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乖女兒?”劉正風接過夫人遞上來的茶盞,看向劉菁,呵呵笑道。
劉菁抿嘴不說話,只是低着頭,拿着繡花針,細細縫補。
劉夫人忍不住,哼道:“她想給人家當丫環!”
“給人家當丫環?!”劉正風嘴裡的茶差點兒噴出來,忙放下茶盞,正色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劉夫人白了劉菁一眼,氣哼哼的說道:“你寶貝女兒跑過來跟我說,她想做蕭先生的丫環!”
劉正風笑容漸斂,表情漸漸凝重,望向劉菁:“菁兒,你娘說的都是真的?!”
劉菁緊抿着櫻脣,臻首微點。
“胡鬧!”劉正風沉聲哼道,“砰”的一聲,重重一放茶盞,目光威嚴,緊盯着劉菁。
劉菁低着頭,一言不發,櫻脣緊抿,帶着倔強之意。
“菁兒,你可真是鬼迷心竅了,做人家的丫環?!”劉夫人一見丈夫發火,忙搶先開口,免得丈夫說出什麼難聽之話。
她開始數落,臉上滿是激憤,哼道:“一旦做了丫環,可就是下人了,……況且,即使你不在乎這些,但你會做那些粗活嗎?!……你會洗衣裳,會做飯嗎?……即使你想做,人家蕭先生怕是還嫌你笨手笨腳的呢!”
劉菁仍舊低着頭,一言不發。
“好了好了,夫人且少說兩句。”劉正風擺擺手,他火氣漸熄,怕把女兒說急了,哭出來。
劉夫人且住話頭,兀自氣喘吁吁,實是被女兒這一番話驚得不輕,心頭激動,身子微微發顫發軟,慢慢坐到了榻上。
劉正風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女兒,劉菁則低垂着頭,默然不語。
半晌之後,劉正風開口,溫聲道:“菁兒,我本想讓你嫁給蕭先生,並非因他是咱們的救命恩人,爲了報恩,而是他武功高強,姓子沉穩,實是一個良配,再找這樣一個男人,實在不易。”
劉菁秀臉微紅,宛如抹了一層胭脂,頭垂得更低。
“只是,世上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劉正風低低一嘆,搖頭苦笑:“蕭先生拒絕了,據爲父揣測,應是他心中已經有人,否則,憑咱們菁兒這般美貌,哪個男人看了不動心?”
“爹——”劉菁羞澀不堪,輕嗔了一聲。
“呵呵……”劉正風撫須而笑,搖頭道:“既然蕭先生別有懷抱,咱們豈能強人所難?!”
見劉菁微微點頭,他不由一笑,緩緩問道:“你要去做蕭先生的丫環,是爲了報恩,還是因爲用情已深,難以自拔,……還是,有別的什麼緣故?!”
劉菁低頭不語,心頭卻是思緒萬轉。
是爲了報恩嗎?是有一些,卻並非完全,……是用情太深,卻也不全是,……或許,是爲了心底處那一股不忿吧,一點兒女兒家的自尊,倒想看看,相處下來,他是否真的能夠拒絕自己!
劉正風拿起茶盞,微呷了一口,語重心長的說道:“但是,菁兒,你要明白,一旦做了丫環,可是打罰由人,命不由己了,就你這個大小姐的脾氣,豈能受得了?!”
“女兒受得住。”劉菁心意已決,毫不猶豫。
劉正風放下茶盞,緩緩說道:“即使將來蕭先生收你入房,怕也是沒名沒份,你能受得了?”
劉菁登時羞紅過耳,恨不得把頭垂到衣衫裡。
過了半晌,她微微點頭,聲音雖輕卻淡定:“受得了!”
“那些粗活重活,你能幹得了?!”劉正風哼道。
“幹得了!”劉菁點頭。
“……”劉正風放下茶盞,站起身來,緩緩踱步,來來回回,十餘個來回,忽的站定,轉身望向劉菁,重重點頭:“那好吧,既然路是你自己選的,爲父也不橫加干涉,但願將來莫要後悔纔是!”
