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霍霆琛會這樣說，莫微羽捏在手裡輕輕攪動湯水的調羹不由頓了頓。
他居然說……這碗湯圓是他親手做的？
像他這樣養尊處優的男人，也會親自動手做點心嗎？
莫微羽輕輕動了下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實在很難想象出眼前這個男人進廚房的樣子……做別的菜倒也罷了，卻偏偏是湯圓這種需要親自和粉，然後一個個揉搓成小小糰子的東西。
不管她怎麼想，都覺得那樣過於富有生活氣息的溫馨畫面……跟霍霆琛這種男人的矜貴而冷漠的形象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莫微羽微微勾起嘴角。
輕輕舀動了碗裡的調羹，淡笑着回了一句。
“是嗎？沒想到墨少也會親自下廚房做點心，還真是讓人意外呢……不過，雖然你是第一次下廚房，但我卻不是頭一回享受這樣的待遇。”
微揚眉梢，莫微羽擡眸看向眼前的男人，明豔的面龐神色平淡，並沒有任何想要故意刺激他的意思……僅僅只是想到了，所以隨口提了一句。
口吻甚至有些漫不經心。
可正因爲這樣，卻更讓人有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不知道墨少還記不記得那天晚，我去了歐爵的房間？第二天早我醒來的時候，歐爵也是像你這樣，親自下廚房給我做了早餐……他還說，如果我喜歡的話，等我們結了婚，他天天給我做……”
女人柔軟的脣瓣緩慢開合，從裡面吐出一個又一個輕細的字節，聲音並不大，卻像是一刀一刀劃割在了霍霆琛的心頭。
因爲不是刻意，所以這把刀並不鋒利。
然而……刀鋒越鈍，越能讓人清晰地感受到那種被一寸寸劃割開來的痛楚，自胸口的位置，緩緩地蔓延至五臟六腑。
莫微羽沒有把話說完。
在看到男人逐漸攥緊，幾欲把調羹捏斷的泛白指節後，她順勢收了聲。
她確實沒有刻意想要刺激霍霆琛的意思，也並不認爲自己說這樣的話能夠刺激到他……她只不過是覺得有些感慨而已。
相同的畫面，同樣的一件事情……因爲做的人不同，給她的感覺也大不相同。
先前看到歐爵親自給她下廚做早餐，她在驚訝之餘，也坦然接受了，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眼下，霍霆琛只不過是給她做了一碗湯圓而已，她竟然莫名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會有這種感覺。
明明她不是那麼容易被感動的人。
甚至這種略微苦澀而空蕩的滋味兒，也並不是所謂的感動。
莫小七和霍北宸坐在餐桌的另一邊，隔的距離不算遠，但也不算太近……兩個小傢伙正吧唧着嘴巴津津有味地吃着，再加莫微羽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並不大，所以他們沒怎麼聽清。
小孩子嘴巴饞，吃得也快！
不過眨眼的功夫，已經把碗裡的幾個湯圓消滅得乾乾淨淨，連湯水都一溜兒喝光了！
這才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樂滋滋道。
“霍大傻，今天晚吃的湯圓……真的是你做的嗎？好甜呀，我好喜歡吃！你以後經常做給我吃好不好？！”
垂眸對莫小七亮晶晶的眸子，在燈光的照耀下彷彿眼眸裡面有水晶在閃爍，小臉更是寫滿了期待的表情，讓人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叫她失望。
霍霆琛便點了點頭，答應了一句。
“好，只要你想吃，我做給你吃……”
“那說好嘍！不許騙我！”
“嗯，不騙你。”
…
雖然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四個人一起坐在同一張桌子邊吃飯了，但因爲有兩個傢伙在活躍氣氛，所以一頓飯吃下來並沒有顯得太過沉寂和尷尬，反而透出了那麼一絲絲溫馨的味道。
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日子，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改變。
只是這樣的場景，終究只是一個虛假的幻象……脆弱得像是一個輕輕一碰會破掉的泡泡，當不得真。
吃完晚飯，霍霆琛還真的賴在了這裡，沒有離開。
莫微羽看到他的手機響了幾次，他都沒有接。
最後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直接關了機丟在了一邊，像是要與世隔絕一樣。
大概是因爲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莫微羽不由勾了勾嘴角，淡淡地問了一句。
“秦小姐這幾天的情緒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現在正是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回去陪在她的身邊，真的可以嗎？你這樣，不怕她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只是一個晚，小芊沒有那麼脆弱。”
霍霆琛口吻淡漠，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只一雙眼睛落在她的身，似是欲言又止。
莫微羽沒再說話。
眼瞼微微垂着，指尖輕輕逗弄着懷裡剛剛睡醒的孩子，像是在等着男人開口。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霍霆琛卻只是看着她，依舊什麼也沒說。
外面的雪一直在下，下得很大。
算是在屋子裡，都像是能聽到雪花簌簌落地的聲音，大雪一直從傍晚下到現在……過去了好幾個小時，終於在地面和屋頂逐漸堆積了起來，透過窗子看出去，能看到燈光下白茫茫的一片。
銀裝素裹，天地間只剩下了一種顏色……白得純粹而無暇，宛如世間最爲忠貞的感情。
自從下雪開始，莫小七和霍北宸一直盼着雪能積起來，可以讓他們堆雪人，打雪仗！
所以吃了晚飯之後，兩個人一直不停地往外頻頻探看。
眼下看到草坪的雪積了不少，雖然還不是很厚，但卻足以勾起他們蠢蠢欲動的興奮勁兒，也不管外頭有多冷……瞧着雪稍微小了一些，便按捺不住打開門跑了出去。
“哇！雪積起來了耶！宸哥哥……我們出去玩吧，我好想堆雪人呀！”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
雖然現在的時間已經有點晚了，但小孩子玩性起來的時候，不讓他們過個癮，肯定不會乖乖地躺到牀睡覺。
莫微羽從小帶着孩子長大，自然最知道他們的心性。
再加這段日子單獨把兩個小傢伙留在了家裡，將近一個月都沒陪在他們身邊照顧，莫微羽多少有些愧疚和心疼，沒有阻止他們，只是吩咐傭人把花園裡的燈都打了開，照亮了整個被白雪覆蓋的草坪。
透過玻璃，遠遠地瞧着兩個孩子在外面的草坪，宛若脫繮的野馬般玩瘋了的畫面……這樣的一幕似乎觸到了男人的某根神經。
霍霆琛動了動嘴脣，終於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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