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壽宴

“阿姐阿姐,我要那串珠子。”

“阿姐阿姐,我也要那串珠子。”

兩個衣着飾品一模一樣的小傢伙圍在江雲昭的身側,一人抓着她的一隻手,邊搖晃邊不住說着。

看着他們鍥而不捨的模樣,蔻丹有些手足無措,走到江雲昭身側,輕聲道:“姑娘,奴婢剛剛想收整下這些東西,沒想到兩個小少爺看見了,非要這串晶鏈。這可如何是好。”

那串晶鏈是幾年前廖鴻先送給她的,乃是皇后娘娘所賜之物,自是不能給幼童隨意玩耍。

江雲昭示意蔻丹將盒子收起,這便俯下.身子,平視着兩個弟弟,緩聲說道:“那個是旁人送給姐姐的,很珍貴,不是玩的。姐姐準備了好吃的點心,放在隔壁屋裡了。這就帶暉哥兒和晞哥兒過去吃,好不好?”

江承暉和江承晞如今已經五歲多了,長得白淨粉嫩很是可愛。

他們本也不是撒潑耍賴的性子,不過是見到了個沒有看過的亮晶晶的首飾,便想要來。如今江雲昭與他們好生說了,他們便重重地“哦”了聲,不再糾纏,齊齊點頭說着“好”字,不住地往外拖江雲昭,催促道:“姐姐快點。我們要吃好吃的。”

江雲昭被兩個弟弟一左一右往屋子拉去。經過蔻丹時,還不忘叮囑一句:“今日是祖母的壽宴,晚一些賓客到後便會忙碌起來。你提前多準備些果子,若是晞哥兒和暉哥兒餓了,就給他們吃些。”

蔻丹便笑,“奴婢省得,早就備好了。”

江雲昭剛點了下頭,就被兩個小傢伙給拽到了屋門外頭。

小孩子最愛有二,一是玩具,其次便是美味吃食。

倆人正挨坐着吃得香,秦氏走了進來,笑道:“我還當你們在仔細準備着,尋了兩圈沒找到人,卻是躲在姐姐這裡偷吃東西了。”

小傢伙們扭着身子表示不贊同。

江承晞邊嚼着點心邊含糊說道:“娘,明明是姐姐喚我們過來的,你不說姐姐,反倒怪我們。”

秦氏板着臉道:“吃東西的時候不能說話。我教你的,你都忘了?”

江承晞看看一旁雖然也在不住亂動卻沒開口的江承暉,撇了撇嘴,就也閉上了口,默默地吃了起來。

江雲昭拿着帕子給弟弟們擦去嘴角的點心渣,便聽母親說道:“聽聞太子妃就快要到了,你與我一同去迎一迎。”

“月華姐姐?”江雲昭欣喜不已,將帕子收好擱到桌上,“她竟然也來了?”

“我也沒想到。說是給老夫人賀壽。不過方纔傳話來的嬤嬤是自小跟她身邊伺候的,悄悄與我說,太子妃主要是想來看看你。她難得出宮一趟,時間頗緊,你便與我一同過去,多陪陪她罷。”

江承晞和江承暉聽說了,只當是有好玩的事情,忙三兩口把嘴裡的東西吞掉,眨巴着眼睛期盼地說道:“母親,我們也想過去。”

秦氏本要拒絕,後轉念一想,說道:“可以。不過,不準亂鬧。”

江雲昭沒想到她竟是答應了,遲疑着問道:“該不會是釗哥兒也來了吧?”