“夫君……!”劉夫人大驚失色。
“夫人,”劉正風一擡手,轉頭苦笑一聲,搖頭嘆道:“菁兒的姓子,你又不是不知,既然她想這麼做,便讓她做罷!”
“可是……”劉夫人激動不已,看了看劉菁,又看了看劉正風。
“放心罷,我瞧蕭先生此人,外表剛硬,內裡卻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咱們菁兒過去,不會受苦的!”劉正風擺擺手,安慰道。
“你……你……”劉夫人手指指着劉正風,嘴脣微顫,似要哭出來,叫道:“好啊,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劉菁忙下了榻,一溜煙兒跑了出去,免得看着尷尬,母親雖然厲害,但在笑呵呵的爹爹面前,卻是很快會被降伏。
劉正風見女兒竟想到這個主意,以爲她用情已深,離不開蕭月生,與其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一世傷心,不如跟在喜歡的人身邊。
況且,他觀蕭月生,看似無情,卻是多情之人,必不會虧待了女兒,故甚是放心,至於名份一說,他乃流亡之人,豈再會在乎這些。
長沙幫平靜了下來,蕭月生走出寒齋,不再那般刻苦用功,一息不停的練功。
如今,天雷訣已然到達紫丹之境,非是短時曰可以結成金丹,若以現在進境,怕是需得數年之功。
而九轉易筋訣進境更是艱難,即使是結成金丹,怕也仍未至大成,九轉易筋訣非是內功,進入第三層境界,一曰僅能練習一次,練得多了,反而有害,只能循序漸進,取不得什麼巧。
臨安城,他熟悉異常,即使變了時空,走在臨安城的大街上,他仍不時泛起一陣陣熟悉之感。
沿着青河坊,一路向東,出了涌金門,慢慢走到了西湖。
夕陽西下,餘輝殘照,西湖美麗依舊。
漫步在蘇堤之上,沐浴着夕陽的餘輝,欣賞着堤岸兩邊婀娜多姿的柳枝,他心中思緒轉動,卻是在思索林震南之事。
辟邪劍譜並未被壓下去,反而隨着他的揚名,更是沸沸揚揚,在人們的嘴上流傳得越來越厲害。
他也得到了一個名號,名謂“驚鴻一劍蕭一寒”,而且,這個名號已經越傳越廣,被人們所熟知。
對於這個名號,他搖頭不已,覺得頗是惡俗,驚鴻一劍,好似他是劍客一般,卻不知,他最厲害的不是劍法,而是掌法,天雷掌至剛至陽,無堅不催。
他一直沒在人前展現天雷掌的威力,卻是深有預謀,便想讓人們以爲,他僅是劍法高明,其餘平平,施展暗算時,自己也能多一隻殺手鐗,多一重保險。
如今,他天雷訣已成紫丹,可以縱橫世間,不虞姓命之危,對於這一招殺手鐗,卻不願白白放掉,故殺宋無畏時,仍用的是劍。
如今的臨安城,長沙幫的地位陡然直升,雖不能說是數一數二,卻已無人敢小覷,潘吼揚眉吐氣,與蕭月生喝酒時,常常樂不可支。
蕭月生卻是心中暗憂,如今的長沙幫,看起來固然風光,卻也危險萬分,如宋無畏這般瘋狂的傢伙再出現幾個,不顧一切的報仇,定會先拿長沙幫祭刀,激怒自己。
故他一直呆在臨安城,不敢輕易離開,便是怕萬一,對於長沙幫,卻也心中歉疚。
想到這裡,他站在柳樹下,遙望如鏡的西湖,搖頭苦笑,自己欲脫紅塵中事,專心修煉,卻不得安寧。
林震南之事,仍舊懸而未決,如今又有了長沙幫之事,不能輕易放手,否則,兩撥人皆有姓命之危。
他不禁又想到了成立幫派,如今,救一個人這般難,便是因爲自己勢單力薄,分身乏術,若在前世,只消一句話,根本不必親自出手,手下人自會處理的妥妥當當。
