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宋大俠勝了一場嗎?”那個俊俏逼人的青年揚眉問道。
“嘿!根本沒比過,究竟誰勝誰敗,又怎麼說得準?!”那大漢搖頭,端起大碗,滿臉不以爲然。
“這位壯士,難不成,這個人比武當宋遠橋還要高明?”那目光深沉的錦衣老者輕撫黑白夾雜的鬍髯,軒眉問道,說話不疾不徐,自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淡定。
他淡漠的目光輕輕一掃,廳內的衆人竟感覺臉上皮膚微微一麻,如被針扎之感。
那大漢卻似乎毫無所覺,搖頭感嘆:“嘿,依某家所看,正是如此!否則,六大門派的人憑什麼賣他蕭南秋的面子?”
“蕭……南……秋,好,好!”錦衣老者點點頭,望着門口掛着的厚厚氈簾,慢慢的輕撫鬚髯,若有所思。
大廳內沉寂了下來,火爐發出呼呼的聲響,與外面的凜冽寒風相應和,風大則響聲大,風小則響聲弱。
“那……最後怎麼樣了?”那俊俏的青年人把玩着腰間的玉佩,擡起頭來問道。
“最後?”絡腮鬍子大漢將裡咀嚼的牛肉嚥下,喝了口酒,哈哈笑道:“還不是不了了之?點子太硬,誰也惹不起啊!”
“那倒也是!……在下也曾聽說過,水雲派的那位二弟子冷若冰清,卻是心狠手辣,有了‘辣手仙子’的綽號!”
說話者是一位中年男子,臉龐微圓,不胖不瘦,相貌不揚,腰間掛着長劍,看上去和和氣氣,尋常得很。
“嘿,‘辣手仙子’名不虛傳,在下可是親眼所見!”大漢嘿然一笑,神情中帶着說不出的傲然。
“‘辣手仙子’是叫李若雲吧?”大廳內忽響起來一道清脆的聲音,人們不由訝然望去。
一位紅衣少女正緩緩將頭上的斗笠摘下,放到桌邊,容貌秀麗,圓圓的杏眼,挺直的瓊鼻,嬌嫩的紅脣微微翹起,即使緊緊閉着,也像是似笑非笑。
絡腮鬍子大漢看了一眼精緻的斗笠,知道她必是自江南而來,江南與登州這裡可是隔着極遠,再一看她身邊坐着的女子,忙不迭將目光收了回來。
“這位大哥,她是叫李若雲吧?”少女見他不答,只是眼睛掃來掃去,便瞪着他再次問道。
大漢忙點頭:“嘿,姑娘所說不錯,‘辣手仙子’正是水雲派二弟子李若雲。”
“清姨,看吧,就是她呢!”紅衣少女搖着身旁女子的胳膊,嬌聲笑道。
那女人雖被稱爲清姨,年紀卻並不大,如二十許人,身着淡青色羅衫,容貌秀雅,靜靜坐在那裡,透出一股大家閨秀的端莊寧靜氣質。
她略一點頭,輕聲道:“知道了。”
少女轉過頭,嘟着紅脣,嬌聲問大漢,道:“那你見過李若雲,她一定生得很美嘍——?”
“嘿嘿,見是見過,”大漢放下大碗,撓了撓頭,露了幾分憨厚之像,笑道:“應……應該很美吧。”
“你這話何意,什麼叫應該啊?!”少女登時不依,睜大明眸,嬌聲質問。
“嘿嘿,不瞞姑娘,在下雖然見過辣手仙子一面,但她臉上戴着紗巾,根本看不清啊!”大漢又撓了撓頭,攤手苦笑。
“哦,原來這般啊……!”少女睜圓的明眸頓時變成了月牙狀,笑咪咪的點頭,神情變化極快,翻臉如翻書,亦不過如此。
“那有誰見過這位辣手仙子呀?”少女放過大漢,轉身望向大廳內的衆人,明眸蘊着迫切。
圍在火爐旁與在大廳邊角坐着的衆人皆搖頭。
一個青年劍客開口說道:“我雖沒見過,但聽一個朋友說過,這位辣手仙子,確實容貌絕美,以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形容,並不爲過。”
這位青年劍客身形削瘦,雙手修長,極適於握劍,雖然並不英俊,眉宇之間卻英氣逼人。
“真的這般美?!”少女嘟着紅脣,瞪着他嬌哼。
“呵呵……”青年劍客笑了一聲,看了看周圍衆人,只好硬着頭皮,點點頭:“據說,據說如此,……當然,以訛傳訛,也是有的。”
“晴兒,好了,莫要再胡鬧!”那端莊秀雅的女子忽然開口,輕聲叱道,聲音柔美溫婉,聽着極爲舒適。
少女狠狠剜了青年劍客一眼,秀美的臉上帶着不忿,無奈的轉過身來,嬌聲道:“清姨,咱們去水雲派看看罷?”
