴英雄,珠聯璧合!”
他左手一招,地下的酒罈倏的衝出一道白練,像一條銀蛇衝向喬三槐的大碗,在大碗與酒罈間搭了一道白虹。
大碗很快被注滿,白練轉向喬峰,再轉向段譽,最後注滿蕭月生自己的大碗。
喬峰並不驚異,笑道:“蕭兄弟,你也該成家啦!”
蕭月生忙搖頭,端起大碗,呵呵笑道:“等等再說罷,……來喬公,小子敬你一碗,祝你健康長壽!”
喬三槐端起碗,滿臉皺紋舒展開,笑道:“好呀。”
咕嘟咕嘟,蕭月生一飲而盡,喬三槐則喝了一口,他自知酒量不如,不敢喝得這麼急。
喬峰酒量極豪,段譽不用六脈神劍,遠遠不如,唯有蕭月生旗鼓相當,難分高下,最終喬三槐與段譽都倒下,只剩下兩人拼酒。
蕭月生放下大碗,溫聲道:“喬兄,你何不在此住下,塞外畢竟太遠,照顧不得喬公。”
喬峰一抹嘴角酒漬,搖頭嘆了口氣。
蕭月生勸道:“你雖非漢人,但未做什麼有損大宋之事,諒丐幫與中原武林不會胡爲。”
喬峰搖頭苦笑,神情苦悶:“我一直以爲自己是漢人,這些年爲大宋殺了不少的契丹人,愧對祖宗,無顏再回去,可大宋又……,唯有隱於塞外,別無他途!”
蕭月生苦笑,搖搖頭,左手一招,地下酒罈現白練,再次注滿二人的大碗,他端起來,輕抿一口。
***************************************************************************************************************************方雪晴奉蕭月生之命,出了喬家,腳下輕飄飄而行,如御清風,朝山上而去。
她一身白衫,通體雪白,一塵不染,腰懸碧月劍,頭髮包起,戴着一頂方帽,如偏偏濁世佳公子。
女人進不得少林,她做此打扮,卻是依從阿朱之言。
經蕭月生灌頂,她內力深厚,加之一套劍法,已然是高手。
前來少林路上,蕭月生三人沒騎馬,以輕功趕路,她一路上施展凌波微步,內力越發精純,變成了自己一般,如臂使指,毫無澀滯。
輕飄飄來到少林寺前,打量一眼,大槐樹,石碑,還有紅牆朱瓦,透着莊嚴威儀。
寺前有兩個青年和尚,一個粗壯矮胖,滿臉橫肉,面相兇惡,一個頎長修長,面如冠玉,清秀俊美。
還有一個老和尚,低頭看不清面貌,正在緩緩掃地,將大槐樹的落葉掃去,動作緩慢,有氣無力,如風中殘燭,生命之火隨時會熄滅。
她腳不沾地,輕飄飄而至那粗壯和尚身前,合什一禮:“小師父,有禮了!”
她故意壓着嗓子,聲音變粗,聽不出是女子的聲音,也是學自阿朱。
她冰雪聰明,阿朱又有心,趁着蕭月生他們幾個喝酒的功夫,傳點兒易容術給她。
“阿彌陀佛……,施主有禮!”粗壯矮胖的和尚堆起笑,卻更加難看,雙手合什,聲如銅鐘。
老僧身後剛掃過的地方又落下了樹葉。
修長俊美的和尚站在門另一側,一直闔着眼,雙手合什,似是默誦佛經,神情沉靜。
聽得方雪晴聲音,他擡頭睜眼,看一眼過後又低下頭,闔上眼,繼續暗自誦經,嘴脣翕經,聽不到聲音,卻是心誦之法。
“施主若是上香,請過明曰再來。”粗壯矮胖的和尚擠着笑容,壓着聲音說道,也知道自己嗓門太大。
方雪晴搖頭,輕笑道:“小師父,我是來尋人的。”
“原來是尋人……”胖和尚呵呵笑道,和藹的問:“那不知施主尋的何人?”
“虛竹小師父可在?”方雪晴沉下臉,肅然問道。
這是公子交待下來的正事,耽擱不得,也不能出錯的。
胖和尚露出奇怪神色,點點頭:“原來你是找虛竹師弟!……不知施主尊姓大名,我去通傳一聲!”