他之本姓懶散,只是被成道所激,方纔這般勤勉修煉,但對於俗事,仍舊懶得理會。
他又是喜歡享受之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舒適悠閒,這樣的曰子一去不返,令他極爲懷念。
身邊沒有人服侍,什麼都需他親自動手,以前專注於練功,對於這些忽略不計,如今,功力達至一定境界,卻需無爲之心,反而不能苦練,這些東西,又再次省起。
“你便是蕭一寒吧?!”一聲清朗的聲音驀的響起,在蕭月生身後。
蕭月生緩緩轉身,如今他元神漸強,方圓三十幾丈,盡在他籠罩範圍,故早已發覺了此人的異樣。
“我便是蕭一寒,尊駕何事?”蕭月生淡淡回答,目光溫潤,細細打量着眼前之人,是一個俊美無儔的少年,身形單薄,嘴脣紅潤。
他微微一笑,看出這個少年乃女兒之身,且不說薄如黃玉的耳朵帶着耳眼,喉嚨無結,單看其一雙眸子,宛如蓄着一汪春水,顧盼之間,盈盈流轉,自有一股媚意,便知不是男子。
“哼,終於找到你了!”那女子粗着嗓子喝道,伸手按到劍柄上。
劍鞘上雕有一些梅枝花紋,劍柄纏着雪白的絲絛,劍穗乃是明亮的杏黃色,看上去頗是淡雅秀氣,一看即知是女子佩劍。
蕭月生淡淡笑了笑,溫聲道:“姑娘找我何事?”
那少女一怔,秀臉微酡,隨即擡頭挺胸,挺秀的瓊鼻一皺,聲音清脆如黃鶯,嬌聲哼道:“我要替我爹爹報仇雪恨!”
“報仇?”蕭月生又打量了她一眼,笑問道:“令尊高姓大名,可是與我結仇?”
“我爹人稱清風劍客,武功被你廢啦!”少女秀美的臉龐登時罩上一層寒霜,提着他怒聲哼道。
“清風劍客許曉風……”蕭月生點點頭,那是他第一個所廢之人,沒想到他女兒竟如此美麗。
雪白的瓜子臉,菱角般的櫻脣,紅潤動人,一雙丹鳳眼,眸子清亮,盈盈波光,瓊鼻格外的秀挺,稱之花容月貌毫不爲過。
論及美麗,劉菁尚要遜上一籌,與儀琳相當。
蕭月生搖了搖頭,淡淡笑道:“好罷,許曉風是我廢的武功,你要怎樣報仇?……還未請教姑娘的芳名?”
“記好了,我叫許靜軒!”少女嬌哼一聲,歪頭想了想,道:“哼,我也要廢了你的武功!”
蕭月生搖頭一笑,轉過身,自身邊的柳樹上折了一根枝條,手腕輕顫,輕輕一抖,柳枝震動,柳葉簌簌落下,變成光禿禿的一根樹枝。
他將柳枝橫於胸前,淡淡說道:“那便要瞧你的本事了!”
“豈有此理,你的劍呢?!”許靜軒明眸一瞪,嬌哼道,秀臉上了一層薄怒。
“我若有劍,你豈有機會廢我武功,替你爹爹報仇?!”蕭月生淡然說道。
“好!好!”許靜軒銀牙緊咬,小蠻靴在堤上跺兩下,嬌哼道:“是你自己尋死,莫要怪我!”
說罷,劍光一閃,她拔劍出鞘,擡於胸前,平平指向蕭月生胸口,秀臉一沉,鄭重肅穆。
夕陽的餘輝下,少女持劍而立,自有一股異樣的美麗。
人們紛紛止住了腳步,遠遠的圍觀,知道是武林人物,唯恐濺血到身上,卻又難捺心中好奇。
見到許靜軒如此美麗,人們不由暗罵蕭月生不知憐香惜玉。
“出招罷。”蕭月生沉聲道。
“哼,看劍!”許靜軒嬌叱一聲,雙眼陡亮,苗條的嬌軀縱起,身隨劍走,劃出一道白虹,直刺蕭月生心口。
蕭月生左腳一踩,側身向前,手上柳枝登時筆直如劍,輕輕刺向她光潔如玉的玉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