秦氏含笑道:“正是。”

江雲昭就又高興了許多。

兩年多前楚月華嫁與太子陸元睿,不過一年,便誕下長子陸應釗。前些天楚月華來信時說起小傢伙剛會走路,還講了他鬧出的許多笑話,江雲昭早就想見一見他了。

兩人邊走邊說,秦氏也不由感慨,“上次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在襁褓裡那麼小一點。如今一晃眼,居然已經過去大半年了。”

此時時辰尚早,前來的賓客還不算太多。先前都是秦氏親自陪着,如今太子妃要來,她就放下了這些事情,讓馬氏、連氏和方氏幫忙相陪。

母女二人行到外面,經過花園時,正巧遇到馬氏和連氏迎了魯國公府的夫人和姑娘往裡走。

自從幾年前那件事以後,馬氏心中有怨,看到秦氏便經常是愛答不理的一副模樣。秦氏懶得與她計較。馬氏不問好,她就當馬氏不存在一般,徑直從她身邊走過,連個眼神也欠奉。

反倒是連氏,因着那時候三老爺被人整治了一回後收斂了許多,對秦氏反倒客氣了一些,只是依然算不上熱情。

如今馬氏和連氏看到秦氏與江雲昭後,一個‘看在賓客的面子上’與秦氏含笑打了個招呼,另一個則淡淡地笑了下,喚了聲“大嫂”。

反倒是魯夫人和魯姑娘熱情許多。

魯國公府是廖鴻先的外祖家。因着廖鴻先的關係,江雲昭與魯國公府世子慢慢熟悉,繼而認識了魯姑娘和魯夫人。一來二去經常走動之後,秦氏與魯國公夫人也相熟起來。

魯家母女與秦氏和江雲昭寒暄一番後,又讚了兩個小少爺幾句,給他們每人兩串小金錁子,這才隨了馬氏她們往裡行去。

秦氏和江雲昭沒說什麼,小傢伙們倒是挨不住了。

江承晞說道:“不舒服。剛纔嬸嬸們樣子太冷淡了,看上去倒更像是外人。特別是二嬸嬸。”

江承暉一本正經道:“我都習慣了。你別理她就是。其實她也不容易。明明怕三嬸怕得要死,卻還得和她一起出去。”又嘆了口氣,“二嬸也不容易啊。”

自從那年連氏的愛貓絨球死在靜園之後,連氏看到馬氏就再也沒有半分好臉色。

後來二人不知因何緣故起了一次大沖突,馬氏口裡沒把住風,順口說起了絨球死了的事情。連氏大怒,放了自己養了多年的一隻狗把馬氏咬了一下。雖說由於江老夫人從中說和後,連氏道了歉,馬氏也說不再計較,可兩人的樑子從此結下了。如今馬氏看到連氏後,依然有些犯怵。

聽了兩個兒子的話後,秦氏稍稍斥責了下。

江雲昭笑着說了句“童言無忌”,又低聲對他們道:“竟敢這樣說嬸嬸們。不怕她們生氣?”

江承晞說道:“姐姐不必擔心。我們是不會讓她們聽到的。”

說話間,幾人就行到了垂花門處。等了些時候,貴客就也到了。

楚月華身姿窈窕,如今生了陸應釗後,身子豐腴了許多,更添幾分風情。

她下轎後,一看見江雲昭就欣喜地走了過來,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許久,笑道:“妹妹又漂亮了不少,有大姑娘的模樣了。”

江雲昭微赧,笑着說道:“姐姐每次都這樣說,也不帶換句話的。”

宮裡的人都知道楚月華待江姑娘跟自家親妹子似的,十分親厚。聽聞兩人這樣講,就有口齒伶俐的笑着在旁打趣道:“奴婢們可沒見到太子妃這樣誇旁的人。可見不是太子妃想不到別的說法,而是說出了肺腑之言。”

另一個附和道:“可不是。”

江雲昭看先前說話那個是生面孔,就只羞赧地笑了笑。又喚來兩個弟弟,讓他們陪着楚月華身邊那個一歲多的小男童去頑。

陸應釗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年齡,邊邁着小短腿慢慢走,邊奶聲奶氣地嗯嗯啊啊,好似有無盡的話要對周圍的人說。

江雲昭看到他就想到了弟弟們小時候,每當他對什麼好奇起來,便耐着性子與他解說。

行至花園處時,陸應釗看到院中開着的菊花,開心不已。楚月華就遣了剛剛搶着說話的那人去陪着陸應釗過去看花,江雲昭讓兩個弟弟也跟着去了。

秦氏尋了託詞,說要去陪賓客,獨留了江雲昭和楚月華說些悄悄話。

江雲昭遙看着正陪陸應釗玩耍的宮人,問起她來,楚月華也不再遮掩,冷笑一聲道:“是皇后娘娘剛撥來伺候太子的。鎮日裡爭着搶着要出風頭,生怕太子看不見她。”

“可還信得過?”