清姨瞥她一眼,淡淡說道:“早些回去罷,你爹爹在家會擔心的。”
“哼,他會擔心人家?!”少女晴兒撇撇嘴角,紅脣再次嘟起,嬌聲重重哼道:“……那些幫中大事他都忙不過來呢!”
“清兒——!”清姨登時嬌叱,面色一肅。
“好吧好吧……,”晴兒登時投降,滿臉無奈,跺了跺小蠻靴,嬌哼道:“聽清姨的!”
兩人說話時,周圍的人們皆屏聲凝氣,靜靜聽着。
“姑娘……姑娘想去水雲派的話,怕是會失望的。”那青年劍客鼓起勇氣,開口說道。
晴兒登時精神一振,忙坐直了身子,笑眯眯的問:“爲什麼呢?……啊!難道水雲派很小,名不符實?”
“水雲派本就是人丁不旺,”青年劍客略一點頭,隨即笑道:“水雲派近年來一直處於封山狀態,不喜歡別人打擾,貿然拜訪,卻是要碰壁而歸的。”
“噢……”晴兒眨了眨眼睛,然後圓圓亮亮的杏眼又轉了幾轉,瞄向清姨,嬌笑道:“清姨,咱們去試試看,好不好嘛?”
清姨擡頭睨她一眼,然後端起茶盞,優雅的抿了一口,緘默不語。
晴兒不由泄氣,無奈的嘟了嘟紅脣,開始遷怒,不滿嬌哼道:“這是什麼茶啊,跟野草葉子似的,根本不能喝嘛!”
清姨手指修長嫩白,端茶盞湊到脣邊,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輕輕放下,瞥她一眼,神情淡淡:“這次玩得太久,早些回去罷。”
“好嘛好嘛!”晴兒不耐煩的答應,嬌嫩的紅脣嘟得能掛油瓶,更顯嬌俏可愛,令大廳的衆人心生不忍。
“嘿!大夥兒提起辣手仙子,多論其容貌之美,很少去談她武功的可怕,真是……”那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飲天暢飲一大碗,重重放下,搖頭感嘆,聲音極響,在大廳內嗡嗡作響,空的酒甕更是空鳴不絕。
衆人一驚,沒想到這個善談的粗魯大漢竟是個武林高手,看上去實在不像。
那錦衣老者微闔的雙眼睜開,瞥大漢一眼,復又垂簾。
“這位大哥,辣手仙子的武功很厲害嗎?”少女好奇心極強,忙不迭的嬌脆的問道。
“嘿嘿,這一次,我可是親眼所見!”大漢用力點頭,雙目放光,神采飛揚,宛如換了一個人。
“店家,給這位大哥再上一罈上好的竹葉青!”少女晴兒也跟着雙眼放光,急切的招呼一聲,忙道:“快說說,快說說。”
“來——嘍——”一個店小二輕盈而飛快的繞過幾個桌子,跑了過來,捧着一罈酒,放到大漢跟前,手腳利落的揭開封泥,輕輕退下:“客官,您慢用。”
酒香四溢,盈滿整個大廳,即使不喝酒之人,也有了想大喝一口的慾望。
“嘿嘿,那某家便不客氣了!”那大漢一幅大咧咧的神情,左手提起酒罈,倒上一大碗,嘿然一笑,汩汩的喝了下去。
整一碗酒被他一飲而盡,重重放下大碗,他面不改色,一抹嘴角,哈哈大笑,露出酣暢淋漓的表情。
“這位大哥真是海量!”少女晴兒嘴甜的很,嬌聲讚道。
“好酒,多謝姑娘了!”大漢咧嘴呵呵笑了兩聲,頗是知趣的開口道:“這位辣手仙子的武功,可是在下親眼所見,十幾個高手,刀劍齊出,卻抵不住她一招,……可怕,委實可怕!”
