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原來,武媚娘和李治這麼早便已經熟稔。
也許李治不顧世道譴責,非要立自己父親的女人爲後,不僅僅是因爲她的美貌吧。
幼年時的玩伴,少年時的悸動,青年時的迷戀,再加上武媚孃的手段,李治如何能夠抵擋的住?
冉顏在喧鬧聲中,聽着她們的對話,彷彿已經看見未來那個女帝的依稀輪廓。
歌舞暫休,韋貴妃方纔令人讓冉顏把三個孩子抱近一些。宮裡面向來也不缺孩子,宮妃們只沒見過三胞胎,看個稀奇而已,倘若孩子閤眼緣,便稍微親近親近,若是不合眼緣,也就看看便罷了。
韋貴妃目光溫和的看了看三個孩子,朱脣微啓,道,“賞。”
有她開了頭,其餘三位妃子也都命人送上了禮物。
賢妃滿面笑意的起身,拿着三塊刻了吉祥花紋的玉,親自給三個孩子戴上,“蕭氏有這樣的福分,真是令人欣喜。
燕氏賢妃,她的祖母是出自獨孤氏,與冉顏的阿家有些親戚關係,她努力提攜燕氏的同時,也不忘記憑着這一點點關係拉攏孤獨氏和蕭氏,這個嬌小看似柔弱的女人,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李世民的妃子又有哪個是簡單的呢?
冉顏微微一笑,道了謝。忍不住看了一眼淑妃,這個嫺雅的女人,坐在那裡絲毫沒有存在感,很難想象,這就是隋煬帝的女兒、李恪的親生母親。
冉顏剛剛退回座位,便有一個內侍快步走了進來,在主座前站定,道,“娘娘,聖上命奴婢傳話,請娘娘們和諸位夫人到花園裡賞煙火。”
“好。”韋貴妃環顧一圈,道“想必大家在屋裡也都悶了,出去看看煙火,說不定還能有幸聽聞百官吟詩。”
冉顏看向周圍,所有人都是欣喜的表情但她距離杜氏最近,能看得出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
不得不說,所謂宮宴,其實是非常無聊的活動,與私人發起的宴會不同,這種宮宴因爲禮制的規範,所表演的歌舞大部分都是雅樂說的話也都是冠冕堂皇,主持宴會的人,也不需將表演安排的多麼精彩,一切都要合乎禮法。
不過,大唐的女子總是能在枯燥的宴會上找到樂趣,譬如她們對你熱情,彷彿很喜歡的樣子,卻未必真是喜歡也未必有什麼惡意,說不定是在坊間聽了你的八卦,跑過來看八卦的主角外加旁敲側擊套取新的八卦內容。
所以倘若在宴會上無緣無故的太受矚目她們回家之後必然會反思自己最近做了哪些不得體的事情。
而冉顏就從不會有這樣困擾,她一貫是別人說別人的,自己過自己的。
命婦們紛紛起身靜立,待韋貴妃等人先行,才隨後依次出門。
因爲施行宵禁,唐朝的晚宴並不多,只有在特殊節日的時候,坊市的門會推遲關閉,遇到大的慶典,偶爾也會通宵開放看見月明星稀,一排排燈籠明亮,衆人的興致都很高,一路小聲說笑,並未嚴格按照品級先後行走。
一個淺緋色襦裙的女子走到冉顏身側,笑道“夫人還記得我嗎?”
女子約莫有十七八歲的模樣,卻還梳着少女髻,活潑秀麗。
“獨孤娘子。”冉顏微微頡首施禮。
冉顏只見過獨孤斕燕兩次,對她本人並沒有很深的印象,只記得她與巴陵公主交情不錯,所以連帶着對她感官不佳。
獨孤斕燕彷彿並未看出冉顏的冷淡,繼續道,“夫人的兒女真是漂亮,方纔在宴上我便瞧見小郎君手舞足蹈的模樣,真是令人喜歡。”
每個母親都喜歡別忄誇自己的孩子,就如每個女人都喜歡別人讚美她有品位或舟漂亮,但冉顏顯然不吃這套,“是嗎,謝謝。”
獨孤斕燕知道冉顏不喜歡自己,但她原以爲,不管怎麼樣冉顏總會把表面功夫做好,只要肯搭話,事情便有轉機,可現在這情況頗爲尷“我認爲。”冉顏略微思忖,心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和獨孤氏鬧的太僵,便放輕聲音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有些不好的事情既然已經有了結局,最好安心接受,否則說不定換來的是更加悲慘的結果。獨孤娘子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但有時候也得看值不值得,獨孤娘子說是嗎?”
獨孤斕燕沉默,自從父親過世之後,獨孤家已經遠不如從前,這世上都是人走茶涼,她早就不抱什麼希望。巴陵公主待她如姐妹,如今卻被禁足於家中,很有可能是終身禁足,她只是不想也如世人一樣無情,從未想過值不值。
“斕燕受教。”獨孤斕燕微微欠身施禮,卻不知是否聽進去,側身至道旁,退到了後面去。
觀賞煙火的地方在花園中的一大片空地,四面設了屏風,燈籠高高挑起,隨着微微夜風晃動,卻也是極美的景緻。
冉顏進去之前招來一名內侍,賞了些物件,請他去官員那邊給蕭侍郎傳幾句話。
進屏風圍攏的空地內,衆人各自尋了座位,互相閒聊起來。
“兩位小郎君和小娘子生的真好。”冉顏身邊忽有一位婦人笑讚道。
這婦人約莫三十歲上下,裝扮略顯老氣,但五官端正,眉眼彎彎,看起來很和善的模樣。
冉顏施了一禮,尚且未開口問身份,那婦人便道,“妾是謝氏,夫家是李氏。”
冉顏所知的李姓官員只有閒賦在家的李靖,和兵部尚書李績。冉顏看她翟衣品級不算太高,但與她說話一點也不畏縮,李靖家並沒有符合她這般年齡的媳婦,便猜測道,“莫非您是兵部尚書的家眷?”
“那是我阿翁。”謝氏道。
謝氏看出冉顏不擅聊天,便主動找話題,間或偶爾旁敲側擊的詢問關於冉氏薄待鄭家女兒之事,冉顏便也很給面子的吐露了一些苦惱。
旁邊那些貴婦看似各忙各的,其實全都紛紛豎起耳朵聽着這邊的對話,這可是第一手消息,怎麼能錯過!
過了不多時,那名內侍返回來。謝氏一見內侍是尋冉顏,便很識趣的離開了。
內侍輕聲道,“夫人,百官聚集在正殿議事,奴婢進不去。”
冉艋心中一緊,不是說看煙花嗎?怎麼忽然又議論政事?這種情況,分明是出大事了啊!
“你聽了什麼風聲?爲何在這個時候議事?”冉顏問道。
內侍不安的低着頭,道,“奴婢不知。”
隨着他的話音,只聞“嘭”的一聲,夜空中綻開一朵煙花。
緊接着,兩朵,三朵,幽深的夜空剎那間繁花似錦。冉顏的心臟隨着“嘭”“嘭”的聲音跳的有些慌。
冉顏思緒轉過,喃喃問道,“太子……可在殿中?”
內侍遲疑了一下,心覺得拿了賞賜卻沒有絲毫消息透露,怕是會得罪這位貴婦,再想到他將要說的消息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作爲一個奴婢談及此事,會有些逾越,便將聲音壓的極低,“回夫人的話,自安瑾死後,太子再未上過朝,並且拒見聖上。”
冉顏腦子中有一剎的空白,難道,歷史要改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