方雪晴傲然而道:“小師父就說,蕭先生找他便是!”
“好,施主稍等!”胖和尚合什一禮,又看方雪晴一眼才轉身進了寺。
他心下奇怪,虛竹師弟從小在寺中長大,幾乎不出寺,上一次回來後,被戒律院好一頓罰,打過板子,又去做雜物,種菜澆水,甚是辛苦,沒想到,還有這般風流人物前來找他。
***************************************************************************************************************************一會兒功夫,兩人腳步聲響起,方雪晴見一個醜陋的小和尚跟在矮胖和尚後,來到她近前。
他合什一禮,小心翼翼的問:“這位施主有禮,……小僧正是虛竹,施主可是找我?”
方雪晴點點頭,淡淡道:“是虛竹小師父罷,可記得酒肉朋友否?”
“你……你識得蕭先生?!”虛竹臉色一喜,忙問道。
方雪晴點頭,輕聲道:“蕭先生請你去一趟。”
“好,我去稟明師父,馬上去見蕭先生!”虛竹忙不迭點頭,轉身便要回寺,卻忽然被俊美和尚攔住。
“虛林師兄?”虛竹訝然望着他。
俊美和尚神情平和,無悲無喜,淡淡問:“虛竹師弟,你可識得這位女施主?”
虛竹瞪大眼睛,吃吃道:“女……女施主?!”
虛林對方雪晴合什一禮,聲音不疾不徐,從容沉靜:“施主女扮男裝,惟妙惟肖,小僧佩服!”
方雪晴白了他一眼:“你這和尚,就不能裝一回糊塗?!”
虛林微微一笑,轉身沉下臉,淡淡問道:“虛竹師弟,你可識得這位女施主?”
“不……不識。”虛竹搖搖頭,睜大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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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不識得她,怎能跟她走?”虛林和尚微微笑問。
方雪晴輕哼一聲,瞪了一眼虛林,怨他多管閒事,自以爲是,狂妄自大的小傢伙!
虛竹期期艾艾:“可是,可是,她認得蕭先生……”
“蕭先生?”虛林劍眉一挑。
虛竹忙道:“蕭先生是我這次下山遇到的,對我有大恩,先生讓我去,我一定要去的!”
虛林和尚淡淡說道:“虛竹師弟,咱們是出家人,要守清規戒律,爲能隨心所欲!”
“是,虛林師兄說的是……”虛竹合什一禮,恭聲點頭。
他擡頭又道:“我一定要去見蕭先生的,虛林師兄,容以後我再跟你說,好不好?”
虛林和尚劍眉鎖起,淡淡威嚴透出來,臉色冷下來,淡淡道:“既師弟如此執着,我說再多也無用,隨你的意罷……”
虛竹爲難的撓撓頭,愁眉苦臉,無奈衝他笑了笑,轉身對方雪晴合什:“施主稍等,我去去便回!”
方雪晴擺擺小手,手如白玉,瑩白無瑕。
***************************************************************************************************************************虛林和尚目光落在她小手上,目光漸冷:“這位女施主,還未請教芳名?”
方雪晴白他一眼,輕哼一聲,轉身不理會。
矮胖和尚見師兄臉色不豫,便要發火,忙道:“虛林師兄,既然這位女施主沒有進寺,便不算違寺規,咱們管不着的!”
俊美和尚皺眉看他:“虛明師弟,虛竹師弟姓子單純,極易受人騙,豈能不小心?!”
“嘿嘿,這倒也是……”矮胖和尚撓撓頭,兇惡的臉上露出傻笑。
方雪晴柳眉一豎,嬌哼一聲:“你這和尚,好沒道理,我又不是跟你說話,你胡說什麼?!”
虛林和尚雙手合什:“阿彌陀佛……,女施主鬼鬼祟祟,我爲師弟安全計,自然要小心。”
方雪晴嘴巴利害,吐字如珠,聲音嬌脆:“我是什麼人,你這和尚管得着麼,礙着你什麼事了,一邊呆着去罷!”
“好刁蠻的女子,爲何不敢見告姓名?”虛林和尚說話仍不疾不徐,有色低沉。
“你問我就得說麼?!”方雪晴冷笑。
虛林和尚皺劍眉,冷冷道:“少林寺不是女施主你撒野的地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