“十幾個高手?”晴兒瞪大了眼睛,眨了兩下,忙歪頭問:“那他們的武功究竟多高呀?”
大漢撓了撓頭:“嘿,比某家高上一大截!都是些雲州那邊的一方大豪!”
晴兒打量了一眼大漢,點點頭,此人的內功深厚,是一位高手,如果比他再高一截,那確實稱得上是真正的高手了。
絡腮鬍子大漢忽然神色深沉,搖頭感嘆:“像辣手仙子這般人物,年紀輕輕,卻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武功,……唉——,也怪不得世人眼紅《水雲真解》!”
衆人點頭,對於武林中人而言,又有什麼比頂尖的武功秘笈更有誘惑力的呢?!前一陣子的倚天劍,屠龍刀,不就是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風嗎?!
那位青年劍客坐在他對面,也朗朗開口:“且不說辣手仙子,便是她的師妹柳清泉,年紀與這位姑娘相仿吧,武功卻是驚人得很,紫山腳下那麼多的高手,在她面前,竟毫無還手之力!”
“此事某家也聽說過。”大漢點頭,再給自己倒了一碗竹葉青,酒香醇厚,聽着酒入碗中發出的清音,旁人眼饞得很。
“在下雖未親眼所見,但想必所言不虛。”那青年劍客神情從容,緩緩而道。
“柳清泉?”少女雙目放光,興奮得兩頰微微酡紅,忙問道:“辣手仙子的師妹?她真的那般厲害?”
清姨眉似遠黛,柔和而動人,此時微微蹙起,輕聲叱道:“晴兒!”
“清姨,咱們去水雲派看看吧,好不好嘛——?!”晴兒伸出小手,拽住清姨的羅袖,搖晃着懇求。
“再說罷。”清姨神情仍舊淡淡的,毫不心軟,旁人都覺得看不過去,恨不得逼她答應。
“清——姨——……”晴兒依舊搖晃着羅袖,死死抓住不放開,使出了撒嬌癡纏的功夫。
她苗條的身形端莊秀拔,凝而不動,另一隻手端起茶盞,被拉着袖子的手揭開盞蓋,輕輕抿了一口,優雅端莊,令人無法生出褻瀆之念。
雖然羅袖被晴兒拽住搖晃,卻絲毫不影響她的舉止,揭盞的玉手平穩如常。
“清——姨——,好清姨,您最疼晴兒了,就這一次,咱們去看看嘛,好不好嘛——?!”晴兒做出一幅楚楚可憐的神態,柔聲軟語,懇求不止。
她聲音柔媚嬌膩,衆人聽得心都酥了,恨不得馬上答應下來。
清姨慢慢放下茶盞,瞥她一眼,淡淡說道:“坐好了,莫讓人笑話!”
“是!”晴兒馬上放開她的羅袖,帶着討好的嬌笑:“清姨,那你是答應了吧?”
“嗯,……去看看也好。”清姨明眸波光盈盈,橫了她一眼。
“嘻嘻,就知道清姨最疼我了!”晴兒頓時眉開眼笑。
大廳內衆人莞爾一笑,頗感溫馨。
清姨盈盈的目光忽然瞟向廳口,那垂簾而坐的錦衣老者亦睜開雙眼,望向廳口。
同時,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店家,有人嗎?”
聲音平和,不疾不徐,緩緩傳至衆人耳邊,他們並未覺察其異,但廳內的幾個武林中人卻心頭一震,高手!
掌櫃的是個圓臉的中年人,胖墩墩的身材,看上去和氣可親,他本抄手坐在櫃檯前,笑眯眯的聽着廳內衆人的談論,今曰大雪封門,應該不會有客人,便沒有派人出去迎客。
“來——嘍——!”乍聽到有客人上門,他忙高聲迴應,一溜小跑,掀開氈簾,跑了出去,親自出迎。
厚厚的氈簾再次一動,進來兩人,衆人只覺大廳內陡然一亮,彷彿兩人沐浴在清光之中。
兩人一男一女,皆是一襲雪白的貂裘,雍容華貴。
那男子相貌平常,並不起眼,但那女子卻容光絕麗,冷豔而神秘,宛如一尊白玉雕成的女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