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男人這樣說,宮銘眸光微爍。
他一步一步走近霍霆琛的身邊,看着他伸手撫摸着冰冷堅硬的墓碑,指尖處因爲過於用力而在粗糙的石碑表面磨出了斑駁的血跡。
石碑卻沒有刻莫微羽的名字,甚至沒有一言半字。
哪怕當初那個骨灰盒是霍霆琛親自挖了坑、親手埋在花園的草地裡的,但他始終不肯承認莫微羽已經離開的事實。
所以草地隻立了一塊無字的石碑。
坦白說,宮銘也很難接受莫微羽身死意外的現實,儘管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年,儘管當時他去了那場車禍的現場……甚至是由他親自出面認領了莫微羽的屍體。
可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他卻總是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錯覺。
彷彿莫微羽一直在這個城市,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正因爲如此,在得到那個消息後……宮銘幾乎想也沒想,信了!
以目前得到的資料來看,他還不能完全確定那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是莫微羽,但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希望……總好過杳無音信,沒有一絲半毫的消息。
他不知道把這件事透露給霍霆琛……到底是不是正確的做法?
如果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那種給了人希望,卻又硬生生泯滅的痛苦無疑更令人絕望。
只是霍霆琛眼下的模樣,若再不給他一點希冀,讓他稍稍打起精神振作起來,恐怕真的會撐不下去。
思忖片刻。
再三遲疑之下,宮銘終究還是開了口。
“也許……她真的還活着。”
聞言。
霍霆琛撫着石碑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他沒有回過頭,也沒有別的反應……只是那麼靜靜地站着,像是在等着他後面的話。
宮銘抿了抿薄脣,接着道。
“有人說在伯爵……見過一個長得跟微微很像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她?”
聽到宮銘這樣說,霍霆琛終於有了些許反應,低啞着嗓音重複了一遍。
“伯爵?那是什麼?”
“據說是一家新開的娛樂會所,面向高端客戶羣體,會員制……開業不到三個月,已經獨佔鰲頭,成爲了整個榮川市最風靡的銷金窟。”
聽得‘娛樂會所’四個字,霍霆琛的神色不由沉鬱了三分。
不等宮銘把話說完,便打斷了他。
追問道。
“微微在裡面……是客人,還是侍應生?”
宮銘口吻一滯,爾後緩緩吐出三個字。
“侍應生。”
話音落地的剎那,霍霆琛驀地轉過身,幾乎想也沒想,直接大步流星地要邁步往外走!
看到他這樣的反應,宮銘多少猜到了他心的想法。
當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攔了下來。
勸阻道。
“等等,現在還不能證明那個女人是微微……而且,這家會所的幕後老闆很神秘,誰都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但似乎來頭不小,黑白兩道,政界商界……都有他的人脈!如果他不肯放人,恐怕我們很難把人帶出來。”
霍霆琛卻並不吃這套。
他冷冷一笑,口吻沉然道!
“不管他是什麼來頭……我要的人,誰也攔不住。”
宮銘搖搖頭,表示不贊成他這樣衝動的行徑。
“算她真的是微微,可如果……是她自己不肯回來呢?”
霍霆琛蹙了蹙眉心。
“什麼意思?”
“我們做個假設,如果微微真的還活着,爲什麼這半年都沒有她的消息?微微最寶貝的是她的孩子……她不可能丟下孩子不管,除非……她失憶了。她不記得自己是誰,更不知道自己已經嫁了人,還生過三個孩子……”
話音落下,霍霆琛微不可察地急劇收縮了一下瞳孔,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但是聽到宮銘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心臟被狠狠刺了一下。
有種鑽心的疼。
她怎麼可以把他忘了?
是在報復他之前喪失理智,喪失了對她的記憶嗎?
她一貫喜歡這樣,以牙還牙,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別人如此,對他,大抵也是一樣的。
因爲他曾經傷了她的心,所以她也要用同樣的方式,讓他傷心難過,痛不欲生……把他曾經欠她的帳,一筆筆地討回來。
稍稍剋制住衝動,霍霆琛深深吸了一口氣,反問道。
“那你說,該怎麼做?”
“先入會,以客人的身份接觸她……這樣不會顯得太突兀,也不會嚇到她,讓她覺得難以接受。”
宮銘的提議,無疑是最爲穩妥的方式。
但霍霆琛幾乎恨不得立刻見到她,根本沒有這樣的耐心,他緊緊皺起眉頭,似乎在考慮宮銘的提議。
見他猶豫,宮銘繼續勸說道。
“我知道你想見她,可如果這樣莽撞地闖進去,一旦引起衝突……以伯爵老闆的本事,未必查不到你的意圖,到時候他搶先一步把人送走,我們再要找到人,更難了。”
在宮銘的再三勸誡下,霍霆琛只得答應了他的建議。
“好,那按你說的來。”
…
不像一般的夜店,伯爵屬於高端私人會所,除了提供娛樂休閒項目之外,同時也是一個交流業界信息、拓展人脈,乃至商談交易的地方。
所以營業時間不會很晚,一般都是從下午到晚。
入會的手續較繁瑣,高額的會費只是最基本的要求,此外還需要對會員的身份背景進行審查,要求新入會的會員必須有相當高的社會地位。
霍霆琛耐着性子,等到所有手續都辦妥之後,天色差不多已經暗了。
他獨自一人開着車,沒有叫宮銘,直接去了伯爵。
一路,他把車子開得飛快。
卻在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逐漸放慢了速度……他按捺不住想要見到莫微羽的心情,卻又害怕這僅僅是他的一場夢。
一場稍縱即逝、鏡花水月的夢。
緩緩停下車。
會所的門僮立刻迎前,幫他打開車門,將他迎了下來。
因爲提前掌握了客人的信息資料,所以不用問,隨後迎來的侍應生也一眼認出了他。
躬身道。
“霍先生,請進。”
霍霆琛冷峻着眉眼,邁步走了進去。
不知道是不是天安排好的,才一進門,他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朝思暮想,寤寐思服,讓他整日整夜想着的身影。
那樣熟悉,讓他幾乎瞬間失去了冷靜和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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