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再問,顏栩已經打起了呼嚕。堂堂一個親王,呼嚕打得震天響,分明就是裝的。
可是玲瓏拿他沒有辦法。
說起來這世上拿顏栩有辦法的人也沒有幾個。
玲瓏呆坐良久,俯下身去,在他的肩頭上狠狠咬了一口。
顏栩的呼嚕聲竟然沒有片刻停頓,所謂演戲演全套,在睿親王身上就能看出來。
玲瓏輕手輕腳從顏栩腿上爬了過去,光着腳下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裳胡亂穿上,就在她準備穿襪子的時候,身體便被抱了起來,穩穩地坐在某人的膝上。
“你不睡覺,想要做什麼?”顏栩不悅地問道。
“您睡吧,別管我。”玲瓏的聲音甜甜糯糯,十七八歲的人了,依然帶着童音。
顏栩再能裝,這會兒也不想裝下去了。
她是雙身子的人,哪能什麼事全都由着她。
“好了好了,剛纔是我逗你玩的,你想問什麼,我全都告訴你,這還不行嗎?”顏栩耐着性子低聲哄着她。
玲瓏已經不想聽他說了。
如果他想說,剛纔也就說了。
現在不過是怕她出事,這才連哄帶騙。
她根本不用去猜,也能知道等下他要告訴她的話,保證半真半假。
之所以還要真假參半,是因爲完全是假話那可信度不高,只有半真半假才最容易讓人相信。
所以玲瓏也不想問他了。
“王爺就留着說給自己聽吧,妾身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上次懷孕的時候,你就曾經深更半夜出去走走,可那時我沒在京城鞭長莫及,可現在我就在你面前,難道還要看着你任性嗎?
“穿這個不行,換上夜行衣,我帶你出去。”顏栩沉聲說道。
我不能看着你任性,但你想任性,我就陪着你。
玲瓏嘟着嘴,可心裡卻好受了許多。
她其實也知道自己懷孕以後有些神經質,她常常會自責,可是卻又控制不住,就像今天,她看到顏栩有事瞞着她,她就很生氣,很想發火。
她清楚這樣不對,可她還是想這樣做,她就是不高興。
顏栩的嘴角向上翹起,勾起一抹微笑,懷孕的女人格外嬌氣,他恨不能把她暖在胸口一刻不停地呵護着。
見她坐着不動,他把她放在牀沿上,自己動手在箱籠裡翻找。
玲瓏皺眉,你這是找東西嗎?分明就是入戶盜竊,這是自己家裡好不好,我的衣裳很名貴的,被你這麼揉來揉去,都給弄皺了。
她走過去,一把推開他,很快就從箱籠裡找到一大一小兩件夜行衣。
那件小的,還是懷丹丹時縫的,現在稍稍有些緊,只是好像短了一些。
顏栩眼中的笑意便止也止不住地流出來,玲瓏嫁給她的時候,只有十三歲,嬌嬌小小,新婚之夜,他觸到她那纖細如柳的身子,還曾經擔心這麼一個小東西會不會生孩子。
一轉眼丹丹已經三歲了,而她也快十八歲了,正在孕育着他們第二個孩子。
他伸出手臂輕輕扶住她那水桶般粗細的腰,笑着說道:“過一陣我都摟不過來了。”
玲瓏臉上一紅,又嘟起了嘴。
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被丈夫調侃腰粗的,就是孕婦也一樣。
顏栩的笑意更深,低頭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同時摟着你和兒子,當然摟不過來了。”
玲瓏嘟噥:“說不定還是女兒呢。”
“那更好,到時還能多收一份聘禮。”
玲瓏想不笑都不行,慢吞吞地和他走出門去,丫鬟們見了連忙退得遠遠的,看着王爺和王妃一身黑衣的走出去。
“去哪裡?”玲瓏問道。
顏栩笑道:“你閉上眼睛,等我讓你睜開時,你再睜眼去看。”
玲瓏不知道他搞不什麼鬼,但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
顏栩彎腰把她背了起來,不由得皺皺眉毛,別說,這身子重了不少,肚子裡的小東西肯定長得很壯實。
玲瓏只覺有風聲在耳邊吹過,她能感覺到顏栩揹着她在空中起起落落,她不想睜開眼睛,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境界。
自從那一年她在霧亭看到那幾個字,她無數次在夢中騰雲駕霧。
後來雖然也學了輕功,但她稍有小成時,便懷了丹丹,原本還計劃生下孩子就重新練功,可惜後來才知道,有了孩子以後,她的生活便徹底變了,雖然也有去練功,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幾年過去,絲毫沒有長進。
但顏栩的武功卻沒有放下,而且比以前更精進了。
玲瓏打心眼裡自豪起來,即使他沒有尊貴的身份,他也是她敬佩的俠士,不,是俠盜,不,是大盜。
風中夾雜着丹桂的清甜,讓她的心情也變得更加柔和,她把臉埋在他的背脊上,只想就這樣好了,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就讓他帶着自己一起飛,唔,一起飛。
丹桂的甜香漸漸遠去,鼻端傳來菊花的幽香,這讓玲瓏的精神爲之一陣,大腦也變得清明起來。
顏栩帶着她停了下來,她聽到他那如古琴般悅耳的聲音傳來:“睜開眼吧,到了。”
剛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玲瓏以爲有一瞬間的迷惑,這是什麼地方?
四周幽靜,四四方方的亭院,兩邊各有一道月亮門,連着兩個跨院。
廡廊下掛着兩盞宮燈,擺放着幾盆應季的菊花。
這是什麼地方,爲何只點了兩盞宮燈?這麼大的院子,不是應該點上十幾二十盞燈嗎?
“這是哪裡啊?”就在玲瓏話剛出口的那一剎那,她猛的想起來了。
這裡是蕙園,東路的蕙園!
怎麼會這樣呢?
她和顏栩站在院子中央,卻看不到一個內侍或丫鬟,就連那兩盞宮燈也是死氣沉沉。
這院子冷清得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對,這裡不像是有人在住,反而更像空置許久。
玲瓏的頭嗡的一聲,她不喜歡陳楓,但她從沒想過要讓陳楓死去。
如果不是她不想讓陳楓死,以她的性子,無論大堂嫂陳氏如何求她,她也不會把陳楓留在府裡。
以真定陳家的家規,被放妾回去的女子只有死路一條。
“陳楓呢?她還活着嗎?”玲瓏的聲音微微揚起,在這清冷的秋夜裡格外清晰。
一一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