楚月華知道她是在擔心陸應釗,便道:“沒關係,有金嬤嬤跟着呢。況且,她正是想在太子面前露臉的時候,可不敢讓我兒出半點差錯!”語畢,神色間竟是露出幾分疲憊。

江雲昭有些擔憂她,攜了她在池邊的亭子裡坐下,輕聲問道:“姐姐在宮裡可還舒心?”

楚月華拍了拍她的手,說道:“能有多舒心呢。太子身份何等尊貴,身邊的女子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哪一個不是樣樣精通?雖然太子總寬慰我,說那些人都加起來也比不上我一個,但是前些日子來的那個雅良娣……”

楚月華言盡於此,嘆了口氣,“嫁與皇家人,過得好倒是可以,但舒心,是絕不可能了。這些話,旁人我也沒法說,也就出宮的時候對你能講幾句。”

雖說楚月華以前也曾說起自己並不開心,但剛剛提起的那種私密,卻是從未提過。

江雲昭覺得她今日與往常有些不同,就回握了下她的手,說道:“姐姐且放寬心。太子待你,畢竟是不同的。廖世子曾說過,先前太子從未下定決心立太子妃。姐姐在太子心裡,是獨一份的。”

“妹妹,聽姐姐一句話,皇家不易進。”楚月華語重心長道,又問:“聽說這些年你與五皇子走得比較近?”

陸元謹?

江雲昭笑着搖頭否認,“沒有。我與他不過是因了廖世子方纔識得,平日裡見到了會說幾句話,哪就那麼熟悉了?”

楚月華看看四周,確認再無旁人,就輕聲與她說道:“前些日子,凌妃娘娘有意無意地向我提過你好幾次。”

見江雲昭一臉茫然,還在等她後話,楚月華有些急了,半掩着口說道:“看樣子,竟是有些中意你。”

江雲昭這纔有些明白過來楚月華的擔憂之處,繃不住笑了,“不可能。她怎麼會考慮到我。”

“怎麼不可能?你上個月已經滿了十三,如今正是合適的年紀。若是等到她向陛下求了恩典,恐怕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江雲昭知道她想岔了,解釋道:“姐姐不必擔心。她能不厭惡我就很不錯了。”

不知爲何,五皇子的胞姐陸元薔一直看她不慣,偶爾遇見了,還會針鋒相對地說她幾句。凌妃素來疼愛女兒,受陸元薔的影響,應當對她的印象也不會太好。

她說得斬釘截鐵,楚月華雖不知箇中緣由,卻也鬆了口氣。繼而疑惑:“既然如此,她爲何要向我打聽你?聽說,太子也被她旁敲側擊問過兩句。難道……是爲了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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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家?”

“正是。凌妃娘娘是樓夫人的手帕交。即使入了宮,兩人也沒斷了聯繫。”

江雲昭並不知這個中緣由。她將楚月華的話仔細思量了下,有些明白過來楚月華提起這些是什麼意思,只得微微笑了下,並未接話。

楚月華是因着擔憂江雲昭和五皇子之事方纔提起這個。如今見自己憂心之事或許是杯弓蛇影,就也稍稍放下心來。江雲昭畢竟是未嫁少女,楚月華就也不再深提此事,轉而與她說起了釗哥兒。

兩人正在這邊說着悄悄話,突然,馬氏從花廳跑了出來,直直向院外行去,竟是腳步急切眼含淚光。

江雲昭疑惑馬氏爲何如此激動,將在遠處侍立的蔻丹給喚了過來,讓她打聽下是否出了什麼變故。

不多時,蔻丹過來回話:“姑娘,聽說三姑娘突然回來,車子已經到大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